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屋漏逢雨
不知道是不是发情期三个字刺激到了宋渐明, 这小鲛人晚上难得没来她房间。
姜照月冷哼一声,不来就不来嘛,搞得谁还期待他来呢。
她四肢在床上大大的张开, 随心所欲的滚了两圈。
一个人睡一张床的感觉真不错。要不是宋渐明那家伙晚上会化成人鱼崽崽形态, 她是绝对不会允许他爬上自己的床的。
夜幕低垂, 微凉的风吹入房中, 耳畔知了声低了许多,大约也是因为早秋快要来了。
不知不觉在这个地方也呆了一个盛夏。
她迷迷糊糊睡了半宿, 醒来时候手边空落落的, 她心里头不自觉也有些失落。
天亮了一半, 云层间漏了些朝瑰。整个天空瞧起来粉嫩嫩的。
这般少女的粉色, 让姜照月不由得又想起昨夜做了一整宿的梦。
她鲜少做梦,这梦居然还做了一整宿, 做了一整宿也就罢了, 醒来居然还历历在目。
姜照月舀了一把清水洗面, 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头只有下人起来了。
姜照月随手揪了一个下人问道:“见着宋渐明了吗?”
下人摇摇脑袋, “没见着您的灵兽。”
大清早宋渐明就没了人影, 他一个小鲛人能跑去哪里?
“有人送了封请柬。”
阿简从后院走过来,他倚在门栏上, 闭着眼睛怡然自得。
“大清早送请柬?我不去。”
“不是给你的。”
阿简轻笑一声,狐狸眼睛透露出狡黠来。
“是陆姑娘给宋渐明的。”
“我们都没有,单他一个人有。”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
姜照月嗤笑一声, 推开茵茵的门,将睡的正香的小丫头抱了起来。
“走,蹭饭去。”
茵茵睡梦中尚且有些迷糊, 听见吃饭两个字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阿简目送着姜照月冲出了大门,这幅情景怎么看都像去捉奸的样子。
姜青青被这一阵动静吵醒,她刚刚探出半个脑袋就被啊简毫不留情的又塞了回去。
“啊,我刚刚听到什么吃饭,我们要和他们一起吃吗?”
“不,你听错了。”
阿简将门锁上,按照姜青青的性格,听到姜照月去追宋渐明肯定是要去阻挠的,既然他和宋渐明同为灵兽,有些事情该帮忙还是得帮忙。
“茵茵,你觉得人和灵兽有可能相爱吗?”
茵茵一出门就跟疯了一般,从街头买到街尾,她背部背着一个小箩筐,鼓鼓囊囊的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点心。
“什么是爱呀?”
茵茵转过头来,她人小溜得也快,站在糖画摊子边招招手让她来付钱。
姜照月给了两枚铜钱画了个大老虎塞到她怀里,谁知这小孩不肯要老虎,非要拉着糖画老爷爷给她画小鱼。
“你还念着他,他都跑别人家喝酒吃饭去了。”
姜照月哼了一声,又觉得自己这番说辞实在有些像深闺怨妇。
她伸手接过人鱼糖画,另一只手搀着茵茵冷冷地说:“走吧,姐姐也带你去吃好吃的去。”
茵茵一只手抓着姜照月,另一只手稳稳当当的拿着糖画,她一边舔着上头的糖,一边还不忘刚刚的问题。
“什么是爱啊,娘亲娘亲娘亲。”
小丫头一连喊了三声,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势头来。
姜照月扶额,她果然不该高估茵茵的智商,答案没问出来,还给自己找了麻烦事。
“爱呢,就是两个人彼此欣赏对方,然后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腿边的小丫头忽然不走了,伸手抓着她的裤腿蹲在地上。
姜照月低下头,却发现茵茵一张脸绞在一起,抽抽噎噎地问她,“那茵茵的亲爹娘是不是没有爱才不要茵茵的?”
“也可能是他们死了。”
魏昭抓着那只小老虎糖画慢慢悠悠走过来,他两手一拎便将茵茵稳稳当当地从地上提了下来。
“她一小孩儿,你乱说什么?”
