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他当初以叶橙的颜值和身份，应该见过很多优质的美人，不会因为颜华若的美貌才华而有所动摇，就算动摇看清对方本性以后，也应该立马远离才对。
谁想到对方还没看清颜的本性，就摘了这么大跟头。也不是说颜有多坏，而是她的性格有缺陷，她自己都救不了自己的那种缺陷。
他是先认识颜再认识叶橙的，因为颜是他的邻居，妈妈总是嘱托他说一个小姑娘不容易，让他多照顾一点，所以他一直和颜也联系，勉强算朋友。
颜华若和叶橙谈恋爱，一起去墨西哥的海岛玩，然后颜在某个潜水活动中没有照顾好自己，得了减压病，不能进行剩下的潜水计划了，修养了几天回国了。
她先回来的，叶橙后回来的。
他当时明显感觉到不对劲，但是不清楚怎么回事。
后来陪着叶橙一起做心理咨询，才渐渐拼凑出事情的完整细节，再加上他对颜华若的性格和心理把握，这事他能还原的八九不离十。
几天前他去找叶橙的时候，碰巧对方在画画。
当时匆匆一瞥画面，很震撼。
画上血色的树杈，表情绝望奔溃的男孩，以及飘摇的海草上缠绕的细软的藤萝，鲜嫩的，凋零的，还有满画面密密麻麻的彩色水母。
美丽的让人心惊。
情绪浓烈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水母啊，越美毒性越大。
即使画上没有画女孩子，他也能想想颜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甚至能够想到她当时是什么心情。
孟嘉行收回思绪，故作轻描淡写地问出自己最想了解的问题，“75号蓝洞深水挑战没有多久了，如果再训练就是最后一期的高强度封闭训练了，还参加吗？”
“我可以摆烂一段时间吗？孟老师。”
叶橙眼里带了一些笑意。
“额”
孟嘉行被喊得有些局促，不由得想他确实是比叶橙他自己还要关心他参不参加比赛。
“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如果你当前选择不参加，那么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我想休息一下，最近感受到了疲惫，由心底生出的。”
孟嘉行思考着怎么回答，某种程度上，叶橙确实过于注重感情，这样对他自己的消耗很大，他不想看见朋友这样。
而且在他心里，潜水对于叶橙来说，应该是放在第一位的，应该是从始至终都会坚持的。
他甚至想说出颜华若因为童年创伤而产生的某些精神障碍，也许，她在那种情景下，产生的反应并不是故意的。
“你还是不能够克服那种痛苦感，是因为她吗？”
叶橙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自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不说我了，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呢？我近期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都没有关心过别人。”
孟嘉行最近在追回他的前女友，还是他主动分的手，总之一团糟的感情生活，他也不想去提了。
他自己都处理不好感情，也没办法去管叶橙的。
孟嘉行决定不提颜相关的事情了，叶橙这个应激反应总有恢复的时候，但是他要再对颜余情未了就完了。
那种女人还是离得远一点才能有福报。
而且，颜完全配不上叶橙，现在能借着这件事断掉这个关系也好。
孟嘉行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这里是朋友的潜水俱乐部，孟嘉行明眼见着周围身材很绝的美人儿们眼睛若有若无看着这边，似乎准备伺机而动。
他噗地一声笑了。
观察周围的时候，孟嘉行发现远处有个长相柔美仪态很好的女孩正安静地注视这边，准确来说是注视叶橙，对方和他对视的时候，目光没有躲，礼貌地朝他笑了一下。
“阿橙，我觉得那个美人应该是认识你的。”
他以眼神示意。
叶橙看过去，对方朝他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个笑容和刚刚给孟嘉行的不一样，它表示惊喜，以及毫不掩饰地热情和兴趣。
叶橙依旧没有想起来在哪见过，只觉得稍微有点儿眼熟。
美人顽皮地比了个咔擦的动作。
叶橙被逗笑，想起来她是谁了。
孟嘉行默默观察，这个女孩子灵动美丽，看起来充满书卷气又有趣。他觉得叶橙的正缘终于来了。
“你认识她吗？”
叶橙嗯了一声，很自然地翻开手机微信，看到几天之前停留的一个聊天记录，备注是温惠静。
两人说话的时候，美人已经走了过来。
“叶老师还记得我吗？”
“喊我名字就可以。”叶橙想了想，“会哄骗小朋友的童话公主？”
温惠静扑哧一声笑了，“你可真逗。之前加了您微信，因为不熟悉就只打了个招呼，这会在这边遇见您，好有缘分阿。”
