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望夏09
周一开学。
期中考试的成绩就登了出来。
依旧是人手一份成绩单。
向暖心跳慌乱地在成绩单上浏览着。
第一名, 骆夏,总分728。年级第一。
比上次还多了三分。
第二名,靳言洲。
……
第五名, 周佳。
第八名,邱橙。
而后一路往下。
向暖的心跟着手指的滑动越来越紧张。
最终, 她目光一顿。
像不可置信地愣住。
第20名,向暖, 总分530。年级1317。
比上一次总分提高了45分, 而这其中, 理综比上次高了30分,大部分还是之前偏了最厉害的物理提上来的。
虽然成绩依旧不突出, 但对付出努力很多的向暖来说, 已经开始看到回报了。
“啊啊啊啊啊啊!”邱橙直接奔过来, 一把抱住坐在座位上的向暖, 比他自己进步还要激动开心, “暖暖我就说你能进步!年级往前爬了快700名!!!”
因为一中是全国知名重点高中, 高三班级每年基数大都很大。
今年光应届班就三十多个,本校学生复读就会跟邱橙和周佳一样安插在应届班,外校过来复读的学生会单另开设复读班, 而这一届的复读班差不多快赶上应届班。
所以尽管向暖在班级进步只有10名,年级进步却是巨大的。
向暖缓缓露出浅笑。
530分,1317名。
和他的距离又拉近了一截。
下一次, 要冲进1000名。
必须要冲进1000名。
向暖和邱橙开心的时候, 周佳在座位上唉声叹气,低声碎碎念说:“唉, 发挥失常, 才第5。”
邱橙和向暖对视了一眼, 她凑近向暖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向暖说:“暖暖别听她炫耀,你是最棒的!”
向暖莞尔,笑的杏眼都弯起来。
她并不在乎周佳为什么这次才考第五,是在大学呆了段时间心没收回来也好,还没适应回高三的快节奏也罢,都与她无关。
她只在意自己的成绩,关注自己和骆夏的差距。
余渡给向暖和邱橙送养乐多过来的时候都忍不住感叹:“向暖你可以啊!进步也太大了吧!大概是咱们班进步最大的一个了。”
“有没有什么窍门教教我,我也想尝尝进步巨大的滋味。”
邱橙嫌弃地睨余渡,挖苦:“就你这只满脑子除了吃就是睡的小猪仔,不退步就不错了。”
“暖暖每天下课都利用碎片时间背书做错题,晚上除了做作业还要补课,能用的时间都被她用来学习了,只这一点,你能做到,你肯定也能进步这么多。”
余渡听闻吓得把养乐多放到向暖课桌上就连连摇头拒绝:“那还是算了吧,太痛苦了。”
因为要总结期中考试,杨其进在下午四的自习课开了班会。
骆夏和靳言洲自然也就没有去竞赛班。
杨其进在班会上格外表扬了向暖,并给她和另外几个有明显进步的同学发了奖品。
一个b5的线圈本。
虽然并没多少钱,但跟自己买的在意义上有着巨大差别。
向暖格外喜欢。
关于期中考试的总结杨其进零零散散地说了一大堆,最后要结束班会时提起调座位的事,说:“我最近忙,这次就先不调座位了,等下次月考再重新安排座位。”
向暖本来喜悦的心情顿时被浇灭一大半。
不换座位,意味着她还要跟周佳继续做同桌。
向暖不喜欢她。
但也只能继续挨着到下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了。
前两天才立了冬,天气也越来越冷。
现在大家都在校服外面套棉服御寒保暖。
向暖左手上的划伤结了一道细长的痂,已经不痛了,也不怎么明显。
可就在那儿。
过几天连痕迹都剩不下,但曾经有过伤口,她始终都会记得。
这天放学,向暖和邱橙正结伴要下楼,却在走到楼梯口时,不经意间瞥到通往办公楼那边的拐角处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骆夏,另一个是周佳。
也可能是向暖太过注意骆夏,她的视线总能精准地捕捉到他在哪儿。
邱橙就没看到。
她挽着向暖的手踩着台阶下楼。
向暖在收回目光的前一刻,看到周佳伸手递给骆夏一个什么东西。
而骆夏,不仅收了,还微微笑着对周佳说了句什么。
向暖的心脏蓦地下坠。
胸腔里的酸胀感像气球一样被撑破,四散到身体各处。
每一根神经和每一块骨骼都紧绷起来,她动作机械僵硬地跟着邱橙一步步下楼。
但因为思绪飘浮心不在焉,突然踩空,不慎崴了脚。
邱橙惊吓地急忙扶住向暖,担忧地问:“崴到了?还能走吗?”
