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庆功宴上, 尹莲曦坐下没多久,便又一头歪在陆云阙身上,睡过去了。鼻翼微动, 睡得很沉,是真的累坏了。
陆云阙一手将她搂在怀中,一手持酒杯,酒杯送至唇畔,他微微侧头看向陆云合的方向, 毫不意外地看到他一脸的冷肃和难掩的愤怒。
内心, 满意之至。
陆云合, 这一世,你休想染指她分毫。
他垂眸, 凝视怀中人酣甜的睡颜, 嘴角上扬,一口饮罢杯中酒。
宴会热闹, 将士们喝得尽兴,群情激昂, 时不时拿着酒杯酒壶到陆云阙面前敬酒。
陆云阙一杯没喝。
“本王若醉了,谁来照顾本王的小王妃?”醉酒误事, 他自知酒量不好, 自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任由这帮兄弟灌醉。
“燕王殿下, 照顾王妃这种事交给女人们即可,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就是, 兄弟们好不容易才凑整齐,殿下可不能扫了大家的兴!”
“云阙老弟, 你总不至于重色轻友, 这么不给面子吧?”
“来来来, 雪娘,沈弟妹,把燕王妃扶到一边休息,好好照看。”
两位夫人笑着答应,走过来想要扶尹莲曦起来。
陆云阙正要开口拒绝,怀中人却像受到惊吓般浑身一抖,猛地睁开眼睛,双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袍,一脸惊恐难安。
“怎么了?”他蹙眉,搂住她的手臂紧了紧,低头问。
“我、我……”话没说完整,眼泪先流了下来,尹莲曦环顾一周,看到围了一圈的人,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呜咽着埋首到陆云阙怀中,很快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这里到处都是闹哄哄的,让她连睡都睡不安稳,即便睡着也是在做噩梦。
她又梦到那个太监,梦中,他往她的手里塞了一把刀,这一回他不是让她杀人,而是抓着她的手,把刀刃狠狠没入了她的腹部。
撕心裂肺的痛,渗入骨髓的惧,那一刻,她仿若失去了最为重要的东西,不能失去的东西。
可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只能无助地哭,像只鸵鸟一般把头埋起来。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这小王妃突然间哭起来是个怎么回事儿?
周遭一片静默。
陆云合也听到了她的哭声,心头一紧,恨不能走下龙座去看她、哄她。
“好,回家。”衣袍很快湿了一片,陆云阙面色愈加阴沉,打横将她抱起,径自离开承泽殿,没有同陆云合说一声。
围观的人自觉地让出一条道。
“皇上,这……”陆云合身后的白公公直皱眉头,显然对陆云阙如此不知礼数大为不满。
陆云合却并没有在意陆云阙的失礼,而是神情恍惚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低喃一句:“她哭了……”
若她在他身边,他怎舍得让她哭?而陆云阙竟让她哭得那般伤心。她性子单纯,却被教得很好,懂得礼数,人前向来规矩,若不是陆云阙将她欺狠了,她又怎会那般心碎痛哭?
终究是他没有将她守好护好。陆云阙,真该碎尸万段!
离开承泽殿,陆云阙抱着尹莲曦上了马车,命苏漠驾车回燕王府。
呜呜嘤嘤的哭声时断时续,哭得人心里都在下雨,好在终究是没方才那般大声了。
陆云阙抱着她坐下,低头看她,神情复杂,半天没有说话。
尹莲曦温顺地伏在他的怀里,此刻倒是有些后悔懊恼了。
不过是一个噩梦罢了,她怎么难过成这样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得那么大声,还害得他提前离开,他一定很生气吧?
他一直不说话,她心里忐忑极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抽一抽鼻子,覆在他胸口的手指也不自在地蜷了起来。
“为什么哭?”
