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指纹锁被打开的声音,一个人踉踉跄跄地朝独自站在落地窗前的司曜这边跑来。
木本植物的气息试探性地钻进了司曜的鼻腔,他瞬间意识到对方的情况有些不对:“你还好么?”
眼前这个小omega鬓间的发丝已经被汗浸湿了,他咬着牙,表情有些倔强,嘴唇因特殊的身体状况泛着明艳的红,成了昏暗光线里的唯一色彩。
“唔。”
大概是司曜的靠近刺激到了对方,他情不自禁地闷哼一声后又连忙慌乱地用手捂住了嘴,像是在试图制止自己再发出这宛如哀求般的声音。
可喉间的破碎呜咽却依然受着本能的驱使从指缝间流出,在偌大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信息素从腺体处丝丝缕缕的渗了出来,像是春日雨后,郁郁葱葱的树冠深处垂下一蔓藤,引诱般的纠缠上了他泛着薄红的白皙脖颈,给不染纤尘的人染上了泥泞的味道。
司曜心里清楚他这是进入了发情期,也知道自己此刻最好和他保持距离。
可到底是第一次见识到对方的这副模样,一时间竟被眼前的场景蛊惑,只有尽力维持清醒,才能压抑住想要占有眼前这个omega的念头。
忽然,他的西装裤脚被紧紧捏住了,意识迷离的时凌羽半跪在地上,蜷缩着身子低着头,妥协似的扯了两下。
布料被引燃了似的摩擦过皮肤,不算痛,有点痒。
时凌羽的指尖因为体温的升高甚至还染上了点点粉红,这处生理变化昭示着他现在的状态——没办法拒绝alpha的任何要求。
司曜鬼使神差的俯下了身,许是因为信息素之间的绝对吸引,对方顿时如同发现了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了他的手臂,甚至不自觉地攀着他的身体想要借力站起来。
本就绷着那根神经的司曜彻底没了脾气,只觉得喉咙发干发紧,牙也痒。
他将虎口扣在了对方漂亮的腕骨处,力道稍微有些重,留下了一道不明显的痕迹,好在效果立竿见影,时凌羽老实了许多,像是连半点挣脱的想法都没有了。
omega在这种情况下总是会本能想要臣服的。
“怎么办,家里好像没有抑制剂了。”司曜的声音有些喑哑,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说出了这句话。
他只觉得自己平日里的自制力,在这种突发情况的冲击下看起来的确不堪一击。
尤其是今天。
下一秒他的领带便被扯住了,时凌羽借着惯性将他狠狠地向下一扯,突如其来的动作使得司曜重心有些不稳,原本端得稳当的红酒直接全数倾洒到了对方身上。
白衬衫被紫红色洇湿了一大片,葡萄香交杂着木本的气味扩散到了客厅的每一寸,低度的酒精挥发充当了气氛的催化剂。
司曜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圈,扶着对方的手不知道是受了什么牵引,早就搭到小omega的腰侧了。
alpha这种第二性别本身就常与人类未脱的兽性挂钩。
时凌羽紧攥着司曜领带的那只手还在难以自控的颤抖。
他眼眶连带着眼尾都红红的,刚哭过似的,眸中仿佛漾着一捧即将融化的新雪,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情绪的桃花眼也湿漉漉的。
司曜微微一怔,总觉得小omega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可还没等他思索出一个准确的答案,对方就在被信息素安抚过后短暂恢复了一点清醒。
只见时凌羽竟是轻轻挑了一下眉毛,然后将有些无法聚焦的眼神瞥向自己。
说话的声音明明是柔软的,可语气中却隐约带着几分倨傲,他看上去满不在乎地说道:
“那就标记我。”
————————————————
模糊的视线过了好一会才恢复,看着陌生的吊顶,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凌羽陷入了迷茫……
他这是在哪???