姜照月轻轻捂住茵茵的耳朵,她怎么回回出门都能遇见这个冤家?真是倒了大霉了。
“小孩儿就是得早点教他们认清现实。
”魏昭冷下脸,果然面前的小丫头立刻便不哭了。
他得意洋洋地将茵茵扔回姜照月怀里,“小孩就得凶一点教她,不然她总是得寸进尺。”
“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长得太凶神恶煞吓坏孩子了呢?”
魏昭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对着姜照月勾着眼睛笑了笑,“错,是风流倜傥的一张脸。”
“好,那风流倜傥的魏昭公子,我们就分道扬镳吧。”
姜照月翻了个白眼,拉着自己的孩子就准备跑。
她自觉和魏昭在一起肯定没好事,偏偏这人还总是凑到她面前来。
“你跟着我干嘛?”
魏昭在她身后放慢了速度,他悠闲地吹着口哨,还时不时掏出口袋里的小玩意逗着茵茵,惹得茵茵一步两步三回头的。
“路你家的?”
少年面容冷峻,剑眉下一双眼睛阴冷,唯有和姜照月说话的时候会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来。
“那您先请。”姜照月做出一个“请”字,魏昭也不客气,大摇大摆的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当姜照月看见魏昭和她一同站在陆府的大门口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是五彩缤纷的,偏偏魏昭此人还极不自觉,非常快乐的在她的雷区蹦跶。
“这请帖你没有吧?”
魏昭扫了她空空如也的衣袖,长叹一口气后才说:“唉,我若不是幽州魏氏的家主,也是没有资格来参加的。”
“我这身边还差个侍女……”
“不用,我翻墙。”
魏昭嗤笑一声,指着她身旁的孩子问道:“那你这小孩怎么办?难不成跟你一样像个猴儿似的翻墙?”
“不用,茵茵可以钻狗洞。”
说完茵茵已经顺着墙边扒拉出一个狗洞来,透过狗洞她露出自己一张脸来,天真无邪地对他们笑着。
翻墙对于姜照月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她以一个灵活的姿势落地,提腿刚准备走,就见身旁落下个人影。
“有请帖我就是不用,我这个人就不喜欢走正门。”
姜照月嗤笑一声,“有病。”
“明人不说暗话,魏公子您天天跟着我是有什么意图?”
饶是说的如此直白,魏昭还是那副没脸没皮的样子。他拿出自己的金笺羽扇慢悠悠地晃着,“不是说了吗,你旺舅舅。”
有大病。
姜照月翻了一个白眼,直接将魏昭无视个彻底。
她伸出手催动式神契约开始探测宋渐明的方位,灵力仿佛沉入海底,压根无迹可寻。
姜照月心下一沉,一个传音诀捏了过去,还没传过去便又落在了手心。
“陆家有一个宝贝,可以隔绝其他所有灵力。”
魏昭还是那副散漫神情,望着姜照月眼神含了几分深意。
“怎么,来找你那小灵兽?”
“我猜,他此刻定然是与自己的族人亲亲热热的生活在一块呢。”
魏昭打了个哈欠,仿佛说的就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幸好你同他缔结了式神契约,否则哪一日你这小灵兽就离你而去了。”
“族人?”
