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六章怦然
“那时节，黄澄澄的落叶铺满整条街
下课钟声荡过悠悠岁月”
这种不好意思的情绪在当时并没有持续太久。
姗姗在回家的路途上仔细想了想，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吧……
夜晚的台灯下，姗姗用力捶了捶脑袋，认真在本子上写下“新学期计划”几个大字。她深呼吸，觉得是自己想太多，努力地把赛场上的灼热和钢琴前的音符都暂时从脑袋里驱散走。
假期已经结束，要更加认真地学习才是。
隔天就是开学日，近五十人的大集体又聚集起来。
小何老师刚到教室就被一群送孩子到校的家长团团围住，抽不开身，只好先交代了姗姗和曹健，让他们找几个同学一起去教务处，把新课本搬回来分发。
陶佳跟着姗姗一起去搬书的时候还是对曹健“怀恨在心”，始终没正脸看他。曹健像往常一样拍拍她的肩，揪揪她的辫子，陶佳也仿佛置若罔闻。
他不理解发生了什么，正想逮住姗姗旁敲侧击问个究竟，陶佳又迅速地把姗姗叫走：“语文书太多了，姗姗你和我一起搬这个吧。”
姗姗无奈地向曹健一耸肩，她才不干重色轻友的事咧。
素来板着一张脸的教务主任见到姗姗和陶佳，顿时变得眉开眼笑。
拿了奖为校争光的学生似乎向来格外受到优待。她指挥着曹健和陈屿把最沉的课本搬走，然后温柔地把课程表交给姗姗。
“四（2）班，对吧？”
她乖巧地点点头接过：“谢谢王老师。”
这学期多了科学课和信息技术课，姗姗表示很满意。这意味着从未踏足过的多媒体实验室和机房大门将开始向他们敞开，而不只是学长学姐们的专属。
形形色色的实验器材充满了诱惑。姗姗手里捧着十几本课本，低头看课程表时神采飞扬。走到半途遇到林轶恒，陶佳热情地向他挥挥手，姗姗的第一反应却是下意识地绕道而行。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不知道是哪里。
就好像她欠了他钱似的。
陶佳一脸疑惑地看她：“怎么了？”
“没啥。”姗姗尽量装着神色如常，把陶佳手上的书抢过来，“都给我吧。”
陶佳眨眼，再眨眼，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变得两手空空。
林轶恒忽然拦住了姗姗的去路：“你搬得动？”
姗姗低头不看他，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
“你来帮我们搬书呀？”陶佳见状，惊喜地追上去，然后又把姗姗手里的书抢过来交给林轶恒，“喏，都给你，谢谢啦！”
“那……我们再回去搬别的吧？”姗姗向陶佳使了个眼色，拖着她就跑走了。
自己也觉得自己怪别扭的。
除了努力地避免偶遇，姗姗还带着点小心机地把自己的座位调得离他更远了些。然而，她并没有办法躲开重振旗鼓的奥数班，和小何老师时不时交给她的各种任务。
刚开学，小何老师就抛下了一个棘手的炸弹。
原来的宣传委员转学后，板报上空了下来没有人管。小何老师一向注重孩子们自己的动手能力，翻作业的时候发现林轶恒的书法突飞猛进，就在放学后把他和姗姗一起留下来出板报。
姗姗避之不及，又唯恐在新班主任面前不能留下好印象，只好硬拖了据说在美术上颇有造诣的陶佳一起干。再加上自告奋勇的曹健，一共四个人，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对着板报发愁。
“我觉得这里可以画一只鸽子。”曹健在黑板的右下角比划了一下，“刚好切合主题——安全伴我行。”
“不会画。”陶佳把一整盒粉笔递给他，“你来。”
姗姗翻翻参考书。
“还是先把整体的框架定下来吧。……我觉得板报要吸引人，报头很重要。陶陶，你想一个好看一些的字体做报头吧，放在右上角，这样如果有竖排文字的话看起来会比较顺眼。”
“嗯，好。”陶佳应允，又指挥曹健，“新仇旧账一起算，你快打水去。”
曹健见她变得和颜悦色了些，竟有些受宠若惊，颠吧颠地跑去打水搓抹布了。
“文字不用太多，但要突出主题。”姗姗看着黑板，又指指书中的内容，“这几个名言警句就不错，可以写在左下角，用彩色粉笔框起来。”
还是不敢看林轶恒。
姗姗强装镇定地拎了尺子走过来，把粉笔塞给他。
“那个……你来写吧，我先帮你划线。”
他点点头，走到旁边翻资料去了。
