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十一章那年
“我依稀还记得那年那一天的风景
和你无意触碰我的心悸”
周末的时候，姗姗第一次住在了学校。
宿舍的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报名了全国英语竞赛，省级初赛就设在她们的学校里。
纵使韩彦和江钰洁都抱着打酱油的心态，她们还是一齐向老师递交了周末住校申请，预备临时抱一抱姗姗和晓婧的大腿。
钰洁自然没有这么乖。周五一下课，她就冲出了校门。而等她扫荡完大包零食和小吃，赶在宿管点名时间杀回寝室，韩彦也刚刚接受完了姗姗的长单词狂轰滥炸。
“我……举手投降。”韩彦放下笔，抬头楚楚可怜地看着姗姗，“我还以为化学竞赛里的methylbenzene这种已经是极限了，你后面问我的那些都是什么东西……”
“你拆一下词根词缀呀。”姗姗拿笔在纸上写着，“knowledge认识吧？”
三个人一起点头。
“ability也认识吧？”
三个人再点头。
“连在一起就好了呀。”
三个人一起摇头。
钰洁戳着刚买的盐酥鸡分给大家，“我们还是换个策略吧。”
“什么策略？”
“……抛硬币？”钰洁把最后一块肉拨进姗姗碗里，扔掉了油腻腻的包装袋，“据说大部分都是选择题，猜一个总比空着好吧。”
晓婧坐在床上，喝着她帮忙带的奶茶，点头表示赞同。
姗姗想起某些人的掷骰子策略，偷笑着低头，钰洁瞅了她一眼，默认了大家都同意她的建议。
“所以呀，好不容易有周末一起住校的大好时光，就不要复习了。”
韩彦看着自己遍是涂改的草稿纸，有些心虚。
“虽然说考前突击可能一点用也没有，可是如果真的不复习，感觉好慌啊……”
钰洁摇摇手：“不不不，不能这样想。你应该想，我不会的，别人也不会。”
“可是姗姗都会啊。”韩彦惆怅地看姗姗，“压力好大。”
“别看我。”姗姗捂脸，“我也慌。……再说了，你那碾压式的化学成绩不知道给了我们多少次压力呢。”
“姗姗都会？那就更不用复习了……”钰洁继续着她的游说，“说来，我今天跟晶晶她们出去，听了好多八卦啊，你们要不要听？”
姗姗去关窗。
韩彦去锁门。
晓婧一骨碌从床上爬了下来。
……
撺掇成功。
钰洁很有成就感，清清嗓子，开始讲她听到的第一个故事。
故事无外乎年级风云人物的恋爱史。比方说哪个曾以为高不可攀的学霸竟然是花心大萝卜，或者哪个班的班花刚甩了一个渣男……
钰洁还惋惜地看着韩彦和姗姗，一手搂一个：“我说像你们这种很有八卦价值的人类，不能也谈个恋爱什么的吗……”
后来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齐齐把矛头指向了姗姗。
“听说唐致远在追你？”钰洁率先发问，“今天晶晶问我，我才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姗姗一头雾水：“我怎么不知道……”
“我是说怎么可能嘛。”钰洁嗤之以鼻，“太离谱了。”
韩彦也点头：“对啊，乱搞事情，小心姗姗家的林轶恒追杀过来。”
“我家？”姗姗皱眉，“什么时候变成我家的了……”
“反正一个姓，几百年前是一家嘛。”
姗姗无语。
“所以，为什么不在一起？”钰洁对此捶胸顿足，“你想想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么般配！”
姗姗笑：“你这语气，像十年后的我妈。”
“周老师说啦，体验啊体验。”韩彦挠挠她的手臂，“我就勉为其难，放走你好了。”
“说得像真的一样……”姗姗摊手，“我们明明才恢复邦交半个月。”
晓婧补充：“……还是靠飞鸽传书。”
“我没有问过他怎么想。至少我现在只是觉得，可以恢复小学时候的友情就挺难得的。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
夜聊悻悻收场。
韩彦一如既往地早早关灯爬上床，只是在思考了许久以后，她又从上铺探出头来，“姗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林轶恒他们高中有其他人也喜欢他……”
说完她又立即反悔，把头罩进被子里，“算了算了，我什么都没说……”
然而姗姗很快回答了她。
“想过。”
韩彦侧起身来扒着床沿，在漆黑一片的环境里努力地向下望。钰洁和晓婧暂时离开的宿舍里静悄悄，彼此的呼吸声都甚至清晰可闻。
姗姗抱着被子，一下一下地顺着趴趴狗的耳朵毛，若有似无的情绪几乎要融化在夏末的夜里。
最后，她抱紧了那只小白狗，在韩彦看不见的角落里，笑意渐渐浮上眼角。
“……但是，这是他该考虑的事情，不是我的。”
“反正他不提，我不会知道，对我来说，就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很多很多，可以重新慢慢靠近的时间，让一切变得理所当然的时间。
全国物理竞赛的省级复赛在同一周举行。
周六上午，三个小时的理论笔试结束，曹健也刚好跑来考点附近买书，顺便找林轶恒一起吃饭。
“听说你们下周还要考实验？”曹健问。
林轶恒点头。
