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雨
到第六日时，江河几人离血域的中心已经越来越接近，但越是靠近中心，挤入剑意长壁的魔物就愈加的多，从两天前开始，他们的战斗就没有停歇过。
救下这兄妹二人打乱了江河原本的计划，那一剑耗尽了她积蓄的所有灵力，但也为他们扫清了去往血域深处的大部分障碍。
两个血人不知疲倦地挥着剑，他们身上的衣衫都在打斗中破碎，全靠着身上糊满一层又一层的血浆作遮掩，身上的味道令人沾之欲呕，可他们却似乎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秦瑶儿面不改色地同时斩落两头魔物的头颅，一开始她还会试图寻求江河的夸奖，可渐渐地她的心中就只剩下挥剑这一个念头，体力在枯竭，灵力在耗尽，她却只觉得整颗心都在颤栗，一剑比一剑快，这种感觉让她无比兴奋，仿佛她天生就是为剑而生的。
与秦瑶儿相比，顾钟言则显得十分地吃力，他虽然灵力比秦瑶儿深厚，可消耗的速度也更加的快，他很明白自己此刻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兄长小心！”一缕寒芒贴着顾钟言的脸颊刺向了身后魔物的头颅，却未能将它杀死，锋利的爪子眼看就要捅穿二人的心脏，顾钟言拼命地想要将秦瑶儿推想远处，利爪忽然掉落在地面上，秦瑶儿的剑紧随其后斩断了它的头颅。
江河收起剑，继续不紧不慢地走在两人的身后，在这片荒芜血腥之地，好似闲庭信步。
暗红的大地上隆起无数好似血管的纹路，黑色的荆棘深深扎根其中，原本追逐他们的魔物忽然止步，像是约好了一般转身离去。
“夫人，我们到了！”
终于得以歇息的两人倚着对方的背瘫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半根手指都不想动弹，虽然已经是累极，秦瑶儿的脸上却笑得极为开心。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她与顾钟言机缘巧合踏上了修行之路开始，她就只能跟在他的身后，一直以来她都是那个需要保护的人，可当她拿起剑的那一刻，一切都改变了。
原来她也可以拥有力量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留在这里，不要乱走。”江河的声音带着之前从未有过的低沉，秦瑶儿和顾钟言躺在地上胡乱地点着头，他们巴不得能好好休息一会儿。
不知睡了多久，顾钟言被大地深处传来的窸窣声响吵醒，睁开眼睛，他的心脏险些吓得跳出胸腔，印象中离他们有不少距离的荆棘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并且不断耸动，仿佛是活的一样。
“瑶儿，快醒醒！”顾钟言立刻将秦瑶儿叫醒，警惕地朝着四周看去，却没有发现江河的身影。
“顾钟言，怎么了？”秦瑶儿还没有弄清状况，只是问道；“是夫人叫我们起来了吗？”
“她不见了！”
一句话让秦瑶儿彻底清醒了过来：“什么！夫人不见了？”
“瑶儿，你看周围。”顾钟言的神情无比凝重，秦瑶儿依言看去，原本一览无余的空地此刻长满了黑色的荆棘，并且它们还在飞速地生长，不出半刻他们脚下的空地也布满荆棘。
“这些是什么东西！”秦瑶儿立刻拔起地上的剑立在身前，顾钟言忽然觉得有些感慨，若是在从前遇到这般险恶之境，秦瑶儿只会哭着躲在他的身后，而现在尽管害怕，她先想到的第一件事却是拔剑。
似乎是为了回应秦瑶儿的疑问，那些诡异的荆棘忽然向外蔓延，他们亲眼看见来不及逃跑的魔物被荆棘刺入血肉，只消一瞬就成了一层薄薄的肉皮，挂在尖刺上好似随风飘动的叶子。
两人的脸上俱是是血色褪尽，他们看着这一幕只觉满身冷汗直冒。
“怎……怎么办……”秦瑶儿颤声问道。
顾钟言也终于发现了不对，满地的荆棘早已越过了他们的位置，却没有将他们吞噬，到底是为什么？
“瑶儿，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些东西好像不敢靠近我们，难道是我们身上有什么克制他们的东西？”
“一定是夫人离开之前给我们留下了什么。”秦瑶儿闻言立刻摸了摸身上，又去扒拉顾钟言的衣衫，可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会不会是这把剑？”顾钟言看向她手中的剑，若有所思道，“夫人是剑修大能者，若是要留下什么，定是在这把剑上。”
秦瑶儿点了点头：“我们试试看。”
她试探性地将剑尖指向那些黑色的植物，果然，原本肆意生长的荆棘居然缓缓让出了一条路来。
“果真如此！”秦瑶儿兴奋地喊道，“有了这把剑，我们就不用怕这些东西了！”
顾钟言见状也松了口气，好歹这证明了江河并没有丢下他们。
“夫人一定是看我们睡着了，不忍心叫醒我们，这才留下这把剑让我们能好好休息，可我们现在已经醒了，是不是该去找她啊？”秦瑶儿有些纠结道。
顾钟言也正有此意，江河灵力耗尽他们是知道的，这把剑想必支撑不了太久，若是江河无法及时回来，又或者出现了比这荆棘更加危险的麻烦，他们就只能坐以待毙。
“这剑既然是前辈留下，应当能够感应到她的气息，留在这里太过危险，即使不能找到前辈，我们也当寻一处安全的的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的慢慢向中心走去，大地忽然一阵颤动，所有的荆棘迅速朝后缩去，似乎在倒退向它们的根系，等到震动结束，暗红色的地面又重新裸露在外，昏暗遮蔽的视线也忽然亮堂起来。
没有云，却落下绵绵的细雨。
“刚刚发生什么了？”秦瑶儿抓住顾钟言的衣袖心有余悸地问道，但却没有人给她答复。
顾钟言忽然停住脚步，直直地跪了下去，开始疯狂地呕吐，可他们这些天哪里吃过什么，能吐出来的只能是胃酸和胆汁。
“顾钟言你怎么了？”秦瑶儿以为他是刚刚荆棘退下的时候中了什么毒，急忙拿出解毒丹药要喂给他，却在他的脸上摸到一片水渍。
“瑶儿，不要看。”顾钟言慌忙抬头，他的眼睛一片赤红，满脸泪水，神色近乎狰狞，想要阻止秦瑶儿却是已经迟了。
湿红的雾气散开，黑色的荆棘密集丛生，以螺旋状的姿态不断地向上生长，顶部死死嵌入一颗巨大的肉团中，而最显眼的是那片暗色中无数醒目的白。
无数孩童的尸体整齐地悬挂在荆棘之上，四肢舒展，张大了嘴巴任由藤蔓侵入，除了过于苍白，他们与活着时无异，甚至就连流泪的模样，都是那样栩栩如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