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月黑风高, 尹府一片静寂,在这寒冷的冬夜,只有风声呼啸, 吹落满树枯叶。
尹兰姝的房间内,灯已暗下,丫鬟们忙了一天,也都歇下。床上的尹兰姝睡熟了,温暖的床铺间, 萦绕着独属于女子的淡淡香气, 还有细微均匀的呼吸声。
不知何时, 黑暗中,床幔被人悄悄掀开些许,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钻入被子里。
身旁多出一个人来, 一向警醒的尹兰姝一下睁开眼睛,意识尚未彻底清醒, 手脚就直往身侧的人招呼。
“啧啧,小辣椒。”小美人自个送上门, 冯贯之毫不客气,双手双脚将她压制, 把人搂进了怀里。
“你!”尹兰姝瞬间清醒过来, 脸腾地红了, “你怎么来了?你、你怎么进来的?”她家院墙那么高,晚上也有家丁巡逻, 他居然进得来?
冯贯之语调慵懒,带着怨气不轻不重拍了拍她的臀:“就你家这院墙也想挡住我, 呵, 再砌个一丈吧!”他才不会告诉她, 为了翻过那道高墙,他每日练跳高练了这么久才成功。
过河拆桥的女人,把他吃干抹净利用完了,就把他一脚踢开置之不理了。这些天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憋死他了。
强悍阳刚的男子气息将她笼罩,那日的记忆重回脑海,尹兰姝面颊发烫,心也跳得厉害,低声嗫嚅:“你、你放开我。”
“放开你?想得美。”冯贯之恶狠狠的,像极了凶恶的大灰狼把毫无反击之力的猎物压到了爪下,“你说试了便说嫁不嫁我,结果却是糊弄我。怎么,是我表现不好,入不了大小姐的眼么?”
“你、你别说了!”一想起那件事,她就羞得不行,用力推他,可他就像座山似的,纹丝不动。
“怎么不说?我偏要说,爷想死你了,想你这小妖精想得快要发疯!”他狠狠吻住她的唇,许久之后,又带着那么些委屈附到她耳畔,“是不是嫌我不务正业配不上你?你等着,不出半年,爷保准给你混出个人样,来你尹府提亲!”
尹兰姝被他吻得浑身酥酥麻麻,推他的力气是半分也没了。察觉到他扯开她的衣服,她也没阻止他,只颤着音说道:“你轻些。”
他不是温润斯文的读书人,蛮横起来就像几天不进食的大饿狼,要将她拆骨扒皮。
她惶然又欢喜。
这个男人,看起来放荡不羁,却是坦荡磊落,孝心可嘉。她不见得有多了解他,可与他在一起时,她很自在,也很开心,虽然他总是气得她想打他,但他从来都是让着她,嬉皮笑脸的,闹得她哭笑不得。
只是,她还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嫁他,他迫得她紧,她便躲着他,不敢见他。
她嫌他不务正业吗?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的,他的家世门第差了她家一大截,就算她不在意,祖母和哥哥也不会同意他们的婚事。
她和他的事情,她不敢说。
“呀!”她突然一声惊呼,十指勾起,狠狠抓住了他的手臂,又慌忙咬住唇,克制的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冯贯之深深吻着她,撬开她的唇齿,品尝她甜美的甘津,笑声不羁:“轻些有什么意思?就要重些、狠些、用力些,我的小辣椒才会更欢喜!”
谁说的?胡说八道!尹兰姝想反驳他,出口的声音却颤得厉害,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直至……她再也没办法开口说话,只剩呜咽如泣如诉。
寰云殿中,负责监视燕王府的暗探向陆云合汇报近日掌握的信息。
陆云合翻看着手中的折子,目光停留在某处,问了一句:“冬月廿一,燕王见冯贯之。这冯贯之是什么人?”
暗探:“回皇上,此人是国子助教冯庆璋之子,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前不久救了尹家大小姐,此次上燕王府挟恩讨了个官职。燕王对此事向来厌恶,让人随意安排了个闲职便将人打发了。”
陆云合点头,翻过,没将此人放在心上,又看了几页,后面记载的是燕王府内宅之事,他看得仔细了些。
得知尹莲曦对陆云阙日渐依赖,他的面色逐渐冷下,恨意再起。
想起那日在杏林医馆之事,想起她对他的排斥与拒绝,他心痛难抑。他原本有机会与她好好说说话,她曾经那么亲近他,又怎会忍心看他痛苦神伤?
却不知被谁破坏了计划,他命人彻查,始终没找出那个人,真是一群废物!
周遭的宫人察觉到他的怒意,一个个缩起了脖子,噤若寒蝉。
手中的折子被丢到地上,低沉的嗓音像染了墨色般阴郁寒凉:“都滚出去。”
除了白公公,所有的人都退下了。
“明起,”陆云合揉了揉发胀的额头,露出疲态,向后靠到椅子里,半眯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杀意,“你说,朕若是让人暗中除了燕王,如何?”
白公公低头,眼珠一动不动地盯住自己的鞋尖,平静回答:“燕王武功高深莫测,在战场两年,经历了无数次战役和暗杀,几次死里逃生。燕王府守卫森严,府中侍卫多是同燕王出生入死的将士,个个身手不凡。”
他没有给出结论,但陆云合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他何尝不是心知肚明,现在并不是处理掉陆云阙的好时机,他功劳过大,人心所向,哪怕是夺了他心爱的女子,他也无法降罪于他。
明着对付他不行,暗杀的机会渺茫,而他还要眼睁睁看着莲儿的心一点一点偏向他,这是何等的折磨。
“明起啊,你说朕该怎么办?”
