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一个
灵剑残留的碎片瞬间离体，尹芙雪的大脑一片空白，倒在地上许久才开始重新大口地吞咽空气，整个人被冷汗浸透，犹如刚从水中打捞上来一般。
“芙雪知错，求夫人饶恕！”尹芙雪慌忙求饶，疼痛和失血过多让她的声音嘶哑无比，每说一个字都似要带下一块皮肉来。
江河的手指轻轻揉按着额角，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偏偏令尹芙雪生出无尽的恐慌来，她舔了舔干裂的唇继续道：“芙雪斗胆，夫人可有告知他您的身份。”
疼痛让尹芙雪的思绪变得格外清晰，她很快就从江河和宗静山的反应里找出问题的关键。
“相遇之初，我说过自己是凡人，而他对此似乎深信不疑。”
“人死即灯灭，再浓烈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淡去，您既是以凡人的身份留在他的身边，便有绝佳的理由离开，凡人寿数有限，待到寿终正寝的那日，虽会不舍，可却不会留下太过深刻的执念，只是需得花费几十年的时间。”
江河淡淡地嗯了声，衣袖微拂，掉落在窗下的天魔铃就飞至尹芙雪的眼前，“为我找到万无一失的那条路。”
尹芙雪用仅剩的那只手接过天魔铃，小心翼翼道：“现下公子身受重伤，只怕此刻陷入魔音幻境会对神识造成重创。”
她如今断了一臂，金丹折去大半，强行催动天魔铃与取死无异，尹芙雪只盼望着江河能看在宗静山的份上，容她一丝喘息时间。
可江河的回答却带着令人心惊的冷酷，“天亮之前，告诉我答案。”
“是！”尹芙雪不敢迟疑，只得咬牙催动天魔铃音，将宗静山拖入了幻境之中。
可不过十息，她就狼狈地被宗静山的识海踢出，尹芙雪心中恼恨不已，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出来差错，明明所有的一些都是按照宗静山心中最美好的回忆所化，为何还会如此。
江河看向面如金纸的尹芙雪：“如何？”
“第一个幻境失败了……”
江河皱眉：“他神识如此虚弱，应当看不破你的幻境，为何结束地如此之快？”
尹芙雪恨不得破口大骂，宗静山是虚弱，可她也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命，她是宗静山修为高出不少，可所受的伤势却远比他重的多。
见尹芙雪欲言又止，江河似是才反应过来，“一点小伤而已，如此不堪磨挫。”
尹芙雪愤恨欲死，这是小伤？她金丹都被人挖了，若不是修为深厚早就一命呜呼了，哪还有机会替你这个魔头做事！
江河挑起那颗残破的金丹，合掌而运，原本形似鸽蛋的金丹就很快便只剩豆粒大小，金丹重新回到灵府中，尹芙雪原本面如金纸的脸色也渐渐有了几分血色。
尹芙雪大喜过望，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境界虽然倒退回金丹初期，可修为却精纯远胜过去，“多谢前辈助我修行，此恩如同再造，芙雪没齿难忘！”
师尊曾言她往日修为过于急躁，金丹之后想要再有寸进有如登天之难，她不择手段想要争夺掌教圣女之位，因为只有这样宗门资源才能向她倾斜，助她突破元婴，再看向江河尹芙雪的眼神中只剩下了狂热。
能够随手重塑金丹，这人该是什么样的境界，尹芙雪清晰地意识到，江河便是那人口中自己将会遇见的天大的机缘！
江河只觉得尹芙雪的眼神十分古怪，转眼就从刻骨怨毒变成了灼热亲近，莫不是幻境反噬疯了不成？
看着她，江河微微蹙眉：“即便你伤重虚弱，幻境也不当如此不堪，不过十息就被打回？”
尹芙雪力证自己的用处，从怀中拿出一方宝鉴，“此镜与天魔铃相生，幻境种种皆可从中一观。”
江河也没有计较尹芙雪为何现在才将宝鉴拿出，随手将之抛之空中，方才的幻境便显露开来。
一双柔荑轻轻抚摸着宗静山的脸颊，耳边是轻柔的的话语，宗静山只觉得眼眶处传来钻心痛楚，似有人将他的双眼再次生生挖去，只有身边女子的抚慰才能让他的痛意消散些。
“夫君，你怎么了？”一个温柔的声音落在他的耳边，宗静山终于挨过了一阵腐骨之痛，拿开眼前纱布，一个极美极温柔的女子正关切地看着他。
女子坐在床前，正用锦帕拭去他额间的冷汗，宗静山猝然清醒，退过女子的范围，目光冷彻：“沉璧！”
长剑横在女子脖颈间，宗静山正要问她江河的去处，脑海便又传来阵阵痛楚。
“夫君……”女子颤声唤道，美目之中盈满泪珠，宗静山被头痛折磨地意识渐渐模糊，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他眼前之人就是他许下白首之约的妻子。
“阿江，我没事。”
女子的笑容有些勉强：“夫君，你不记得了吗？我是芙儿啊！”
头痛只有靠近女子才能有片刻的缓和，宗静山看向正为他伤心啜泣的女子，下一刻，长剑直接穿透了她的心口。
尹芙雪狼狈地向身后退去，口吐鲜血道：“夫君，你为何要杀我？”
“你们将我妻子带去了何处！”
宗静山警惕地看向四周，这里并不是他原先所待的房间，想起江河还处于危险之中，宗静山直接拔剑自刎，以求迅速离开幻境。
幻境到此便算结束，尹芙雪急忙解释道：“原本天魔音已经迷惑了公子的神智，可不知为何他忽然就清醒了过来，为了不令公子自伤，芙雪只好赶紧退出了识海。”
“我对合欢宗的功法所知不深，此幻境依何而立？”
“回夫人，人非草木，贪嗔痴怨憎悔，七情六欲皆是天性，人心既长成就必有欲望缠身，哪怕是修清净心、无情道之人，只要心有执念，天魔铃就如洒下一片种子，落入心中晦暗处便可迅速生根发芽，幻境便可由此而生。”
纷纭境中，江河曾经见过宗静山心境化形，知其淡薄寡欲，可如今刻意引诱其心中晦暗，该是另一番光景才对，为何他的幻境还是停留在崖余道观中。
江河看得分明，幻境之中正是当年宗静山在观中养伤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