向暖低垂着头,长睫敛着,遮住眼眸中的低落难过。
她怕一开口会暴露情绪,便没有吭声,只点了点头。
在邱橙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完楼梯,向暖脚上的酸麻才慢慢缓解过来,得以正常走路。
大概是因为向暖崴脚后下楼梯用时长了些,她刚和邱橙走出教学楼的门,忽而就听到身后传来靳言洲的声音。
“这次是为打碎的东京塔积木向你道歉?”
骆夏说:“不是,还我积木块。”
“那天的积木少了一块。”
靳言洲皱眉问:“怎么会在她那儿?”
骆夏嗓音沉静道:“她说那天她值日捡到的。”
靳言洲哼了声,冷笑:“鬼信。”
骆夏笑着轻叹,但没说什么。
走在前面的向暖和邱橙距离他们不远,甚至因为男生步子大,距离一直在被缩短。
向暖能听清,邱橙自然也听到了。
她回过头对身后的骆夏说:“我也不信,没准是她那天故意顺走的呢?目的就是搞现在这么一出,不仅能趁机接近你,还让你说不了她什么,甚至得反过来感激她。”
骆夏挑了下眉。
像在不置可否。
去了一趟卫生间的余渡从后面追上来,好奇地问:“感激谁?谁啊?”
邱橙敷衍这个头脑简单的傻瓜:“感激你感激你。”
余渡又和邱橙日常吵吵起来。
而向暖的神思早已经混沌。
所以他刚才收下的不是周佳送他的什么礼物,而是本就属于他的积木块。
闷闷的胸口突然就毫无预兆地通畅起来,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清浅。
因为他,她总是很轻易地被情绪牵着走,一个人独自兵荒马乱着。
自己懦弱自卑,没勇气让他察觉,又羡慕其他女生敢表露出来让他知道,同时还害怕他会答应某个女孩。
最怕的是那个女孩和他同样优秀到让她望尘莫及,她连意难平的资格都没有。
这场暗恋的滋味透着无尽的苦涩酸,可又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让她品到一点点甜。
像那年夏天的生日蛋糕和老冰棍的味道。
她舍不掉。
因为看到了付出的回报,向暖学习更加认真用功。
她的的确确不是天赋流,也不算很聪明,但可以勤能补拙。
脑子都是越用越灵光的,向暖深信只要她坚持下去,一定能够一点一点地往前赶。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追上他。
但也因为还没到最后,她才拥有期待和希望。
入冬后的气温直线下降。
靳言洲和骆夏他们也不再骑车来回上学,加入了乘坐公交车的行列。
校园里除了针叶松,其他的树木全都成了光秃秃的枝丫。
凛冽的寒风呼呼刮着,席卷起地上的凋零的落叶,带着时间不断盘旋着往前冲。
十一月过完,预示着安排在12月17号和18号上午的第二次月考越来越近。
从刚开学时每科都跟不上,到现在能跟着老师的思路积极思考回答问题,向暖自己都能明显地感觉出来她有了不小进步。
而这一切,都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
归功于秋程和骆夏帮她补课,归功于各科老师关照提点,还有她自己足够刻苦自律,能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学习。
班主任杨其进几乎每次班会都会跟他们说,高三的时间虽然确实紧张,但就像海绵一样,挤挤总会多出来不少。
向暖有切身体会。
为了让自己在下一次考试挤进年级前1000名,不算在学校里的时间,她早上五点钟就起来在房间背书,晚上补完课一直学习到十二点才会上床睡觉。
安排在周四和周五上午的第二次月考伴随着沈城干燥的冷空气而来。
周五中午,考完的向暖和邱橙一起吃过午饭回教室。
刚走到教室的后门口,向暖突然流了鼻血。
她猝不及防,本能地用手捂了下,结果血渍弄到了手上。
向暖记事前有没有流过鼻血她不清楚,但自她记事来,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流鼻血。
还是毫无征兆的。
大概因为坐落于北方的沈城冬季气候干燥,她第一次在这里过冬,身体不太适应。
毕竟兴溪的冬天很湿冷。
向暖低下头,怕血迹弄地上,只能双手捧着接低落下来的血。
旁边的邱橙手足无措,跟着着急,看到骆夏趴在桌上睡觉,直接喊:“骆夏!纸巾!!!”
