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尹莲曦望着眸色通红、神情癫狂的男人, 吓得失了声,惊恐地看着他,仿佛不认得他了。
她从未见过他这么可怕的样子, 既害怕又委屈,她做噩梦了,他非但不安慰她,还这样吓她。
他怎么可以让她想起噩梦?他怎么可以这么坏?他根本不知道她在梦里有多么无助多么惶恐,她根本不愿意再想起。
她的眼泪刺痛了陆云阙的心, 她的惊惧更是令他恼怒不已, 她什么都不知道, 只有他活得像个笑话,狠不下心报复, 又忘不了她对他的残忍。
“你根本就不是她!”他咬牙, 像只困兽般痛苦嘶吼,“为什么不记得?想起来啊, 你以为的噩梦不过是把我当作傻子般愚弄!我真恨不得亲手掐死你,总好过被你玩弄于股掌, 死得不明不白!”
尹莲曦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睁大了眼睛看他, 面色发白, 身子颤抖。
他抓得她肩膀好疼, 他手劲那么大,她的骨头都好像要被他捏碎了。
她听他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过了一会才一点点醒悟过来,心凉得彻底。
他说她不是“她”……是了, 他喜欢的人本就不是她, 她于他而言不过就是个替身罢了。
他喜欢的……是皇后呀。
她的眼泪落得更凶。
为什么要这么伤害她?她明明、明明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了呀……
她又悲又气, 想要抬腿踢他,才惊觉左腿疼得厉害。
一瞬间,陆云合的纠缠、掉入暗道的惶恐悉数入脑,她方才忆起,原来她是这么一个倒霉透顶的倒霉蛋。
“讨厌你……”她迎上他的目光,抽噎着,却倔强地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清楚楚,“陆云阙,我讨厌你,你不值得我喜欢。”
陆云阙陡然噤声,双目冷凝,死死地盯着她,似乎下一刻就会出手捏断她漂亮的脖子。
两辈子,她头一回对他说,他不值得她喜欢。
尹莲曦,你怎么敢!
怒到极致,心中反倒平静下来,他看着泪眼婆娑的她,双手缓缓松开,只那双眼睛始终将她锁住,映着她的美丽、娇弱和倔强。
半晌——
“胆子大……”
“啪!”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他开口的刹那,她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打掉了他方才浮上脸面的嘲讽,打得他一脸愕然。
“啪”一声,小丫头的力气一点也不大,却扎扎实实打掉了他的脸面,羞辱了他的自尊。
她打了他,看着他,一点不怕他,满心都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怕他又怎样?他还是这样伤害她,对她凶。
打他又怎样?大不了被他打个半死,最多就是被他打死。她都已经这么凄惨了,浑身都疼,心也疼,就算更疼又怎样?
她不要当任何人的替身。任何人!
“讨厌你得不得了!”她哭得可怜,却凶得像只小老虎,浑身的毛都炸开,“你不喜欢我就放我回家,不是我非要嫁你,我不是‘她’,不是任何人,不是被人当作替身的可怜虫!”
她的一字一句就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在陆云阙的心上,扎上千万个窟窿,痛得他冷汗淋漓,面色苍白,胸腔的怒意也维持不住,一溃千里。
他一手撑到床柱上,握拳时生生把一整片床幔扯了下来,“哗啦”一声响。
他目光愣怔地看了眼手中被扯下的床幔,狠狠甩在地上,右手按压着心口的位置,狼狈地起身离开了房间,逃跑似的。
陆云阙刚离开,丹苹便走了进来,看到被扯落的床幔,吓了一跳,再看到床上泣不成声的小姐,又担心又纳闷,赶紧拿过干净的帕子为她擦眼泪:“小姐,你怎么和殿下吵起来了?你昏迷的时候,殿下一直守在你的身边,紧张得不得了。”
尹莲曦哭得打了个嗝:“他才不会紧张我,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我要回家!”
丹苹:“……”小姐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呐。她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好言哄慰着她,问,“小姐,饿不饿?”
“呜呜呜……饿!”又疼又饿。
“小姐乖,不哭了,奴婢这就给你去拿吃的。”
燕王府,书房。
苏漠收集了沈垚聪和沈烨恒父子以权谋私的罪证,交到陆云阙手上。厚厚的一沓,人证物证俱全,足以让他们吃上十年牢饭,一辈子翻不了身。
不过……苏漠悄悄抬头看了眼陆云阙,心中有那么些不确定。
殿下心情似乎不好?
他看着殿下把这些罪证翻了又翻,阴沉着脸,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听说殿下已经有好几日没回房,这是跟王妃娘娘吵架了?
不能吧,王妃娘娘还受着伤,年岁又那么小,殿下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和小姑娘置气?
不至于不至于,殿下没那么小气。
他心里偷偷念叨着,陆云阙的声音传了来:
“沈烨恒最近做些什么?”