叶橙笑了笑，没有接话。
当然不是什么缘分，所有的巧遇可能是因为有所准备。
而对方之所以说出来，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是有备而来。
是个聪明姑娘呢。
“叶老师和自己的对抗结束了吗？”
叶橙愣了一下，终于想起来她在说什么。
“这不应该只是美女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么，路人甲的生活不值得惦念，当作笑话听一听就好。”
叶橙之前跟着他的那位心理导师上了节冥想课，是在这节课上遇见的温惠静。
对方跟他的导师是朋友，所以冥想课结束，对方知道了他的兴趣，之后说自己喜欢自由潜和水下摄影，问能不能给他做一次水下跟拍记录。
他还是蛮感激他的导师的，不会去反驳他的面子，就同意了。
在那天的潜水训练里，他还是没有克服幻觉性眩晕以及紧张感，最终未完成训练，上岸后感觉很疲惫。
这姑娘当时陪着他，看见他的状态也并没有说出什么话，一直保持着礼貌性的安静，甚至在上岸后察觉他的疲惫，很天真地安慰他，说他和水的亲密程度很深，水非常喜欢他，但是他可能当前因为对自己的要求过高，和自己产生了一种对抗，而这种对抗使他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无法在和水保持一种舒适和谐的关系。
对方认为他因为比赛压力才训练失败的。
叶橙觉得挺好笑的。
如果没遇见她，他大概已经把这事儿给忘了。
现在她提起来，他才看出对方对于他的事情似乎很上心。
叶橙以打趣的方式回绝了温惠静的试探。
不等对方多说些什么，叶橙已经起身打算离开。
“下次有机会见。”
他朝温惠静点头示意，之后不理会孟嘉行错愕的神情，直接走了。
小羊离开以后，华若边休息边吸收原主的记忆，她感觉原主挺难的。
紧接着，华若安静地冥想十分钟，去感受身体里存在的属于原主的情绪。
有冷漠和愤怒，有野心和不甘，有心疼和亏欠，有自我厌弃和对孤独的着迷
唯独没有很热烈的爱。
华若大概明白了对方本身存在的遗憾，想要弥补对叶橙的亏欠。
手机想起了短信提示，华若打开一看，是来自上星海洋馆的演出提示。
提示她别忘了今天下午的美人鱼表演。
华若沉思了一下，转到家里后方的游泳池。
她之前没有接触过水。
华若犹豫着换上泳衣，直接跳了下去，一接触到水，所有源于身体的记忆浮现
华若非常舒适游了几圈，潜下去闭气很久以后浮上来。
她觉得自己和这个身体的融合程度越来越高，现在，有点儿期待和水相关的生活。
华若按着记忆做相关的准备，打算前往上星海洋馆。
到的时候她想了想，然后尝试给叶橙发了个定位，看看对方有没有把她给删了，或者拉黑。
信息还是成功发送了出去。
但是过了许久对方都没有回复。
华若直接打了电话，她觉得对方会接的。
因为叶橙很有修养。
不出乎她的意料，对方接了电话，但是一片安静。
“就这样没有告别的结束了呢，我这些天一直在想之前，很遗憾我们规划过的未来，我们曾打算一起去看鲸落，去拍沙丁鱼风暴，去寻找消失的a68号冰山。”
华若的声音温柔带着一点儿遗憾。
在叶橙听来，像极了情感电台的女主持人，演出的真情实感，反而是另一种冷漠。
他有些无动于衷，也懒得去研究这些话背后的意思。
“因为一直想着这些，所以总觉得好像给你打个电话，发个信息，就能履行约定的样子。”华若叹了口气，说出来意，“那么，即使分手，也正式告别一下吧，好吗？”
她的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些遗憾。
好像他们之前是和平分手似的，好像她不记得自己做过了什么一样。
一瞬间，叶橙心底涌起巨大的怒意和恨意。
他很想问问，为什么？
为什么她还想若无其事的让他们之间恢复平和的关系？
但是叶橙没有说话。
他始终记得在失去理智的时候不要乱说话去攻击别人。
因为所有的选择都是自己做的，是他当初选择颜华若作为自己建立亲密关系的人，所以后来遇到了劫也应该自己去疏解消化。
她从始至终都是那种性格的人，是他的喜欢让他放弃去过多的探究。
叶橙极力克制自己翻江倒海的情绪。
但依旧抑制不住存在的恨意。
这种他很讨厌却又难以疏解的情绪。
他非常厌恶对方这种平和的姿态，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罪恶感，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径有问题。
他也很厌恶自己除了恨之外，还有难言的痛苦。
痛苦对方从始至终似乎没有爱过他，也没有被他的爱打动过。
好像个猎人。
而他只是个不被珍惜的猎物而已，可以得到，可以伤害，也可以丢弃。
无论怎样，都对她没有影响。
“我的演出马上要开始了，你可以先想想，我在上星等着你。”
华若挂了电话。
叶橙曾经无数次忍住想要联系的欲望，告诉自己，不需要去要解释的，当时的情形已经说明了一切。
追问的动作只能显示他放不下。