前一晚的记忆断断续续地回到了他的脑海里:不怎么稳定的发情期好像提前了,本来是来找司曜谈离婚的事的……
想到这,时凌羽连忙低头检查,发现自己虽然上衣被更换成了新的,但好歹裤子还是昨天穿出门的那条以后总算是放下了心。
还好司曜定力强,没搞出什么别的纠葛来。
时凌羽一手系着半敞着的衬衫扣子,一手贴在颈后,借着整理衣领的动作试探地摸了摸自己的腺体。
原本发热胀痛的地方已经平坦了下去,隐隐还能摸到一圈尚未消退的齿痕。
比平时标记得要深很多。
待时凌羽整理好仪容走厨房门后,却没见到任何人。
客厅是极简风,有些空荡,与他印象里司曜本人的性冷淡气质倒是十分匹配。
既然主人不在家,那他有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况且今天要进组确实有点忙。
时凌羽是个编剧,虽然才二十五岁但在业界也算是小有名气了,一般很少跟组,这回是看在多年老友兼同校学长陆语寒的多次邀请下才点了头。
毕竟两人这次合作都有想要拿奖的意思,临开机了自然是比较忙,不然也不会刚从一个酒局上出来,转身就直奔司曜这里聊正事。
司曜忙,他也忙,要是不挤时间处理了,再凑合过个四十来年俩人就能欢庆金婚纪念日了。
虽然以司曜工作狂的程度,估计到那时候也不会准时莅临。
只不过来的时候可是没想到自己会在酒精的催化下提前发情。
时凌羽在这房子里停留越久就越心烦,正打算直接离开,却看到餐桌上用玻璃罩罩着一份精致的早餐,被吸引了视线的他走了过去,只见餐具旁边还放着一张纸条。
司曜的字体虽然漂亮,但看上去有些一板一眼,时凌羽不自觉地撇了撇嘴,倒还真是应证了字如其人的说法。
[早餐记得吃,甜牛奶在微波炉里,发情期不要喝冷的,热45秒就可以,我去出差三天后回,到时候有事想要跟你谈。]
语气间的亲昵却让时凌羽愣住了,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这人犯的是什么病??时凌羽在心里吐槽道。
他有这样的反应也并不奇怪,毕竟协议结婚两年多,司曜对时凌羽一直不冷不热,当然,他自己也没给过对方什么好脸色。
说得更精准一点,除了必须履行条例的时候,两人从不见面,上一次正经交谈都是当初签协议的时候了。
那时候时凌羽刚重生不久。
其实用重生来形容并不算特别准确。
因为别人重生,那都是带着未卜先知的能力和世界走向的剧本,什么规避潜在危险,什么我预判了你们所有人的预判,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跟这些比起来,时凌羽的重生就显得很草率了。
他使劲浑身解数,翻遍了脑袋,也就只想出来一点搭边的:
他好像是死于遗传性的基因病。
此时正在某常青藤大学读编剧专业最后一年的时凌羽,看着这个自己才写出开头的期末论文陷入了沉思
额可以让我再晚半个月重生么?
总而言之,重生时间点没找准的时凌羽,不仅险些挂科,有效信息也只有一条——基因病。
抱着生命第一珍贵的原则,擦边顺利毕业了的时凌羽回国就跑去做了个检查。
结果倒是没令他失望,他的确有病。
一种罕见的信息素疾病。
症状主要表现为患者自身释放信息素的能力不太健全。
据医生所说,如果不加控制的话,患者除了体质较常人更弱一些,也极易出现其他不良反应:眩晕、呼吸阻滞、无法用药物控制的发情期,严重的甚至会危及生命。
外部手术摘除腺体虽然能一定程度上缓解症状,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所以,上辈子因着这个病死了个不明不白,现在又重生了个稀里糊涂的时凌羽,果断接受了主治医生提出的plan b
——找个alpha互帮互助。
定期与匹配度高的alpha进行标记,可以有效帮助患者释放信息素以及稳定身体状况。
虽然这听起来像个为了推动剧情瞎编出来的设定,但在反复与医生确认了可行性和合法性后,时凌羽还是妥协了。