她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慌忙抬头看他,怯生生地解释:“我、我做噩梦了……”
他抿唇不语,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尹莲曦被他看得心里发慌,又忍不住像鸵鸟般埋进他的怀里,好生委屈:“我梦到那个太监了,他硬塞给我一把刀,抓着我的手把刀刺进了我的肚子。”顿了顿,她又带着哭音补充一句,“好痛好痛。”
她话音刚落,就觉头顶一重,是他的手掌覆上了她的头,她呼吸一凝,一时间,动也不敢动了,话也不敢说了。
陆云阙看着她,冰冷的脸庞渐渐勾出一丝嘲讽的笑。多么讽刺,原来她的惊慌难过会让他的心那么难受。
“一个太监都能入你的梦,为夫……却不能,莲儿啊莲儿,为夫要怎么罚你才好?”他不轻不重地抚摸着她的头,叹道。
尹莲曦:“?”他在胡言乱语什么呀?
见他都不安慰她,还要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还想罚她,尹莲曦一时之间倒是忘了害怕,还生出点气来,默默地拉开了和他的距离,别过了头。
长脾气了。陆云阙眸子一暗,左手随着她的动作顺势落到她的腰间,扣住她的纤腰,稍使了点力,就把她牢牢扣在了怀中。
“疼……”杏眼儿看他,如泣如诉的唤声,叫人怜惜。
陆云阙右手手指摩挲着她光洁细腻的下巴,低声道:“你无需害怕任何人,谁若害你,除了便是。”
啊?尹莲曦乌亮的眼中添了惊诧。
“你若除不了,为夫替你代劳。”
啊,她怎么感觉他们像是在讨论杀人越货的事?尹莲曦纳闷地想了一会,突然不过脑子地问了一句:“那要是你害我、欺负我呢?”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明显感觉到摩挲她下巴的手停了下来,掐住她腰肢的手也加重了力道。
“呜呜呜,痛……”她眼泪汪汪扮可怜,求放过。
陆云阙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懒洋洋说道:“我若欺负你,杀了我,可好?”
“不要不要!”尹莲曦慌忙摇头,“我、我、我不想守寡……”
陆云阙:“……”不想守寡?只是这样?无情无义的小混蛋,怪不得前世可以毫不犹豫地取他性命。
“你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家人,我不想你有事。”察觉到他的不悦,尹莲曦软趴趴靠向他,目光哀怜,眼睛红得像只小兔,“哥哥、姐姐、祖母还有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我若不是你的夫君,你便会对我下死手,是吗?在你在意的人之中,我终究只是排最后。
马车徐徐前进,马车内灯光昏暗,一时静默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云阙双臂环住怀中人,淡淡说了一句:“我们都会好好的。”
参加完庆功宴,陆云合回了寰云殿。
诗斗大会上,贵女嫔妃们写的诗作都送到了书案上,整整齐齐地摆好。
白公公将竹筒一一打开,把诗作呈到陆云合的面前。
陆云合神情冷凝,一份份看着,只看了开头便放下,直到看到熟悉的字迹,他的眼中露出惊喜,多了神采。
是莲儿的字迹,他不会认错。
“花儿朵朵,月儿满满,天上人间相看,心心映缱绻。”他轻声读出她写的诗,声音沙哑,“花儿是她,月儿是朕,天上人间是我们相隔的距离,心心映缱绻……她的心中,对朕还是抱着希望的。”
白公公抬了下头,似是想说话,但最终还是低下头,一言未发。
陆云合伸手轻抚纸上娟秀的字迹,仿佛看到她的盈盈笑靥。
莲儿,这是你想对朕说的话,对吗?你今日哭得那么伤心,你可知朕的心里有多痛?是朕不好,任由旁人伤你害你,却什么都做不了。
“明起,玉充容被杀一事可查清楚了?”片刻之后,他抬头问道,眸中寒意骇人。
“是太后身边的几个小太监做的,他们知道尹二小姐从前和玉充容有过节,便设计让尹二小姐杀了玉充容,从而治尹二小姐的罪。同时,也是对燕王进行敲打。”
“呵!”陆云合笑了,却是笑得咬牙切齿,恨入骨髓,“他们竟是……连一个单纯无害的小姑娘也不放过。”
但很快他便平静下来,珍惜地将面前的纸收好,放在贴近心口的位置。
“母后深谋远虑,自是无过,那几个不懂事的奴才,找着机会便处理了吧。”
白公公点头应答:“是。”
陆云合又道:“今日诗舞大会,莲儿舞姿卓绝,当得第一,朕会亲自挑选赏赐,到时候让皇后安排送去燕王府。”
“是,那诗斗会的第一……也是尹二小姐吗?”
