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四季食》录制结束, 白芷推掉所有工作,把小魔芋拜托给助理,回了一趟老家。
朱家这些年从他身上挖了不少钱, 在乡下修了一栋气派的大别墅,朱金来接他都是开的宝马x5。
“富贵啊, 回来了?”朱金在机场接到了白芷, 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毕竟他的财神回来了。
白芷嗯了一声, 随即闭上眼坐在车后座假寐。
“哥!我上次找你要的周安琪的微信,你要到了吗?”汽车副驾驶,一个十六七岁的男生探头过来。
他染着金色头发,穿着紧身t恤,胸前一个巨大的lv logo,典型的土嗨造型。
白芷:“没有, 不认识。”
“连个微信都要不到。”朱玉宝瞬间变了脸色。
他都已经在同学面前夸下海口,说很快就能把到对方了。周安琪是去年刚选秀出道的明星,在高中男生中有着很高的人气。那身材那脸蛋……
偏偏他哥竟然这么不争气。
朱玉宝翻了个白眼:“朱富贵,你也太没用了。”
白芷早年叫朱富贵, 后来出道时,经纪公司觉得这个名字太土气没有逼格,于是改名叫白芷。当时托了点关系,直接把身份证上的名字都改了。
从理论上,白芷已经和朱富贵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回老家时大家还是愿意叫他朱富贵, 别人可能是习惯了, 但朱玉宝只是单纯想用这个名字羞辱白芷。
朱富贵,一听就土到掉渣。
白芷倒无所谓,名字而已, 都是代称。他闭上眼假寐,懒得搭理对方弱智的挑衅。
大约两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一栋金碧辉煌的大别墅伫立在田野间,和周围朴素的环境格格不入。
朱金倒是很满意,得意的介绍:“这房子不错吧?花了一百多万呢。”
白芷之前还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不搬进城里,现在倒是明白了,朱金这是享受在乡下做土大款的感觉。
“阿贵回来啦?”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迎了出来,她正在做饭,手上全是油腻,在围裙上拘谨的擦
手,想靠近似乎又不敢过来。
芷喊了一声:“妈。”
女人愣了愣,终于恢复了笑脸:“哎,我做了你爱吃的鱼,快来吃饭。”
“您忘了吗?”白芷有些想笑,“我十岁那年被鱼刺卡到喉咙,就再也不吃鱼了。”
女人脸色变了变,苦笑着说:“这么久了,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呢。”
“那可能让您失望了,”白芷看向朱金——他血缘上的父亲,嘴角挂着深深的讥笑,“当父亲的知道儿子被鱼刺卡了后,不仅没有帮忙,反而强迫儿子把鱼刺咽下去,这件事我会记一辈子。”
“那能怪我吗?”朱金瞬间涨红了脸,义正言辞道,“别的孩子被鱼刺卡了,都吃口饭就咽下去了,偏偏你不行,就你娇贵,非得要去医院乱花钱!”
“那不然我们算一下?”白芷似笑非笑,“我花了你多少钱,你又从我这里拿了多少钱,让我们看看是谁乱花钱。”
“你什么意思?”朱金眉毛都立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嫌弃我花你的钱?”
白芷没说话,但鄙视的眼神很明显。
朱金更气了,瞪圆了眼:“老子把你养这么大,花你点儿钱又怎么了?”
“对啊,”女人也过来打圆场,“一家人,哪有那么明显算账的。”
“就是,”弟弟也在帮腔,“你一个代言几千万,分给我们又怎么了。”
白芷冷冷的看着这一切,这就是他所谓的家人。
“你弟以后还指望你提携呢!”朱金用吩咐的语气说,“他最近交了个女朋友,我们打算给他在市里买套房。”
白芷被气笑了:“我给他买房?”
女人也说:“你是哥哥,照顾弟弟是天经地义的。”
白芷有些荒唐的看着这一幕,甚至有些想笑。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虽然已经对他们不抱任何期望。
但亲耳听他们说出这种话,他依旧觉得……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啊,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摊上这样一个家庭?怕不是毁灭世界了吧?
白芷:“当初把我卖给
经纪公司的那一千多万花光了?”
朱金理直气壮:“才一千多万,都两年了,早花完了。”
真行。
拿着他的卖命钱,就只管了两年。
白芷:“又赌狗了?”
