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对方依然是那副社会精英的样子, 藏蓝色的西装剪裁合身,由于没有佩戴领带倒是添了几分休闲的意味,看上去像是上班途中忽然调转方向直奔他这边来的。
“你怎么来了?”时凌羽微微一怔, 不解地问道。
司曜走进屋内,神情有些严肃, 在时凌羽的示意下做到了书桌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顾泉也十分懂得看人眼色地退了出去, 给两人关上了门。
最近几次见面司曜都是一副温和的笑模样,这就导致时凌羽今天和他仿佛写着“你下一秒就要破产”的表情久别重逢后,竟还有些不适应。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 正当时凌羽心里仍然没有想明白司曜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的时候, 司曜终于开了口。
司曜凌厉的眉眼在他说话的瞬间变得柔和,表情也从严肃变得愧疚, 眉头仍是紧紧蹙着的, 可时凌羽却能清晰地分辨出,司曜是在自责。
他的声音同往日一般低沉, 却没了那股子事不关己的漠然态度:“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干净, 让你受委屈了。”
时凌羽没听懂他的意思,条件反射地回答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司曜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嘴角平了下来:“有关系。”
时凌羽脑内灵光一闪, 方才怎么也拼接不起来的逻辑链终于连贯了起来,他平静地看向司曜,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但司曜此刻在外人眼里可能并瞧不出什么变化, 可时凌羽毕竟和他认识了两年,再不熟再生分,也从没见过对方这样。
司曜微微低着头, 神情凝重,看上去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眼眸微垂。
像个做错了事默默等待惩罚的小孩子,这个荒谬的形容出现在时凌羽脑海里,还没等他自我反驳,司曜便又开了口:
“对不起,我以为他会收敛,是我高估了他的道德底线。”
司曜语气有些嘲讽,不知道是冲着字里行间的那个“他”,又或是他自己。
他抬起头,平常几
乎没有多余感情流露的眼睛此时却莫名的深邃,他注视着时凌羽,话语如同起誓一般坚决:
“你想要怎么解决都可以,我一定负责到底。”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照做。”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沉默了片刻,司曜心里难免不安。
他在来酒店的路上看过那段视频,虽说也算不上露骨,但剪辑得很暧昧,视频在关上房门那一刻戛然而止,画质虽然不清晰,但也能看出顾子钦再次返回门口的事后已经脱掉了上衣。
当代网民脑补能力出色,现在传什么的都有,而且经过对面背后团队的引导,污言秽语大多是冲着时凌羽来的。
“你能确定么?”时凌羽却突然开口了,他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要迁怒的意思。
司曜紧蹙着眉,点了点头。
表情凝重到仿佛他才是那个当事人。
本以为下一句会是责怪或者什么具有时凌羽特色的阴阳怪气,可没想到对方话头一转,问起了别的:“所以你会知道我这边出事,是因为他威胁你了?”
司曜似乎是怔了怔,在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回答道:“不,警察那边联系我了。”
时凌羽瞬间了然,对了,自己这边要调当时的出警记录,司曜作为相关人员,那边一定是会联系他告知具体情况的。
他上下打量了司曜一番,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况,本以为自己对那天的记忆应该满是憎恶,可经司曜这么一提醒,时凌羽突然发现倒也不全是坏的。
他当时基本上是进了屋就隐约恢复了片刻清醒,虽说发情热依然折磨人,但好歹能进行一些微弱的反抗了。
不过好在当时就在附近开会的司曜来得很快,基本上时凌羽刚把床头的纸巾盒砸到顾子钦脑袋上,司曜就破门而入了。
具体细节他因为意识过于混沌已经记不清。
警察到的时候所看到的场景好像就是司曜打人,而这也让他们以为是两a为一o争风吃醋的这种经典情节,不由分说,打包就把三
人带到局里接受教育。