连续几天的放学时间都耗在板报上，晚上学习的时候，姗姗有些心不在焉。
新华字典翻在某一页一直没动，姗妈透过书房的玻璃门左瞧右看，敲了敲推门而入，端了一盆水果进去。
“姗姗啊，吃点水果。”姗妈试图用牙签戳一小块西瓜给她，“到了高年级，学习更紧张了吧。”
姗姗合上字典，接过牙签。
“还好。”
姗妈拍拍她的头：“别的事情呢，都先放一放。不要因为课外的事情影响了学习。我帮你把钢琴课调到了礼拜天早上，可以吗？”
“好的，知道啦。”姗姗冲妈妈笑笑，“你快出去看电视吧，你也不要影响我学习。”
姗妈被姗姗推出了房间。
姗姗又重新翻开新华字典查那个快被她遗忘在天际的字，瞬间把妈妈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世事难料。
第二天早上刚考完语文，下午放学姗姗就被叫去了办公室。
年过五十的语文老师把卷子摊在她面前，卷面上赫然是一个鲜红的“89”。虽然这个分数仍处于全班同学的中上游，但对从来没下过90分的姗姗来说，像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黄老师站在她面前，语重心长地说：“姗姗，基础好不意味着可以不努力学习啊。这几个阅读题，老师上课是不是都讲过的？”
姗姗耷拉着脑袋，点点头。
“我看你最近上课也不怎么积极举手，老师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懂。如果有什么不会的，还是要及时和老师沟通，好不好？”
姗姗再点头，眼眶有些微红。
“试卷你先拿回家，好好看一看，订正好。这里一些错误，错别字和语序上的问题，下次都不要再犯了啊。”
姗姗拿着试卷，悉悉索索地从办公室走出来。
黄老师的话虽不凛厉，却字字珠玑。考得这么差，还被单独叫去办公室谈话，对她来说真的是头一遭，有如整片天塌了一样。她一步一顿地从办公室走回教室，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她不敢把试卷拿回家让爸妈签字。
妈妈昨晚说的课外的事情，也包括出板报吧……
虽然它可能和考差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姗姗总有一些负罪感，觉得是因为自己在别的事情上用多了心思，才耽误了学习。
她一回到教室就趴在课桌上，任泪珠成串地掉在臂弯里。
姗姗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看到林轶恒坐在与她隔了一张桌子的角落里，洋洋洒洒写了一整面的作文。
“你什么时候来的？”姗姗红着眼睛，仍然抽噎着。
“……刚刚。”
“哦。”姗姗抹了抹眼睛，把试卷折好放进书包，“我回家了，你锁门吧。”
“好。”他也收起作文本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姗姗正欲从后门拐出去，回身时却看到已经完成的板报。林轶恒把文字部分写完后，又在板报的边缘涂上了一圈油彩，让整个版面显得熠熠闪光。
姗姗止住眼泪：“那个花纹……是你想出来的？”
“嗯。”他扶起角落里翻倒的椅子，“还行吗？如果你觉得不好看，我擦掉好了。”
“好看。”姗姗眨眨眼睛，虽然声音有些微哑，唇角却上扬了一些，“谢谢你。”
他也笑了笑：“小何老师说要评比，当然要尽心尽力。”
他背了书包又走过来，把一本阅读练习放在她的课桌上：“我刚才在教室外碰到她，她说把这个送你，偶尔可以做一做。”
“上一次的阅读，我也做得很差。黄老师总说成绩不好是学习不认真的体现，但有的时候，真的不是这样的，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
“如果林叔叔林阿姨不原谅你，我就让妈妈打电话给他们。”
“还有，我妈妈以前说，不要花那么多时间难过。你看，我们还有很多值得花时间的事情要做呢。”
他的神情认真，让姗姗不由自主地破涕为笑。
她“嗯”了一声，把阅读册也装进书包。
“我晚上就开始看。”
“我也去买一本，跟上你的进度。”
姗姗点头，摊开手掌：“下次谁考得低，就再多买一本做。”
“成交。”他轻轻拍在她的掌心，两人一起笑起来。
这是一个小秘密，别人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