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玉珏
落雷之声轰鸣不绝，秦瑶儿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在梦里，她梦见顾钟言死了。
一直保护她的顾钟言，一直纵容她的顾钟言，这世上对她最好的顾钟言，为了保护她死了。
昏暗的船舱内，眼泪让她什么也看不清，秦瑶儿只能探出手在黑暗中摸索：“顾钟言，你在哪里，我好害怕，你在哪里，你快出来好不好……”
少女伤心的啜泣回荡在黑暗中，蓦地，她的手碰到了一个冰冷却柔软的东西。
秦瑶儿的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渡仙舟外所有的风雨都在这一刻褪去，一道雷光闪过，照耀在少年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的生气。
秦瑶儿忽然就像是被什么抽空了身体，她拖着沉重的身体，体内仅剩下一丝微薄的灵力，她全都不要命地给了顾钟言。
她紧紧地贴在少年的心口，可想要在惊雷中找寻一丝根本不存在的心跳根本就是徒劳，她不断地去寻顾钟言的脉搏，找寻一切他还活着的证据，灵力的枯耗和陈全的还击令她不断沤血，曾经哪怕只割破一点手指她都要哭上很久，明明在遇见顾钟言之前，她不是这样娇气的人的。
那一点微薄的灵力犹如石沉大海，秦瑶儿最终承受不住反噬也倒在了顾钟言的身边。
“顾钟言……”她甚至没有力气喊出那个名字，只能拼命地睁大眼睛不让泪水遮挡住自己的视线。
明明一直都有人告诉她的，修仙界是如此的残酷，残酷到这世上最珍爱她的人甚至来不及同她说最后一句话就永远地失去了生命。
如果她没有任性地一定要来找冬生，如果她之前有认真地修炼，会不会在那个修士发现他们时就不用顾钟言来替她挡下那一击，如果顾钟言没有认识过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她紧紧握住少年失去温度的手，颠沛流离许多个年头后这世上最珍爱她的人，她的亲人，她的朋友，她的兄长，她最喜欢的人。
死了。
初入落雷海，风雷尚不觉厉，宗静山看着一室暗沉，忽然自己落入了一个旖旎的梦境，仿佛回到了当年荒山道观，山雨欲来之时，那是他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江河捧起烛火，满室光辉皆落在了她身上，渡仙舟外滔天巨浪惊雷凶险万分，可宗静山看着她，只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这里更加安稳的所在。
见宗静山一直在看着自己，江河以为他有什么话想说，便放下灯盏坐到了床边，“是外面的雷声吓到你了吗？”
宗静山眉眼忍不住弯起，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会担心他受的伤痛，吃的药苦，因为担心他害怕雷声，就来到他的身边。
宗静山抱住她，感受从她身上传来的温暖和安宁，心中所有的不安与忐忑都在此刻淡去。
是我的。
“不会有事的，我在这里。”江河以前听过这样的说法，伤病中的人会格外脆弱。
感受着怀抱中冰凉的躯体，江河忽然想起他们刚离开纷纭境时她受风雷反噬，入夜后总是体若寒冰，宗静山害怕她就此长睡不醒，便整夜整夜地抱着她，从残破的灵脉中为她渡去灵力取暖。
若那时她没有错过，以死遁走，宗静山现在会是何种模样。
甚至不用幻境来告诉她，答案是如此地清晰，若她死了，他必然会随之而去。
“静山。”江河忽然开口。
宗静山松开江河，那双美丽而多情的眼睛小心地看着她。
爱究竟是什么呢？江河心想。
她忽然笑了起来，宗静山的脸庞在烛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暖玉般的光泽，江河捧起他脸第一次主动吻向他。
愈是高高抛弃，摔碎时便越是彻底。
从那一瞬间点亮的星辰里她瞧见了自己的模样，冰冷的，嘲讽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与摧毁。
可宗静山的眼中除了爱，什么也没有。
风雷巨浪中，两颗心无比靠近却又无比远离。
冬生从黑暗中爬起，只觉得嗓子干裂地厉害，船舱内充斥着呕吐物的气味，渡仙舟在风浪中颠簸着，底舱的阵法效力薄弱，许多人都出现了晕船的征兆。
落雷海的禁令让他们不许外出，陈全将他们通通关在了这里，不知何时才能放出去。
冬生小心地避开舱内其他已经睡熟的人，怀中的玉珏发出微弱的光芒，他走到角落里小心地掀开包裹着它的布帕，散碎的玉石忽然发出一道细弱的光线，指向了黑暗深处。
冬生的心一下子高高地提起，他顾不得喝水，在颠簸中踉踉跄跄地朝着光线向它指出的方向走去。
尽管光线微弱，可偶尔落进的雷光还是让冬生看清了倒在地上的两人。
“瑶儿姐姐！你们怎么了！”
冬生急忙上前查看两人的气息，秦瑶儿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顾钟言却已是彻底没了生机。
冬生心一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飞快地找来了水喂给了秦瑶儿。
“瑶儿姐姐，快醒醒啊！”
在冬生急切的呼唤声中，秦瑶儿终于醒了过来，她看着眼前的冬生，眼泪扑簌簌地流下。
冬生心里急的不行：“到底发生了什么，顾大哥他究竟怎么了。”
秦瑶儿露出一个艰涩的笑容，“冬生，你还好吗？我和顾钟言想看看你的，你没事，我们该回去了。”
秦瑶儿的状态让冬生十分担忧，他拉住试图将顾中言背起的秦瑶儿，一道雷光闪过，照出她苍白如纸的面容，“瑶儿姐姐，现在渡仙舟上的结界已经全部放下，你先待在这里，等到出了落雷海再回去好不好。”
秦瑶儿的脸上只有麻木，“谢谢你冬生，我们现在要回家了，这是心月奴让我给你的，你拿着收好，我们这就走了。”
冬生的手心多了一个冰凉的东西，上面的花纹让他感到熟悉无比，江河曾经给过他一块一模一样的，正是那块玉珏让他免于被合欢宗弟子杀死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