“皇上……”白公公闭了闭眼,维持着先前的动作没变,“世上女子万千。”只这么一句。
“可朕的莲儿就这么一个。”他看着她长大,等着她长大,他一直都以为她是他的,只会是他的。他从未想过,他会失去她。
白公公闭紧嘴,没再说什么。他明白,皇上如今需要的不是劝解,皇上比任何人都清醒。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权至上,不容挑衅――本应如此,只可惜皇上少年登基,根基不稳,大权落到太后手中,而今燕王大胜还朝又颇得人心,一些大臣本就对太后掌权不满,如今更是想借着燕王之手打压太后。
如此一来,皇上倒仿佛成了摆设一般,处在了极其尴尬的位置。
身在高位,却如履薄冰。这些年,皇上一直都在忍,偏偏这尹二小姐之事碰了皇上的逆鳞,内心的压抑与怒火一旦压制不住,只怕就算玉石俱焚,皇上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罢了。”一声轻叹,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白公公抬头看去,又赶紧垂眸,不敢直视天颜。
陆云合翻开一本折子,提起了笔,一边批阅一边交代:“年祭之事至关重要,让礼部好好准备,不得有误。”说话间,他的神情已然如常,眸色也温和了些许。
年祭之后便是赏梅节,届时莲儿也会前来,他会想办法单独见她一面,将上次未说的话说于她听。
尹莲曦跟着木夫人学了一段时间医术,学会了最基础的诊脉。
这日她到杏林医馆见习,正好冯夫人过来,便试着为她诊了脉。她诊了许久,仔细体察脉象变化,分辨冯夫人的脉象与健康人的脉象有何不同,从而思索她需要用哪些药。
半晌,尹莲曦的手指从冯夫人的手上移开。
冯夫人看着她,白帕掩嘴轻咳一声,温柔地笑了:“尹大夫可看出些什么来了?”她对这位毫无架子的小王妃很是喜爱,常想着若是贯之也能讨一个这样的媳妇就好了。
不过,自己儿子是什么德性当娘的最是清楚,她那儿子孝顺倒是孝顺,却是个不长进的,哪家好姑娘能看得上他?唉,随缘吧。
“我、我还不是大夫呢,只是半个大夫!”尹莲曦被她唤得红了脸,心里却喜滋滋的,拿过空白药方,凭着自己的诊断情况和感觉开了药,恭恭敬敬递给了一旁的木夫人,“木姐姐,你看看呢?”
木夫人接过,一目十行浏览一遍,有些诧异,因为她用了几味药性猛烈的草药,这药于常人而言是毒,若是服用不当会有性命之忧。
她没说什么,放下药方,又重新为冯夫人诊了脉,内心长叹一口气。
冯夫人的病情又加重了,她先前给她开的药并没有起什么作用,照这样下去,冯夫人恐怕很难捱过明年春天。
那……是否应该试试莲儿开的药呢?她又看了眼那张药方,思索片刻,把在外面等候的冯贯之喊了进来。
冯夫人的病情,她没有隐瞒他们母子,当她把情况说明,冯贯之低头沉默了许久。他知道娘的病又加重了,可亲耳听到仍是难以接受。
冯夫人反倒淡然许多,开解他:“生老病死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不过就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罢了,不必过于放在心上。”
冯贯之半天憋出一句:“娘还没看到我成亲生子,不遗憾吗?”
冯夫人咳了一声,瞪了他一眼:“你别去祸害别人家好姑娘,就是给娘积德了。”
祸害?听到这词,冯贯之忍不住看了看乖乖站一旁的尹莲曦,脑海里浮现那个娇俏泼辣的身影来。
想着想着,他说道:“娘,你儿子没那么糟,定是要给你娶个漂亮贤惠的儿媳妇,再生个大胖孙子的。”
冯夫人笑笑,没说什么。
“我开的药作用已经不大了。”木夫人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便都看向她,“不过方才莲儿为冯夫人诊了脉,开了一个新的药方。我看过了,是剂猛药,若是服用,或许冯夫人的身体会好转一些,但也可能会加重。是否用药,你们决定。”
“王妃……也会看病了吗?”冯贯之目光移向她,诧异。他知道她跟着木夫人学医,可并没有多长时间,这就能看病了?
“啊……”尹莲曦歪了歪脑袋,不甚确定地转向木夫人,无言地询问她。
木夫人对着她微微点了下头,对她表示肯定,又看向冯贯之,道:“莲儿有学医的天赋,她对用药的把控比我更厉害。”
“我愿意尝试,就用王妃娘娘开的药。”冯夫人表了态,“我这身子什么情况,我自己心里清楚,王妃娘娘愿意为了我费心,我已是感激不尽。”
“冯夫人……”尹莲曦看向她,眸光动容,她头一回给人看病,能被认可,她很高兴,也很感动,她希望她开的药方能让冯夫人好起来。
冯贯之为冯夫人拿了药便离开了,尹莲曦又在杏林医馆呆了会,近午时分才坐着软轿离开。
走出一段路,跟随在轿子一侧的亭遥像是察觉到什么,回头往后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她皱了下眉头,心生警觉,交代随行的侍卫留意周围,护好王妃。
不远处的大树下,墨域背靠大树,闭眼,咧嘴一笑,妖冶绝色的面庞在一身红衣的衬托下更显白皙,一眼看去雌雄莫辨。
好几个男子经过的时候看见他,都以为遇见了娇艳动人的美娇娘,忍不住睁大眼睛多看了他几眼,待意识到他是男子后,无不叹惋可惜。
小毒物,你很快就会成为我的。
墨域仰面朝天,任由寒风拂面,吹起他随意披散的发。阳光下,左眼下的那颗泪痣更加鲜艳醒目,让他的美也更添了几分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