“没有,这次是投资失败。”朱金很得意,“但只要你再给500万,我就能彻底翻身。”
真当他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别说500万,他一分都不会再给。
白芷从小就长得好,从初中一直蝉联校草直到高二。有不少经济公司找他进娱乐圈,都被他拒绝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一家经纪公司在他拒绝后,又私底下又联系了他父亲,直接签了合同。17岁的白芷被迫辍学出道,整整三年,接了无数通告,赚的钱几乎全进了朱金荷包。
两年前合同到期白芷不再续约,公司和朱金还想故技重施,又瞒着他签一份合约。
白芷直接把经纪公司和朱金告上法庭。
撕得很难看,几乎整个娱乐圈都知道这件事。
但白芷不在乎,他走得很干脆。
几乎和朱家断绝了关系。
要不是外婆还在,白芷压根儿懒得回来看一眼。
“外婆呢?”白芷蹙眉,发现饭桌上只有四双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们平时都没有一起吃饭?”
“怎么会?”女人笑了笑,“她经常不在家,我们给她留着呢。”
白芷:“你们没住在一起?”
“怎么没住一起?”朱金随手一指,“她就住我们隔壁啊。”
隔壁是一栋破破烂烂的茅草屋。
外面养着鸡,墙体四面透光,没准儿连风都挡不住。
白芷难以置信:“你们住这么大的房子,就让外婆住茅草屋?”
“她……她自己说住不惯,”女人脸色羞赧,“我问过她好多次,她都不搬过来。”
“是啊,”白芷口不折言,“有你这个动不动就打人的好老公,你妈怎么敢搬过来?”
“你——”朱金气结,“谁让你这么和家长说话的?!”
没人敢挑衅他在家里的权
威,中年男人扬起手,啪一下就朝白芷扇来。
但是他的手被停在了半空中。
朱金难以置信的看着白芷,这个曾经瘦弱的儿子长得比他还要高大,轻易而举就止住了他。
尤其是对方看着他的眼神,像只驯不熟的小狼崽。
朱金咽了咽唾沫:“你、你想干什么……”
下一刻,白芷抬起右手,“啪”一耳光还了回去。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气中。
所有人都惊呆了。
白芷特意练过,武术老师都夸他天赋好的那种,此刻毫无保留一巴掌下来,朱金脸瞬间肿了起来。
“你打我?”朱金难以置信的捂着脸,浑浊的双眼满是震惊,“你敢打我?”
“你竟然敢打我?!!”
朱金疯了似的冲过来,被白芷侧身躲开,他反而因为惯性撞到了墙上。
“这抵不过你当年打我的万分之一,”白芷冷冷道,“不服气尽管放马过来,你看我会不会心软。”
白芷哪里会心软!这是个完全没有亲情观念,恨不得和他老朱家断绝关系的白眼儿狼!
朱金打不过他,又好面子不敢嚷嚷,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朱妈和朱玉宝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仿佛在打量着什么怪物。
白芷心中升起一丝隐秘的快感,他甚至是有些庆幸自己回来了,原来曾经高高在上的一家之主也不过如此。
在他22岁这年,父亲彻底失去了他的权威。
白芷转身朝着外婆居住的茅草屋走去。
外婆生了四个女儿,朱金是她找来入赘,要给她养老送终的。
但是现在……
看着简陋得过分的茅草屋,单独生活做饭的灶台,旧到板结的棉被,白芷狠狠了咬后牙槽。
朱金那压混蛋,说不定压根儿没给外婆花过一分钱。
白芷没在家里找到人,见放农具缺了锄头,转身往田地走去。
果然,外婆正在土里种菜。
耋耄之年的老人佝偻着身体,一下下用锄头挖土。她动作放得很慢,但依旧是体力不支,挖了几下就要停下来休息。
然后她弯腰播撒种子,却没能维持平衡直接坐了下去,好一半天才爬起来,拍拍屁股继续干活儿。
白芷眼睛瞬间就红了,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难受。
怕被人看见,他连忙别过身体,飞快擦干眼泪。
大约半小时后,老人终于干完了活儿。
她没有去那栋金碧辉煌的大别墅,而是扛着锄头回了自己那个破烂的茅草房。
休息了一会儿后,她拿了一小把豆角出来,开始做今天的午饭。
折豆角的手又粗又黑,布满了皲裂的纹路。白芷却清晰的记得,这双手抚摸在他脸上,那温柔得不可思议的触感。
“外婆。”白芷终于忍不住,低低喊了一声。
因为努力忍住喉头的哽咽,显得声音有些沙哑。
“阿贵回来啦?”老人抬起头,眼睛浑浊,但笑容却很灿烂。
白芷:“嗯,我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家里呆几天啊?”
