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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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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门合上,幽静的山水便戛然而止。

    江河的脸上仍带着沐浴后的红晕,萧瑟的秋风拂过,卷落下几片黄叶,天极高,一点新月盘桓,江河习惯性地虚虚握住右手,却什么也没有握住。

    听风院中无人,宗静山不在,离灯也不知被宁朝书带去了哪里,偌大的院子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一如最初。

    明日,江河心想,明日何时会来?

    宗静山回来的十分匆忙,远远地,他看到江河安静地站在廊下,似乎是在看晚天的新月,黯淡的天光将那人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下,轻柔的长纱随风微动,是秋水为神玉为骨的月神,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亦不可熄灭的情思。

    回过神时,宗静山已站在了江河的面前。

    “怎么站在这里?”

    江河闻声垂眸看向他,天幕间的最后一丝光亮被月辉替代,散落在宗静山的脸上,曾有人言灯下见美人,月下的美人同样令人惊心动魄,宗静山睫羽微不可查的颤动着,眸中映着银月的辉光,此刻微微抬头,像是在等一个吻。

    “夜晚风冷,莫受了寒。”

    江河神情漠然,只觉得对宗静山的厌恶变得索然无味,她面无表情的转身合上了房门,留下宗静山独自站在廊下,长久的无言最终化作一个苦涩的笑容,他来到亭下,坐在白日里江河曾坐过的位子,疲惫地撑着头。

    不该是这样的。

    肩上的伤口一直不曾愈合,流淌的鲜血让衣衫变得沉重,宗静山麻木地垂着手臂,任由鲜血不断滴落,很快地上就汇聚了一滩血泊。

    “兄长。”

    宗静山忽然睁开眼睛,江河站在黑暗中轻声的唤着他,长长的发散落在身后,有些凌乱,手中的青铜灯盏明灭摇曳,素来冷淡的眉目此刻竟显得有些柔软。

    “兄长。”江河再次唤道,她将手中淡绿色的发带递给他看,“你能再教我一次吗?”

    “好。”宗静山的神色无比温柔,他接过丝带,一点一点为江河梳理着长发,执剑的手梳起发式,竟一点不输与女儿家。

    宗静山低着头,极慢也极认真地编着发,到最后一缕快要编好时,他却迟迟不肯系上丝带。

    江河透过镜子看着他,“我学会了。”

    “骗人,”宗静山的脸上是无奈又纵容的笑,“明明还是梳得那样差。”

    “你知道这只是一个梦。”江河无情地拆穿了这一事实,“你希望我能学会。”

    若是早知她会离开家那样久,无论如何他该教会她的。

    宗静山笑了笑,手中的发带变作一个精巧的蝴蝶结系在发尾。

    “我该醒了。”

    青铜灯盏发出一阵清脆的裂声,宗静山从梦中睁开眼睛,却又再次见到了那盏熟悉的灯火,江河坐在他的身边,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烛火,一时间,宗静山竟无法分辨此刻的真幻。

    见他醒了,江河端起灯盏,朝地火灵池走去,走了几步后,她过身,宗静山依旧僵立在亭中,乌云恰时遮盖住了月辉,今夜无星,除却她手中的一星灯火,没有一丝光亮。

    江河站在那里,一只手端着干净的纱布与与伤药,脸上仍是没有什么表情,可当他看向她的那一刻,所有的痛苦,绝望,不见尽头的死亡与诅咒,那些责任,希望,期待,全都消失不见,就只有她持灯而立,照亮他的永夜。

    他如同以死逐火的飞蛾,无比清醒地沉沦。

    伤口与衣衫粘连在了一起,一捧滚烫的泉水落下,犹如无数绵密的细针刺下,江河利落地揭开衣衫,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宗静山依在池边,细细地吸着气,额上全是冷汗。

    又是一捧热泉淋下,血水被慢慢冲淡,玉白的肌肤像是极色的暖玉,令人无法不喟叹天道的钟爱,只可惜白璧之上无数裂隙纵横交错,似被无数次打碎又重新拼凑,白壁微瑕可令人无尽叹惋,一堆残片边只剩稀疏平常。

    比之在离开霁月山时,宗静山的身上又添了难以数清的伤痕,江河垂着头,默默地替他清洗伤口,贯穿肩膀的血洞依稀见骨,黑色的死气缭绕不散,不将血造成的伤口是漫长而极致的折磨。

    “痛吗?”她这样问着,手指在伤口中肆意搅弄着,温热的血重新漫溢开来,江河一脸无辜的情态,哪怕明知她是故意,也只让人觉得是无心。

    宗静山的眼睛轻轻眨了眨:“好痛。”

    明明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宗静山却能感觉到她有些开心。

    “我帮你治伤,你把离灯还给我。”

    宗静山微笑着摇了摇头,江河无趣的收回手,将伤药抛给宗静山后,就安静地走远,枕在池边,银月的清辉清晰地倒映在池中,她想去摸一摸月亮,皎白的月却因此染上了一层污浊的红,无比刺眼。

    宗静山学着她的样子,将手伸进池水中摆弄着,泛起的涟漪很快打碎了月光,池中的水是流动的,哪怕表面平静无波,只要身处其中,便能感受水底汹涌的暗流。

    “兄长,”江河忽然开口,声音平淡而温和,“我快死了,对吗。”

    他没有一丝迟疑,“你不会死。”

    江河沉沉的望着他,眼中流淌着黑色的河流,“你从前不会骗我。”

    “以后也不会。”宗静山微微垂着眸,睫羽投下一片阴影,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江河始终无法分辨谎言,从前不能,以后也不能,好在一切的谎言从她握起剑时,都变得不再重要。

    “阿江,”江河的那声兄长轻易地搅乱了他的心,拉着他不断坠入从前,“你恨我吗?”

    江河微微皱眉,然后诚实道,“我不明白。”

    “兄长,”江河的样子看上去无比地困惑,“我知道恨是什么,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恨你。”

    犹如垂死之人的最后挣扎,伴随着江河下一句话的到来,他的心被彻底撕碎。

    江河的声音极轻,带着些柔软的天真,“你对我而言,明明什么也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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