从来都是众星捧月的司曜哪受过这种待遇,脸色难看到让实习小民警紧张得手都在哆嗦,事后甚至还跑去试探性的问老警官,需不需要查查这人的前科。
毕竟司曜那张脸长得就很玛丽苏小说里“杀伐果断”的男主。
但他其实只是个有点凶的资本家,全年无休不是在坐办公室就是在开会的那种。
想到这,时凌羽不禁勾了勾唇角。
之后的事情就很流程化了,在警局的ao隔离间,司曜给他补了临时标记又打了抑制剂,紧接着又陪他去医院做检查和鉴定,折腾完天都亮了。
因为缺少证据所以只被罚了钱道了歉的顾子钦被经纪人接走,而两位少爷则是一起坐在警察局外的小摊上,跟人民公仆们吃了一碗馄饨和咸豆花。
那天司曜好像就是穿了一身和今天很像的西装,被西装裤完美包裹的长腿坐在小马扎上时显得很是委屈。
法兰绒的外套被他刻意释放出的信息素浸染后披到了时凌羽的肩上,阵阵若有似无清淡花香包裹住时凌羽,缓解了omega发情期普遍会产生的低落情绪和昨晚受到的惊吓。
司曜见他又不说话了,大概是摸不准时凌羽此时的状态,就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目光倒也有些灼人。
时凌羽一晃神突然想到,他和司曜也不是一开始就对彼此这么冷淡的,起码当时才协议结婚不到两个月,司曜是愿意照顾他到这个程度的。
后来是因为什么两人才这么疏远来着……时凌羽想不起来了。
最后还是顾泉敲门进来送咖啡才打断了时凌羽的思绪。
司曜礼貌地接了过来,道了声谢,顾泉看向他的表情却有点尴尬,毕竟她对司曜的了解多是从时凌羽口中得出的,前些日子两人关系还没现在这几天和谐,自然她也没听过什么好话。
顾泉一个劲的给时凌羽使眼色,希望对方能给她点暗示,起码让她清楚一下这是个什么情况,也好分辨寰世总裁这是来找茬的还是来帮忙的,毕竟和
她在客厅一起等着的特助郭子杰氛围怪尴尬的。
郭助理那边是一头雾水的尴尬,她这边却是知道的太多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尴尬。
可奈何她有情老板无意,从她进门到出去,时凌羽的目光就没落在她身上过,顾泉是没想明白司总手里那杯咖啡有什么可盯着看的。
门被从外面带上,锁舌咬上锁眼的瞬间,时凌羽便将视线移回了司曜脸上,漂亮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不解,真诚地发问道:“你和司叔叔到底有什么矛盾啊?”
他实在有些想不通,父子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会让司朝歌能想尽一切办法,甚至不惜用这种腌臜手段来影响亲生儿子。
至于他为什么从来没怀疑过司曜也许是非亲生这种可能性,单纯因为这父子俩简直是一副模子刻出来的,从长相到性格,是只要见过本人就不会往那方面猜的程度。
虽说alpha亲属间的确会有相斥的可能,但巴不得对方赶紧死的这种程度时凌羽也是第一次见。
这次的事情更让他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时凌羽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本来不应该打探你的私事,但现在毕竟牵扯到了我,你大致给我个方向就好,我这边的处理过程中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也能及时调整。”
司曜也许是没想到时凌羽因他的原因被牵连后仍然能保持这么冷静的态度,犹豫思考了片刻才简单地回答道:“与我母亲有关。”
时凌羽顿时有些愕然,他倒没聊到理由会这么简单粗暴,但转念一想,倒也合理,圈内好像确实从来没听说过有关司曜母亲的任何信息。
不过他自然也听得出对方话语间的犹豫,毕竟他们父子间的矛盾几乎贯穿了司曜成长轨迹,别说自己和他到底算不上真的伴侣,就算是真要聊,当下也不是个推心置腹的恰当时间点。
于是时凌羽在司曜再度开口前打断了对方:“我明白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总之我的团队这边稍后会出公关的方案,到
时候提前给你过目,有问题再修改可以么?”
司曜似乎对时凌羽“不合时宜”的善解人意感到意外,毕竟从他进屋以来,时凌羽那常见常新的少爷脾气一丝都没有发作过,一时间,他看向时凌羽的表情竟有些困惑。
时凌羽当然看得出对方是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才来的,但他莫名其妙的就是没有迁怒。
看到对方脸上罕见出现了呆愣的表情,时凌羽不禁发笑:“我叫顾泉把有关于你的信息模糊掉,只是说我从那时到现在都一直有位固定伴侣可以么?”
听完这话,司曜顿了顿说道:“会不会没有说服力?”