“还好我选了文科。”曹健暗自庆幸，“我连什么时候用圆底烧瓶什么时候用平底烧瓶都分不清楚，感觉要被虐死在理科班。”
林轶恒纠正他，“还有布氏烧瓶和蒸馏烧瓶。”
“行行行。”曹健皱眉，“反正考完会考，我一定就把物化生忘干净，文科班待着挺好。”
“没有别的理由了？”
曹健茫然地摇头：“什么理由？”
林轶恒给两人的杯子倒满水，然后问他，“陶佳在二班？”
“……哦，对啊。”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沉思着，曹健倒是先跳脚了。
“……跟她有什么关系。”他心虚地放低了声音，“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再说，那个时候谁知道什么叫喜欢……”
林轶恒抬手拿过餐桌上的纸巾：“我知道。”
曹健一怔，然后反应过来。
“……林姗姗？”
他未置可否，只是拿纸巾轻轻擦去了茶杯边缘的水珠。
“现在也是？”曹健追问着，手撑在桌面上，蹭到发烫的水杯，又一下子弹回来。
林轶恒点头，微笑不语。
“我去！”曹健一惊，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来，“这都有十年了吧！结婚生孩子都有多了……”
林轶恒哑然失笑，“倒也没那么早。”
曹健摊手无语，神色恹恹。
“并不想知道有多早。”
“我感觉，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英语竞赛的题比想象得简单，姗姗反复检查无误，又怕多想反而把正确的答案改错，索性提前交了卷。
走廊上遇到唐致远，毕竟是同班同学，姗姗笑意盈盈地打招呼。
他惊讶：“你也交这么早？”
姗姗点头，怕打扰到考场又放低了声音，“再不交卷，食堂就没饭啦。”
唐致远从考场外一堆书包中拎出自己的，拍拍灰，单肩背着跟上姗姗，“一起去吃吧？”
姗姗脚步一滞，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那个……你先去吧。”她略带歉意地停下脚步，“我今天要请韩彦吃饭补偿她，差点忘记了。”
唐致远理解地点头，然后快步跑下了楼。
于是，正午12点的教学楼里，姗姗抱着书包，一个人坐到了考场边空旷的自习室，看着墙上嘀嗒走的时钟，心虚而又懊恼地后悔着提前交卷的决定。
虽然说，单独跟同班的男生一起吃饭好像也没什么，但想想还是蛮奇怪的。尤其是，怕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似乎除了某个人，自己还没有跟哪个异性单独吃过饭……
姗姗想着，然后又迅速纠正自己。
不不不，跟他也没有单独吃过饭。每次去他家，爷爷奶奶或者罗阿姨，肯定至少有一个在家；而后来姗妈请吃饭，也是请了他全家人。
她胡思乱想着，不觉又庆幸自己的明智举措。
交卷铃响起时姗姗挪到了考场门口，如约而至的是韩彦的惊喜和钰洁的郁闷。
钰洁先从考场出来。她耷拉着脑袋，整个人无精打采地向她抱怨，“我把整张卷子做完才发现前面写着做错要倒扣分，早知道还不如把不会的都空着呢……”
韩彦从人群后探出头来，垫着脚向姗姗挥手，然后慢慢透过人流的缝隙向她挪近，露齿一笑。
“姗姗！”
姗姗伸出手把她拉过来，韩彦立刻抱紧了她的手臂。
“你不是早交卷了吗？”韩彦眨眨眼睛，“怎么还在这里？”
“等你啊。”姗姗微笑，“暑假说了要补偿你，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请你吃大餐？”然后又喊钰洁，“你和晓婧也一起吧？”
韩彦再眨眼，“补偿我？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件事……”
姗姗努力地提醒她，“那次在省大……我提前走……”
“哦！”韩彦恍然大悟，然后又一脸无语地碎碎念着，“我一直觉得，‘补偿我’这种话就是客气客气，哪会有人当真的呀……”
钰洁低头看了看手机，抱歉地说要提前离开，于是便剩了姗姗跟韩彦两人。
走在通往校门口弯弯曲曲的小径上，韩彦忽地抬头，认真地看着姗姗。
“好像突然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林轶恒那么久了。”
“恩？”姗姗拽着书包带子向前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韩彦扭转了视线，表情是严肃的认真。
“把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记很久，也只有你能做到了。”
姗姗笑笑，默不言语。
而韩彦半借力地靠在她身边，仍然踢着小石子憧憬着一个未来的梦。
“但是姗姗，对被记得的人来说，这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呢。”
“以后，也一定会有一个人，能让我这样喜欢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