姜照月仰头打量着魏昭,只是他神情掩饰的极好。除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来,姜照月一时还分辨不出他究竟是玩笑还是真话。
“陆家在东海里找来一个美人鱼,听说也是东海的。”
魏昭漫不经心地说着,许是觉得周围实在晒人,他随手捏了两个诀召唤出几个式神来为他撑伞扇风。
姜照月咂舌,看着魏昭身边围着的几位女娇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既然灵力感受不到,那我便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
姜照月笑了笑,趁着魏昭被几位美人团在中间,她拉着茵茵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陆家的院子是典型的中式建筑,曲折回环,蜿蜒不息。
姜照月穿过三个穿手走廊,又过了两个拱月门洞,寻寻觅觅也未见宋渐明的踪影。
“宋渐明果然是个没良心的,找个什么女鲛人居然就忘记我了。”
姜照月一连发了五个传音诀,她也不管这传音诀有没有用,反正一股脑的都发了过去。
腰间的鱼鳞也不听使唤,
诺大的陆府,树影婆娑,天地间仿佛就剩了她一个人。
姜照月忽然来了气,抱起茵茵就往后门走,“不找他了,随便他爱去哪。”
梅雨季节的雨总是下的很突然,热闹的街市忽然就清了个空,偶尔有撑伞的过往行人,姜照月知道,这些人都是来寻他们的主子的。
只是,这天地间,不会有人来寻她。
心情越想越郁结,姜照月吃力地抱着茵茵,小丫头的头发啾啾都在滴着水,明明是在淋雨,偏偏懂事的一句话也不说,只不停地擦着脸然后扬着笑脸看着她。
“像你这样痴痴傻傻的,也挺快乐。”
姜照月一只手托着茵茵,另一只手借宽大衣袖轻轻盖住她的脑袋。
“去去去,离远点,别站这儿挡着生意。”
店铺掌柜见她一个姑娘还带着一个小孩,还以为她是寡妇身份,嫌晦气,拿着扫把就要赶她。
姜照月睨了他一眼,这酒楼若是她没记错,是那位大夫人的产业吧?
索性今日心情也不爽,姜照月踢开门前的簸箕,径直闯了进去。
“你这姑娘怎么不讲理?”
姜照月嗤笑一声,“是我不讲理还是你不讲理?”
掌柜的见状伸手要来抓她,姜照月灵活避开,腿这么轻轻一踹,便将体格健硕的掌柜踹出了一米远。
掌柜的见她居然有灵力傍身,不由得心生忌惮,连态度都好转了几分。
青州城里,会修炼的……多半都是贵族人家
掌柜咽了咽口水,生怕自己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并非小的刻意阻难姑娘,只是本店……有大人物在啊。”
掌柜扶着腰哎呦哎呦的站起来,一边说一边眼睛还往上瞟。
姜照月见此,不免笑出声,她三步两步跨上楼梯,毫不客气地对掌柜的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大人物?”
“是我。”
清润的声音自二楼雅间响起,姜照月身子僵了僵,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脚。
掌柜的见此,以为姜照月怕了,顿时气焰更甚,“上头的可是我们的三皇
子殿下,你叨扰了三皇子殿下的安宁,仔细三皇子责怪你。”
“上来吧。”
裴瑜轻轻呷了一口茶,听着身后被刻意放缓的脚步声,他摇摇头,轻声说:“不必拘束,我也只是进来躲雨罢了。”
“您楼下那掌柜的还说您要责罚我呢。”
姜照月气鼓鼓地坐下,然后避着裴瑜的目光偷偷转了身理了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为什么在这样一个狼狈的大雨中,她要以这样的姿态来遇见裴瑜。
一个被雨淋的仿佛落汤鸡,一个淡然自若惬意烹茶。
这对比,看的姜照月更加心塞。
“狐假虎威罢了。”裴瑜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不需要同他们计较。”
“这杯给你,小孩子不宜饮茶。”
茵茵躲在姜照月身后悄悄伸出一只爪子来,茶是温热的,她贸然抓着也不觉得烫,喝一口下去还觉得有了暖意。
“谢谢哥哥。”
小丫头难得有礼貌了起来,规规矩矩对裴瑜道谢,裴瑜也含笑对她致意。
果然,和有礼貌的三皇子殿下在一起,连茵茵这小丫头都被感化了。
姜照月热热地饮了一口茶,驱逐了体内的寒意,“我可没有三皇子殿下的心性,按照我的脾气,非得下去痛扁一顿这个仗势欺人的掌柜才是。”
姜照月握紧拳头,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裴瑜见她两眼炯炯有神,两颊轻轻鼓起,不像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倒像是一个争强好斗的小老虎。
他又笑了一声,指了指里侧的房间说:“那么姜三小姐还是先去换身简便衣裳,再去收拾底下的人吧。”
他居然忘记她现在全身还湿漉漉的。
姜照月赧然地低下自己的头颅,看着滴水裙摆拖拽形成的长长水渍,她的头埋的更低了。
今天果然不是一个黄道吉日,下次她一定看清楚黄历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