“国家公信机构的印章盖在上面,谁不信就告谁,放心。”时凌羽仿佛早在脑子里打好了草稿,飞快地做出了回答,他笑得恣意,纱帘被风吹动虚虚掩掩给他脸侧的线条打上阴影,倒是平添了几分少年意气。
司曜难免被这种情绪感染。
虽然面前的这个时凌羽已经二十五岁了,但司曜那条世界线上,另一个时凌羽其实才要过二十岁的生日。
时间这种东西对于漂亮的人好像总格外友好些,相比下来,时凌羽除了气质更沉静些以外,细节上来看两人竟没有太多不同。
司曜难免有些恍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脑中一闪而过的话已经被他脱口而出:“其实直接公开也可以。”
话音刚落,司曜便意识到自己太突兀,可毕竟面对面聊天没有撤回的功能。
时凌羽此时正低头回复着手机上的消息,完全没把司曜的话当回事,只见他摆了摆手,神情坦荡,且没有半分不舍:“不好,我没打算要你和我绑一辈子。”
浅金色的阳光碎在时凌羽脸上,给对方今天素净且居家的打扮晕上了些许色彩,微长的头发被他简单地拨弄到右肩随意的散着,似乎完全没被网上的言论影响心情,看起来倒像因为不用工作而自在得很。
司曜看向他,心里也明白时凌羽刚刚说的话没有一点问题,而自己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就是不知道
哪里来的不痛快,下意识想要反驳。
可他没立场这么做,沉默片刻后,司曜神色如常,甚至连眉头都仿佛比先前更舒展了,喃喃道了声“也是”。
时凌羽回完消息便抬起头,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司曜身上,但没有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反而跳到了正事上。
转变速度之快就好像司曜的话根本无关痛痒,不过司曜也没有被轻视的不满,反而觉得对方直率得有趣。
时凌羽原本是想自己把撤资的那个窟窿补上的,但既然司曜现在主动送上门来认错,那作为新冤大头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简单拿违约金和换演员的事情点了点司曜,对方就立马寻到了最优解法。
司曜才轻松了一小会的脸色又沉了沉,向他保证会处理刘全那边。
看着又恢复了平时的严肃脸的司曜,时凌羽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情绪,就好像他并不想见到司曜这样似的。
时凌羽欲盖弥彰般的嘬了口茶,把这归咎给司曜最近态度上反常的和善影响到了他。
“少喝茶和酒,你胃不好。”司曜不知怎么冒出这么一句来。
时凌羽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心虚般地把杯子放回了茶几上,还往离自己远的方向推了推。
这个行业饮食不规律是常态,大家多多少少胃肠都比较脆弱,时凌羽偶尔会胃疼,但并不严重,所以没怎么太注意这些。
大概是看到了自己做出的动作,司曜竟轻笑了一声,随后便像没事人似的直接转移了话题:“你们需要多少直接报个数字给我就行。”
跟钱相关,时凌羽的注意力自然没多在对方的前一句话上纠结,虽然知道寰世财大气粗,但他还是被司曜话中的坦然震了震,停顿几秒后不禁笑着挑了挑眉说道:“真的?不怕我仗着你现在的愧疚心理漫天要价?”
聊到这个,那可算是进了司曜的安全领域。
对他来说话题变得轻松,所以司曜的表情也生动了不少,他像是觉得时凌羽刚刚话好笑似的,动作自然且熟练地往沙发
的靠背处倚了倚,资本家嘴脸展示了个淋漓,语气十分无所谓地说:“随你高兴。”
而此时,刚回到剧组,由于过分轻车熟路导致顾泉根本没拦住的陆语寒,打开门时听到的就是这样一番话
“我真的蛮有钱的。”
不明所以的陆语寒盯着司曜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好半天,终于辨认出了这不就是时凌羽这段时间一直藏着掖着那个大言不惭的alpha么。
结合对方之前的所作所为,刚刚的那番话,以及时凌羽闪躲的眼神和刻意隐瞒的行为,逻辑鬼才陆语寒悟了。
他脑袋一甩,看向时的目光中满是痛心疾首,声音都微微颤抖:“你糊涂!我不值得你这样!”
刚准备站起来正式做个自我介绍的司曜:?
刚准备上前捂他的嘴事后再解释的时凌羽:?
门口没拦住陆语寒但知道事情全貌的顾泉:??!!
是我错过了哪一幕还是你们不对劲?
陆语寒不知道又自行脑补出了个什么情节,时凌羽倒在上次同类场景发生时吃过一回亏了以后,反应速度上了一个台阶。
他火速拦住了躁动的陆语寒,敷衍好了一脸震撼的顾泉,给司曜使了个眼神之后便关上了房门。
陆语寒的眼神悲愤中又藏着一丝雀跃,还不时地往自己的身上瞟,时凌羽连忙飞快地给他补了一下剧情。
总之,不是什么小编剧和大老板的权色交易,更不是什么为了好友甘心向丑恶资本低头的狗血戏码。
鉴于姓陆的那一副“真的么?我不信”的做派,时凌羽在给他给他讲述事情始末的时候还加强语气,不惜承受司曜疑惑的目光,也要着重强调一下。
大概明白了事情没他想象中那么精心动魄的陆语寒,也不知道是冷静下来以后智商又占领了高地,还是觉得协议结婚为了争权和治病这种接地气的理由太无聊且不浪漫。
总之这个二百五是摆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嘴脸,情绪倒是不激动了。
他瞥了瞥正端坐在那里喝咖啡的司曜,小声地试探道:“所以,你们两个结婚了?”