现在他想，他的确无法欺骗自己，他还是想要解释。
或许，他们之间确实缺少一个明明白白的告别。
背后埋汰别人是会有报应的。
孟嘉行现在深刻认知到了这一点。
妈妈那边的电话还没挂断，正无比温柔的表达她的关心，哦，对颜华若的关心，“妈妈这几天因为工作还回不了国，着急见若若也没有办法，你就替妈妈去看看她哦。若若回国的时候给我打电话了，我听她的声音有些虚弱，怕不是着凉了，而且话语里也没有和我提小橙，妈妈担心若若感情是不是也不顺利了。”
孟嘉行腹诽，我感情不顺利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担心过。
“哎，小姑娘就是太懂事，怕大人担心，不肯和大人说难事。”
孟嘉行终于忍不住了，“我也没见您多关心我几分？你和我哥都是这样的，生怕颜华若在外面受欺负不开心啥的，那我不开心，怎么不见得您给我送点温暖，我还您亲儿子呢！”
“你都多大了，还说这话，幼不幼稚？”
孟女士声音带了点嫌弃。
孟嘉行笑了，咬牙一字一句道，”妈，我和颜华若一样大。”
“哎呀，那不一样。怎么拜托你一点事情就这么艰难呢？还在这给妈妈贫嘴。”
“知道了。”
“若若下午有上星海洋馆的演出，很遗憾不能到场，你就去代替妈妈给若若加油，多拍点照片回来哈。记住买一些若若喜欢的甜食哦。”
孟女士说完就挂了电话，完全把儿子当工具人用。
孟嘉行回味了下自己的戏剧人生。
刚从各种角度探讨完颜华若配不上叶橙，这会就得去给她当牛做马。
就离谱。
不过，他确实很久没有见颜华若了，打入上流社会的金钥匙丢了，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心情，去看一看也好。
你喜欢待在黑暗里吗？
喜欢吗？
喜欢吗？
哈哈哈哈哈可是妈妈觉得你很喜欢呀，你就一直待在那好咯，别乱动哦，妈妈在那里放了个小东西，乱动会咬你的
别哭啊别哭我的宝贝，妈妈只有你可以相信，妈妈很爱你的，只要你听话，妈妈什么都给你
你可不是他的儿子！哈哈哈哈哈哈你是野种哦，要是被发现了，他们会把你抓起来，会收走现在你拥有的一切，不仅如此，可能还会剁掉你的手脚，他们做得到的哟哈哈哈哈
“少爷！少爷！”
管家担忧地看着深陷梦中表情痛苦的少年。
少年猛地惊醒，白皙的手紧握衬衫，捂住胸口。
管家拉开一边的窗帘，又宠溺又有些无奈道，“您这样的作息不好，我们老人家是不知道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值得耗心血熬夜去玩。”
“只是偶尔这样嘛。”
少年比了个嘘的手势，“我爸不在，相信管家不会说出去的。”
管家好笑地摇了摇头，出去让家里的阿姨准备午餐和甜点。
微斜的日光照耀在少年的脸上，少年眼角狭长，睫毛浓密，脸色白皙，唇色却红润如血，容貌妖冶而漂亮，像画中勾人却又纯洁的妖精。
洛惊听着自己逐渐恢复平缓的心跳，掩藏起眼睛里情绪，静坐一会。
等催完午餐回来以后，管家又见到了洛惊让他熟悉的一面，一身白色西装，收拾整齐，收敛了少年独有的脆弱易碎感。
从外在来看，风度翩翩，礼貌而优雅，有着容易被长辈信任的稳妥和克制。
和他大哥一点都不一样。
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就要承担这么多，也是蛮让人心疼。
看他一副要出门的模样，管家赶紧道，“准备午饭了，不如先吃了再出去。”
洛惊想了想，点头。
他又把穿好的西装解下，整齐地叠在臂弯。
打开手机看了眼下午行程，有一个投资项目需要下午去见见合作伙伴。
他收起手机，下楼梯时看了眼窗外的花园，视线扫过花园中央清澈的水池，顿住，问道，“今天是多少号？”
“6月7号。”
管家每天醒来第一件事是掀日历，所以记得很清楚。
话一说完他忽然想起这个日期似乎挺特殊。
什么来着？
哦，哦是了，是少爷生母的忌日。
“少爷？”
“嗯，打电话让人帮我准备一束花吧，我晚点过去。”
洛惊看向管家。
管家知道他说的是长华墓园。
“管家想去看海洋美人鱼表演吗”
洛惊转了话题，饶有兴趣道。
管家被洛惊逗笑了，“年轻人的时尚，我们老人家可不兴看这个。”他悄悄道，“少爷订了婚也学会浪漫了嘛，是要和未婚妻一起去？”
洛惊弯了弯唇角，没有过多的解释。
上星海洋馆的双休两天各有一场特色演出，周六是盛大的虎鲸表演，周日是惊艳的美人鱼表演，两种演出每次都是人满为患。
“尊敬的游客们，两点半-两点四十五的美人鱼演出即将开始，请想要观看演出的游客到海洋隧道处集合，在排队的过程中注意安全，照顾好身边的老人和小孩。”
工作人员的声音被播放了三遍。
人们从自己观看的区域离开，往海底隧道的方向走。
海底隧道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选取了最佳位置，抬头和飘忽而来的魔鬼鱼打招呼，合影。
听着嘈杂的人声，华若有种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