苏漠虎躯一震,忙回答:“这段日子还算安分,每日去宫中当值,闲时和朋友去酒楼喝酒,没再去烟花之地。”
“没事就给他找点事,解除婚约这种小事总不至于还要拖过年。”他将手中罪证摔到书案上,语气满是不耐。
“是,属下明白!”苏漠绷紧了皮,半点不敢马虎,生怕殿下的怒火烧到他的身上。
陆云阙又问:“冯贯之呢?”
“除了在家陪他母亲就是领着一帮混混拓地盘。说起来,京城大部分的地痞流氓头子都跟他称兄道弟,多数都是被他打服气的。”那小子还挺能打。
“继续盯着,他若对什么感兴趣,可以帮他一把,施以小恩小惠,慢慢拉拢。”前世是他求着他非要报恩,如今却要他主动拉拢,还真是令人不痛快。
他心烦地揉了揉额头,向后躺到椅子里:“出去吧,唤亭遥进来。”
“是。”苏漠乖乖退后几步,转身出去了。直到出了门,才松了一口气。
生闷气的殿下太可怕了!
尹兰姝去了白云寺,打算为尹莲曦祈个福,求个平安。
她觉得她的这个妹妹近日运气不大好,得拜拜菩萨去去晦气,叫那些麻烦精烦心事别再上门。
她打听过了,大家都说白云寺的菩萨最灵,所以这日一大早她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走了一个时辰走到了白云寺。
白云寺在青钺山顶,从山脚往上有三百多层阶梯,前来祈福的人不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个个满脸虔诚,踩着阶梯往山顶上走。
走了一个时辰来到山脚下的尹兰姝看了看一眼看不到头的阶梯,两眼一黑,喊着两个小丫鬟在一旁的石凳上休息一会再上去。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心头不由一跳,不大痛快地嘀咕一句:“冤家路窄。”
视野所及,是一顶软轿,陪在一侧的人是冯贯之。轿子停下,他小心地扶下轿中的冯夫人。
“娘,我背你上去。”他在冯夫人面前半蹲下,道。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上去就好。拜菩萨,要的就是诚心诚意,一步一个脚印,哪能让你背上去。”
冯贯之笑道:“娘,我是你儿子,你身体不好,做儿子的背你上去,菩萨看在眼里也会夸儿子孝顺,保佑你身子早日康复,你说是不是?”
“那也不成,几百级阶梯,可不得把你累坏了。你陪着娘慢慢走就是了,走吧走吧。”
冯夫人说着就要往前走,却被冯贯之拦下了。
“娘,你也太小看儿子了,别说这几百级阶梯,就算是背着你爬十座这样的山,儿子都行。”他催道,“娘,快上来,这么多人看着呢,咱娘俩推推搡搡的,多不好意思。”
“嗐,你这孩子……”见他开始动起手来,冯夫人拗不过他,只好妥协,伏到了他的背上。
远远看着冯贯之背着冯夫人上了山,尹兰姝心里头怪怪的:“瞧着不是个好人,倒还挺孝顺。”
丫鬟秋林顺嘴说道:“大小姐,那人奴婢知道,奴婢的一个表哥和他家住得近,他呀就是个地痞头子,不务正业,打人可狠了,小姐可得离他远些。”
“你表哥?你哪个表哥?赌鬼表哥还是书呆子表哥?有脸说人家,有人家那份孝心不?”尹兰姝颇为不爽地抬手敲了下她的头,“本小姐和哪些人走得近还轮不到你这小丫头片子多嘴!”
“好嘛好嘛,奴婢不说了。”秋林委屈巴巴的,不知怎么就惹了小姐了,小姐不也说那人不是好人吗?
待冯贯之走出一段路,尹兰姝带着两个丫鬟开始上山。
他在前,她在后。
走了一半路,尹兰姝惊觉,他背着个人居然比她走得还轻松,慢慢的她就跟不上了。
“小姐,小姐,慢一点,奴婢走不动啦!”
呵,她可不是最废物的!回头看了眼落后十来步、气喘吁吁的秋林和苒苒,尹兰姝露齿一笑,转头又跟了上去。
走到山顶时,尹兰姝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进入白云寺,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寺庙内有一棵巨大的菩提树,枝繁叶茂,庙宇庄严肃穆,里头传来诵经声和木鱼的敲击声。
前来烧香拜佛的人们来来去去,有的拿着刚求到的签让寺庙的僧人解签。
有人求福,有人求子,有人求富贵平安。
尹兰姝头一回来这样的地方,觉得新奇,四下走走看看,摸一摸粗壮的树干。
秋林和苒苒那两个小废物还没跟上来,等她们找到她估计还要一会。
她收回手,打算去庙里为莲儿还有家人求支签,看看最近的运势。
一转头,撞到了人。
“呀,对不起!”她慌忙道歉,抬起了头,却猛地怔住。
双手环抱的冯贯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微微俯下了身,唇角勾起一丝痞笑:“尹大小姐,许久不见,好似……又漂亮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