“不,那会令她难堪。这首诗是她写给朕的,这会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诗斗会的第一便让皇后看着选吧,朕无异议。”
旁的人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唯有他的莲儿。
回了燕王府,陆云阙让亭遥和丹苹伺候尹莲曦,他去了书房,把苏漠喊了过来。
“处理好了?”
苏漠点头:“王妃娘娘的衣物皆已处理,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今日梓云轩外的那个御林军首领,着人处置了。还有,查一查,对王妃动手的是哪个太监,本王要亲自剁了他的手,喂狗。”
除了他,没有人可以欺她,任何一个胆敢欺她的人,都得死。
不曾掩饰的怒意令苏漠虎躯一震,他悄悄看他一眼,答应着,退下了。
陆云阙在书房处理了会公务,直到将近子时,估摸着他的小王妃睡熟了,他才熄灯回房。
哪知,卧房灯火通明,他回去时,恰好看到亭遥陪着木夫人出来。
“唷,是燕王殿下。”看到他,木夫人恭恭敬敬行了礼。
陆云阙正要问一问是怎么回事,却见木夫人转向亭遥,道:“马车就在院外,就不劳亭遥姑娘相送了。王妃娘娘身子柔弱娇贵,务必好好照顾,每日记得用药。”
亭遥颔首:“好,多谢木夫人。”
陆云阙就这么看着木夫人转身离开,走远了还颇为不屑地说了一句:“呵,男人!”
“……”他转向亭遥,问,“怎么,王妃病了?”他感觉到了木夫人对他的唾弃。
亭遥点了点头,道:“娘娘半夜醒来,有些低烧,肚子也不舒服,奴婢便把木夫人请了来,原是娘娘白日落水进了寒气,伤了身子。木夫人给娘娘吃了药,现下好多了。”她语声稍顿,才又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木夫人还让奴婢给殿下带句话:娘娘还小,节制些。”
本也是不知道的,直到木夫人脱了王妃娘娘的衣服查验身体,便是亭遥再如何沉稳,也不由皱眉。
雪白身躯上遍布青紫痕迹,尤其是那盈盈不及一握的小腰更是惨不忍睹,碰一下便疼。
娘娘娇羞,不愿木夫人查看那私密之处,是木夫人连哄带骗加威胁,娘娘才含着泪躺下,让木夫人看了看。
木夫人边看边冷笑,将殿下肆意冷嘲热讽了一番,给娘娘配了药。
陆云阙:“……”倒是把他当成不知节制的色中恶鬼了。
他挥手让亭遥下去,举步进了房间。
寝室,丹苹正陪着尹莲曦,见陆云阙进来,并无需要她伺候的样子,识趣地退下了。
屋内暖热,陆云阙脱下外衣,走到床前,看到床上原本躺着的人坐了起来,望着他,面颊绯红,欲言又止。
是有些红得异常了。
他坐下,伸手覆上她的额头,还好,不算太烫。
“你回来啦?”尹莲曦看着他,眸中有闪亮的星星。
他不在,她睡不着,她思来想去,还是想问一问他。
“有话说?”陆云阙看出她的意图。
尹莲曦“嗯”了声,又往他的方向挪了挪,问得小心翼翼:“玉充容的事情……真的不要紧吗?真的不会连累尹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