正当时凌羽为着那个高匹配度的a是否能符合他的心理预期而担忧发愁时,司曜主动送上了门来。
两家算是旧相识了,有合作的项目,时凌羽凭着对他家庭状况的回忆猜到了对方的目的。
司曜虽然是家里独子,但和他父亲司朝歌的关系一向紧张。
同在家族企业的管理层,本应是父子一心的美谈,到他俩这里颇有要斗个你死我活的感觉。
这位青年精英早前初露头角的时候没少被他亲爹坑,这两年才逐渐站稳了脚跟。
现在主动找来,显然是要在家族内部立出个更为可靠的形象,再加上自己这边的声势和支持,瞄准的是老司总那个掌权的位置。
虽然时凌羽对司曜的野心和他们两父子别出心裁的情感交流方式并不关心,但出于真的不想英年早逝的心理,时凌羽跟家里简单交代了几句,没过多久就和司曜去扯了证。
婚礼是没办的,时凌羽半个娱乐圈人的身份成了最好的挡箭牌,高门大户确实大多不愿意过度张扬,便也从没有人起疑过。
所以婚后两人约法三章:不对外公开关系,不干涉彼此生活,婚姻存续期间不会做出有害于彼此声誉的事。
司曜定期帮时凌羽咬咬脖子,时凌羽在必要的时候帮他糊弄那群鬼精的家人。
两年了,他们的大多数会面,都以看着司曜折腾他一家老小为开始,以两人扬长而去结束。
至于什么先婚后爱的真香剧情,时凌羽只能表示,暂时还没出现有任何苗头的迹象。
虽然有定期标记这种旖旎的情节,但两人工作都很忙,性格也算不上合拍,用“不熟”二字来形容也不过分。
契合度倒是高达99,但怎么在他们两个身上就半点没看出来ao之间的那种绝对吸引力呢,时凌羽偶尔也会这么思考一下,却始终没得出来个结果。
从不会把原因归到自己身上的时小少爷坚定认为,如果有问题,那就一定是司曜的问题。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回忆,正吃着小笼包被吓了一跳的他手忙脚乱地按了接听。
虽然时凌羽觉得司曜留的字条态度之所以不同以往,八成是因为alpha居高临下的怜悯在作怪。
但饭还是要吃的。
“你在哪呢?”顾泉的声音从听筒处传出。
对方是自己工作室的合伙人,时凌羽作为编剧加老板却只管创作和收钱,对别的事情从不关心,所以平时的基本运营都是由顾泉负责的。
时凌羽轻揉着给他带来不适的腺体,语气平淡地说:“办点私事,怎么了?”
“哦,没大事,就前几天在网上造谣的那几个营销号最终处理方式还没定,工作室这边想的是走私下调解,让他们赔点钱然后公开道歉。”顾泉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犹豫。
时凌羽自然也听得出问题,但还是顺着对方说:“你们觉得惩治力度够的话,那就这样做。”
只是还没等电话那头再开口,他便叹了口气,又继续问道:“我爸找你了对吧。”
问句的形式,但语气听起来分明是肯定的。
“嗯,时叔叔的做法听起来有点…极端?我拿不准,就来问问你的意思。”
“他想怎么样?”时凌羽轻笑了一声,不免有些好奇。
要知道时景对他从小到大称得上是溺爱了,而在他分化成omega之后那更是变本加厉。
好在时凌羽的小爸比较沉稳严厉,这才勉强没把孩子养歪。
时凌羽偶尔发作的少爷脾气,也全都被他小爸归咎在了时景的身上,但耐不住时景天天挂在嘴头的四个字:老子乐意。
小爸拿这父子俩没辙,索性一起收拾,时凌羽打小没少因为受他爸牵连被拎去书房抄道德经。
当初他和司曜协议结婚这件事,时景也尝试过以各种方式阻止他,但还是在咨询了多方专家后做出了妥协。
只不过从此,只要时父和司曜出现在同一场合,一定会找找对方麻烦的。
时凌羽也没阻止过,反正大多不痛不痒,司曜从不往心里去,他自己更是喜欢看热闹。
时凌羽让对方描述时父的反应,其实是一个人吃早饭实在有点无聊就想要听个乐子,但顾泉可没觉出来好玩。
她本来打算尽量复述得委婉点,才讲了没两个字就被时凌羽干脆地打断了,还叫她直接说时父原话就行,于是顾泉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模仿着时父的语气怒骂道:
“包养老子儿子?我看看哪个活够份了的敢!跟苏氏集团高层出入酒店?人家是他亲舅舅,还是个omega!无良媒体想红想疯了吧,你别管小羽怎么说的,听我的,我来处理。”
学得倒是惟妙惟肖。
时凌羽不禁翘起了嘴角,连脖颈处传来的阵痛都仿佛有了要好转的趋势。
而顾泉喊完之后就又迅速恢复了平时沉稳的音调,只不过嗓子好像隐约变得有点嘶哑,她问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叔叔要怎么处理啊,不会像电影里那种——”
“别,你别太高估他,他就是个遵纪守法的小资本家,又不是什么山大王,顶多找点别的罪名把那几个造谣的多关一段时间而已。”时凌羽听起来好像并不怎么在乎。
可这无所谓的态度之下似乎还是藏着几分喜悦的,像对时父护短的反应很是满意,被娇惯着长起来的少爷脾气一览无余。
时凌羽家往上数,一连几代人都是经商的,家底是十足十的殷实。
但鉴于长辈多数并不支持他做编剧这个职业,时凌羽自己除了不想对外界透露过多隐私之外,也有不想别人以为自己是借家里的资源才获得的成就原因,一直都没有对外公开过。
总之,入圈五六年了,仍然很少有人知道他有什么背景。
一个omega,还是一个长得极其漂亮的omega,即便业界专业人士如何称赞过时凌羽的才华,依然会有恶意揣测的声音,造谣的更是多。
自他进入这个圈子也快五年了,他都数不清在营销号和所谓的“业内人士”的爆料中自己已经换过多少任金主了。
时凌羽从来不在意这些,为无中生有的东西生气不值当,况且这些所谓“金主”基本都和自家沾亲带故,逢年过节拿出来打趣对方还能多讨点压岁钱。
时凌羽的工作室也很佛,别的公众人物一周就能发十来张律师函,时凌羽工作室的官方微博,最新一条还停留在转发老板大年初一包饺子的绝美侧颜上。
这就让粉丝们也产生了误解,也以为他是个什么中产家庭出身的娱乐圈追梦人的人设,所以经常在出现了什么有关时凌羽的谣言,而工作室又迟迟不作为的情况下亲自“披甲”上阵。
时凌羽开着免提把用过了的碗碟丢进了司曜家的洗碗机,看着屏幕上不断弹出的新消息提醒不禁翻了个白眼。
“姐,你找辆车来景湖这边接一下我吧,今天进组,陆语寒催得急。”
时凌羽是转移话题的一把好手,还没等顾泉问他为什么跑到这边来了,他便接着先前的话头快速把工作布置了下去:
“赔钱就算了,不差那点儿零碎,公开道歉吧,置顶挂七天然后把账号注销,不然我爸该摸过去找麻烦了。”
听到顾泉应了下来,他突然又想起什么一般,连忙补充道:“对了泉姐,你别忘用工作室的号发个声明,过程不用说太细,记得盖公章就行。”
“偶尔也要安抚一下粉丝。”说完还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觉得一个编剧竟然都有人粉这件事情好笑,还是觉得他们对自己关心的行为可爱。
临挂断电话,还不忘再次提醒对方派车来接自己。
室内又回归了寂静,时凌羽坐在司曜这个毫无生活气息的房子里等人,发情期带来的疲乏涌了上来。
颈后传来一阵酥麻,属于alpha的信息素从腺体处溢了出来,时凌羽下意识地拉高了衣领,心里暗骂晦气。
他昨天明明是想趁着进组前把离婚的事情处理好的,哪想到竟然莫名其妙的进入了发情期,虽然他的记忆有些模糊,但他仍然觉得有点丢人。
看着身上崭新的白色衬衫,时凌羽完全不想仔细辨认是否比自己的身材大了那么两个尺码。
他隐约间想起来自己昨晚好像还泼了半杯酒在身上,倒是难为司曜那个洁癖竟然肯替自己换衣服。
时凌羽扶着额头不愿再回忆他的社死现场,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上周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司曜突然的提出离婚,昨天又在司曜家里发了情,他只觉得自己二十多年丢的脸加起来都没这几天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