“吃过饭没?好久不见,你都张这么大啦。”
白芷一边帮忙拆豆角,一边回答:“刚到,还没吃饭呢。”
老人蹙眉:“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他们怎么饭都没给你准备?”
“外婆请我吃好不好?”白芷拉着她的手撒娇,手下粗糙的触感让白芷一惊,但他很快就敛去不自在,笑着说,“我想吃您做的饭了。”
“好好好,外婆请你吃。”老人拍了拍他的手,笑呵呵的站起来,转身朝卧室衣柜走去,“你回来得正好,我还有好多鸡蛋呢,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蒸蛋。”
看着老人笨拙翻找的背影,白芷再也忍不住,整张脸都埋在了掌心,肩背急促的起伏,汹涌的眼泪瞬间浸湿了他的掌心。
他这些年都干了什么……
幼年的他对这个家庭深恶痛绝,成年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摆脱家庭。
可是他没有想到,当他和家人断绝关系后,他也抛弃了唯一真正关心他的外婆。
白芷再次抬起头时,外婆已经拿着两个蛋走了回来。
白芷迅速擦掉眼泪,只
是眼睛还有些红。
老人家眼神不好,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白芷站了起来:“我来帮你吧。”
“手机不是响了吗?”外婆笑笑,“先接电话吧。”
白芷本来想挂断,看到来电显示后犹豫了两秒,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他把手机放到耳边,一时间没有开口。
那边静了两秒,才试探开口:“白芷?”
“嗯,”白芷吸了吸鼻子,“我在。”
“你……”仿佛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哭腔,那头的明显怔了一下。
“谢老师,”白芷语气已经平静下来,只带着少许鼻音,“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斯瑾:“现在方便讲话吗?”
白芷:“可能不太方便……”
谢斯瑾:“那你有空后联系我。”
白芷:“嗯。”
“白芷。”谢斯瑾声音依旧平稳,但如果仔细分辨,就会发现其中带着几分微不可闻的叹息。
“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好的。”白芷状态不好,没听出对方语气中的欲言又止。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语气不要那么低沉:“谢谢您,再见。”
“再见。”
谢斯瑾挂断电话,表情已经完全变了。
白芷刚才哭了。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而且白芷没有告诉他原因,甚至没有丝毫求助的打算。
一股无力感瞬间笼罩着他,谢斯瑾随手扯开领带,闭眼靠在椅背上,浓郁的眉眼间染上几分焦躁。
他本打算约人出来表白,但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听到白芷哭腔的时候,他甚至有片刻的手足无措。
如果他们在一起了,他就可以以恋人的身份安慰白芷。他可以问白芷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在电话里安慰他,甚至义无反顾的过去见他。
如果他表白了,那他也可以以追求者的身份给白芷依靠。
但他现在什么也不是。
他只能藏起满腔焦灼,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做出那种无关痛痒的、礼貌而不失尊重的关照。
而按照白芷的性格,有99的可能不会找他帮忙。
所以就只能这样了吗?
谢斯瑾叫来工作特助,语气平静而不容置疑道:“给我查查白芷最近去哪里了,在做什么。”
他不喜欢查探别人的生活,但这不代表有人可以在他面前欺负白芷。
……
直到白芷挂断电话,外婆这才小心翼翼开口:“是不是工作忙啊?”
“没有,”白芷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不是什么大事,我来生火吧。”
“我来吧,”外婆舍不得干干净净的白芷,“全是灰,别把衣服弄脏了。”
白芷抿了抿唇,低声道:“那我来炒菜。”
等到吃饭时,外婆推说自己年纪大了吃不了太补的,一碗蒸蛋全喂了白芷。
“吃饱没?”看着干干净净的碗底,外婆笑了起来,“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晚上再杀只鸡。”
“饱了。”白芷点头,起身去洗碗。
外婆带着老花镜,在门口纳鞋底。
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不在时,家里发生的事情。
“外婆,”白芷把碗放在柜子里,深吸一口气,“我接你去京市玩几天,怎么样?”
老人愣了愣,笑着摇头:“我不去啦,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走不动啦。”
“哪有!”白芷半蹲在老人身旁,细细抚摸她手臂上的疤痕,“您明明还那么健康。”
“不去了,又远又贵,”老人节俭了一辈子,舍不得花挣钱,“你工作也不容易,那些钱你自己存起来。”
“可是我想外婆了,”白芷有些委屈,扬着头问,“您都陪了他们这么多年了,现在能过来陪陪我吗?”