被人这么直接说出来,多少还是有点尴尬的,但时凌羽还是点了头,只不过动作似乎有些僵硬。
司曜则是笑了笑没说话。
陆语寒又问:“他就是寰世的那个把亲爹顶替了的那个心狠手辣的小司总?”
时凌羽:?
无语,我看你好像还不是很清醒。
他确实是,但他现在最大的身份是我们这部戏的金主,劝你放尊重一点,他在腹诽的同时还不忘瞪陆语寒一眼。
“嗯,是我。”见时凌羽语塞半天未答,司曜倒是亲口承认了。
时凌羽不禁偏过头看他,只见司曜表情如常,甚至还隐约能看出几分笑意,他心里嘀咕了句稀罕,面上却皱着眉用手肘拐了坐在他身侧的陆语寒一下:“不会说话就闭嘴。”
“开玩笑开玩笑。”陆语寒连忙笑着糊弄过去,短暂思考了了片刻又开口问道:“那你们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啊?就合作?但司总不是已经掌权了么。”
时凌羽心里暗骂,您可真会聊天,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刚想随便应付过去,却被司曜抢了先。
“侥幸而已,不过短期集团内部应该都不会太稳定,还是需要小羽帮我撑腰的。”
司曜语气轻松,字里行间还有意识地抬了时凌羽一手,虽然知道对方是在活跃气氛,开玩笑来减少三人之间的尴尬,但仍然哄得小少爷怪舒坦的。
想着因为病情,其实自己对司曜的依赖性才是两人比较大的那一个,而且对方既然给足了自己面子,时凌羽也得礼尚往来一下:“司总太谦虚了,是我总给你添麻烦才对。”
还没等开始第二个来回,陆语寒却多嘴出声了。
“停停,酸了!说正事。”他连忙打断了两人的商业互捧,表情揶揄地看向时凌羽,然后就被后者的眼刀灰溜溜地剜了回来,连说话的语气都弱了不少:“那司总这次来是做什么
?”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给你送钱来的。”时凌羽巧妙地把重点转移开。
陆语寒毕竟不是自己,不了解司曜的情况。
如果知道今天这出闹剧是司曜父子俩互相坑害的产物,难免会因为对自己的关心而迁怒对方。
索性不要提,反正时凌羽觉得自己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所造成的影响,目前来看还在可控范围之内,而且司曜认错态度也良好,自己也没必要把事情闹得更复杂。
冤有头债有主,始作俑者跑不了,网上那些带节奏、污言秽语的键盘侠也够处理一段时间的了,怨恨转移到司曜这位半个友军身上实在没必要。
时凌羽接着说道:“姓刘的和顾子钦不是一条船上的么,司曜说他可以帮忙把资金的窟窿堵上,就是正片可能需要我们加一些寰世旗下商品的广告,不多,我觉得没问题。”
抢着来当散财童子的司曜被迫有偿,忍不住看着时凌羽的侧颜挑了挑眉毛,正巧对方此时也偏头看了过来,还不住的用眼神暗示他。
收到信号后只能欣然接受的司曜点了点头,语气谦和稳重,听起来就很值得信任:“最迟明天,负责人之后会把拟好的新合同送过来,陆导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和他们协商。”
天上掉钱这种美事陆语寒只在做梦的时候见过,万万没想到自己快三十岁的人了,也能靠好友搭上的关系感受一遭。
违约金刚交出一个天文数字的陆语寒立马恢复了工作状态,你来我往的跟司曜聊了几句操作细节,就赶紧握手加合作愉快了。
正事办完,司曜也没再逗留,只是在陆语寒不注意的时候,小声跟时凌羽说了两句悄悄话。
经由时凌羽总结出来的大概意思就是“有事联系,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当然,司曜的原话肯定委婉且庄重的,但在脑内瞬间完成了转换的时凌羽却是差点在众多工作人员的面前笑出声,惹得司曜离开的时候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他一眼。
“时凌羽,你可真行啊,这么大事都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