向暖的心一跳,突然感觉很难堪的她要往后退,想躲走,却被邱橙拉住,动弹不得。
骆夏被喊起来,本来蹙眉不满地想说邱橙不要总大呼小叫他,结果就看到向暖杵在后门,鼻子正流血。
他的眉心轻皱,立刻拿出纸巾起身走过来,递给邱橙。
邱橙急忙抽出纸巾给向暖。
向暖在他朝她走来的那一刻脸颊就变得通红。
明明天气很冷,可她浑身燥热,仿佛在被烈火灼烧,煎熬又难耐。
向暖手忙脚乱地擦着鼻血时,听到骆夏对她从容不迫地低声说:“捏住鼻子。”
她热胀的眼眸快速眨了眨,听话地捏住了鼻头。
“可能是天气太干燥了,应该没多大事。捏一会儿看看还流不流。”
骆夏冷静地说着,从邱橙手中抽了张纸巾塞到向暖充满血迹的手中,继续道:“不流就不用堵鼻子,流的话就用纸堵下。”
邱橙本来因为向暖的突发状况而有些不知所措,这下被他三两句话的交代就安抚下来。
邱橙频频点头,替向暖应:“好。”
然后就拉着向暖往卫生间走:“暖暖我带你去洗一下。”
向暖浑噩混乱地被邱橙握着手腕往前走。
她一路保持着微微前倾身子略低头的姿势。
有泪珠从眼眶掉下,落到地面上,无人察觉。
向暖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哭。
明明她之前不是爱哭的人,可只要一和他有关,她就无法掌控情绪,反而轻易地被情绪主导。
她其实仅仅只是,不愿意让他看到她狼狈的时候。
但好像每次都会被他撞见。
不管是例假弄裤子上,还是连同他的积木一起摔在地,抑或这次猝不及防当着他的面流鼻血。
向暖咬紧唇,在水龙头前神情呆滞着机械地清理鼻子和血迹。
学校水管里的水冰凉刺骨,向暖洗干净时,双手已经被冻的通红,甚至有点麻麻地发热发胀。
好在止住了血,不必用纸团堵鼻子。
她和邱橙回到教室,一进后门就看到骆夏坐在座位上。
男生一只手撑下巴,桃花眼微垂,另一只手在把玩桌上的一瓶养乐多。
向暖在他望过来的那一瞬立刻偏开视线,目光飘忽地落向别处。
她和邱橙在骆夏的座位处分开。
向暖要拐弯在他座位左侧经过,邱橙要直接在骆夏身后的过道往前走。
哪怕只是单纯地从他的座位旁边经过,她的心都不可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了瞬。
而,下一秒。
“向暖。”骆夏声音清朗地唤她,语气格外自然。
向暖倏的停下脚步,心跳也跟着猛滞了瞬。
她浑身紧绷地僵在他的课桌旁,垂落在侧的双手默默攥紧,指甲几乎都要嵌进掌心肉。
骆夏伸手递给她那瓶养乐多,话语淡然沉静:“可以用这个敷脸,防止再流鼻血。”
冬天连养乐多都是冰冷的,像夏季放在冰箱里冷藏过一样。
向暖梗着脖子机械地转过身,受宠若惊地低头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还有他手中那瓶养乐多。
骆夏又往前递了递。
向暖微咬嘴巴里的软肉,表情讷讷地接过来。
她被冷水冻的通红的双手在握住养乐多的那一刻,都觉得手里的这瓶养乐多是温的。
和骆夏一般,有着让人感觉舒适的温度。
向暖的喉咙发紧,声音如同往外挤字似的隐隐发颤,很轻小地道谢:“谢谢……”
已经快回到座位的邱橙见状,扬声问:“骆夏,我的呢?”
骆夏笑说:“就剩这一瓶了,等我下午买了再分你。”
邱橙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只剩这一瓶了。
却给了她。
向暖的心尖都在颤。
她知道他是因为她流鼻血才拿出他最后一瓶养乐多来,目的也是想要让她拿去冷敷脸。
并不是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
可,还是让她的心脏在那一瞬间落进了大海,被剧烈的海风吹着,被凶猛的海浪簇拥。
摇摇晃晃,摇摇晃晃。
久久无法平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