看着白芷清澈的双眼,老人态度隐隐有些松动:“要去多久啊?”
“能一直住下吗?”白芷一把握住她的手,“让我给您养老吧。”
老人面色变了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浑浊的眼里隐隐泛着泪光:“你有这份心就好了,你妈就是性子软了点,其实她对我挺好的。”
白芷:“那我爸呢?”
老人沉默了。
过了好久才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谁让我遇到了呢?”
“谁说没办法?”白芷仰头看她,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只要您跟我走,就可以完全摆脱他了。”
“可是……”
“你现在觉得自己没问题,”白芷打断了她的话,“可是当你生病时,当你腿脚不便时,你还能自己一个人吗?”
“可……”老人双手颤抖不已,过了好久才颤巍巍道,“可她毕竟是我亲女儿。”
“难道我就不是您亲孙子吗?”想起之前的种种过往,白芷脸色沉了下来,“更何况,他们根本就不配为人子女。”
外婆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可最后只是吐出一口浊气,颤声道:“你说得对,是他们不配做你父母。”
白芷知道外婆松动了。
既然决定要走,白芷是一刻也不愿意多留,帮外婆收拾东西当天就要走。衣服大部分都旧了,只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和必要的证件。
老人家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值得带走的东西竟然装不满一个布袋子。
白芷东西更少,他这次回来连行李箱都没有,只有一个背包,压根儿就没打算住下。
“你去哪儿呢?”离开时,朱金在门口拦住了他。
白芷面不改色:“外婆身体不好,带她去医院看看。”
朱金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们。
老太婆背着个布袋子,哆哆嗦嗦跟在白芷后面,看着就烦。
“我送你们去吧。”朱金好脾气道,虽然之前发生了那种冲突,但他还指望这便宜儿子拿钱呢,肯定要卖个人情。
“不用,”白芷冷冷道,“我坐你的车就想吐。”
“你——”朱金气结,看着白芷的背影骂骂咧咧,“老太婆一点儿病就要往医院跑,可别死在外面了!”
此时骂骂咧咧的朱金还不知道,他的长期饭票彻底消失在了他生活中,以后只有每个月定时打入卡里的最低额度赡养费。
离开的过程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当地有一个4a级旅游景点,附
近的客运站有专门的车跑景区和机场,白芷不想坐大巴,打算直接包个车去机场。
就在白芷在客运中心谈好价格,准备跟着司机离开时,停车场边上的绿化带后,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呼救声。
白芷决定让外婆先上车,他过去看一眼。
客运站前方挨着景区大门,一片热闹景象。
停车场背后是一个荒废的公园,罕有人迹。
白芷绕过一人多高的绿化带,看到了一个女孩儿被一对中年男女架住,正往边上的面包车上拖。
女孩儿乍一看比较朴素,素颜,只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背着一个双肩包。
但只要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她皮肤很白,身型气质出众,和旁边那两对中年男女完全是两个画风。
打扮土气的中年女人死死搂着女孩儿的腰,一边把她往边上拖一边哭:“闺女啊!你为什么这么狠心,要抛弃妈妈和那个男人私奔啊!”
“放开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女孩儿哭着想要挣扎,但妇女的手紧紧焊在她身上,边上还有一个男人拉着她,让她完全挣脱不了分毫。
人贩子?
白芷听过拐卖的,但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还敢有人这么抢人。
“等等!”眼看女孩儿就要被拖上车,白芷急匆匆走了过去,一把拦在他们面前,“你们干什么?”
“救、救救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女孩儿紧紧握住他胳膊,“他们是人贩子!求你救救我!”
“谁他妈是人贩子了?我是你爸!”男人恶声恶气冲白芷吼,“这是我们的家事,我劝你少管闲事!不想死就给我滚远点!”
妇人还在干嚎:“闺女啊,你怎么连妈都不要了啊!”
“不是,我根本不认识他们!”女孩儿哭得更凶了,“你信我好不好?我是来旅游的,我真的不……”
听到这话,刚才还一哭三叹妇女眼中露出精光,立刻伸手想要捂住女孩儿的嘴。
女孩儿连忙侧身躲过。
“马勒戈壁,连你爹妈都不认了?”中年男人发了狠,扬手就要给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