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秘诉暗事有态度
“李大人这边请！”
乔装打扮过后的李贺一和林韵蝶，带着藏在包袱内的小蛇蛇，在龙寿中部地区偏南一带，在福海安的带领下，走上了一家寻常朴素的客栈。
“一切都有从简吧？”
“是的李大人，一切都没有声张摆谱，全部都是经属下一人之手操办的。”
福海安在李贺的面前毕恭毕敬，更恍如根本不认识，前不久还有大过节的林韵蝶，只是以李贺为首，听从李贺的吩咐。
“辛苦了，坐吧！”
“不辛苦，属下随时从李大人的差遣！”
在李贺的示意下，三人坐在了一张普通的木桌前。
李贺何许人也，福海安认识。
他的为人如何，福海安深知。
所以，他一直把重心放在李贺的身上，而不是去质问堂堂左丞相，李贺李大人，为什么会跟一个屠了自己村的杀人犯走在一起。
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
这他很清楚。
朝廷内部的决策与安排，还是不知，就不要多添意见为好。
毕竟，谋局一事，环环相扣，他竟然不是事中人，就自然不会喧宾夺主。
在其位谋其职，现在他的职责，就是听从左丞相的安排。
再者，李贺如何为政为君，为国为民，他也是编制内的人员了，自然知道一些普通民众所不知道的凶险。
尊敬于李贺左丞相，福海安也选择相信这么一位受人尊敬的左丞相。
自然也就对李贺为什么，会带着这么一个屠自家村的杀人犯在身边，没有任何意义。
李贺呵呵一笑，很是随和，丝毫没有在自己的下属面前摆架子，甚至还主动沏茶，为二人，还有在没外人的情况下，已经跑出来透气的小蛇蛇，斟上一杯热茶。
受宠若惊的福海安，虽知李贺为人随和，对待下属还有爱，可是当李贺本人，真的在他的面前，为他斟茶时，他却不自觉拘束。
从“不二饭店”回来后，受了两位九阶高手过招的刺激后，他便更是发奋图强，带着这份刺激，一举也突破了第二层领域。
纵然还在八阶。
可是，他一个八阶的武者，却在不常修炼，到现在也不过五阶的李贺面前，心愿诚服的像个学生一样，坐在李贺的旁边，护在李贺的左右。
这是仁者爱人，人恒爱之啊！
“见过“主宰剑”后，可有精进？”
李贺慢饮热茶，湿润了一下干巴巴的嘴唇。
一路上与林韵蝶扮作夫妻走来，确实也口干舌燥了。
只是，他没有先直截了当的说明目的，而是最起码的，先调和一下这不打不相识的二人。
李贺知道林韵蝶所犯何事。
可林韵蝶所犯之事，虽然罪业滔天，可却也非罪恶滔天。
这是在结合因果后，所得出的问题根本性。
罪犯了，不管出于任何事故，自然不可轻饶，该教育的教育，该处理的处理。
而现在，处理林韵蝶的结果就是——“戴罪立功”！
伍文斯不除，就会有更加多的“林韵蝶”！
诺大的龙寿，一个林韵蝶就屠了自家的村子。
那十个林韵蝶呢？
一百个、一千个林韵蝶呢？
归根到底，有问题，要从根治起！
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所在。
坦然面对左丞相的问候，福海安不作迟疑，更不作多想，心胸宽大之际，更是无所谓，当日之所以让他带队追去“不二饭店”的目标人物就在旁边，只是带着对“主宰剑”和慕容前辈的激励，而感激道
“境界确实大有精进，只是修为还未有底蕴作出突破。”
“呵呵，好啊，咱们龙寿的中坚力量，又加强一分了啊！至于修为一事，给不了你太多的意见，毕竟你比我还可强多了，我只能说洪水虽猛，可余劲不足。
由缓至急，循循而进，这样以养身而精进，方能长存不灭。”
李贺只是实事求是，与武力而言，他这个文臣，可是万万比不过衙门捕头福海安啊！
从前难以接触得到李贺这种大人物，今日一见，竟然得来谦逊的口吻，便更是体味得到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后的心态。
激动，平静，一切，都在柔和之中。
只见李贺的目光，在这时才看向林韵蝶，缓缓说道
“当日你们在白老板的饭店里，所发生的一切，我都已经知道了。
我们都决定了，给予林姑娘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至于我们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就让时间去证明吧！”
李贺深知，林韵蝶虽然也很无辜，可是她所犯的事，实在太大了。
再加上，面对面的福海安，可是当初追捕林韵蝶的捕头啊！
那条林家村……
血淋淋的林家村，自必然，还让福海安历历在目。
这样一来，李贺就自然不肤浅的盖过此事，也不以强令而压制下属。
只是拿自己在下属心目中的模样，来做这个担保，以自己的名声，来担保这么一个罪业滔天的杀人犯。
她，还有救。
她，不应该就此被埋没。
她，还能做很多将功补过的正事。
所以，李贺不认为，可以就这么对由“主宰剑”派来救自己的人，弃之而不顾。
在温和的氛围下，福海安也很好的把李贺的话，给听在心里。
心胸舒坦的他，也放大了心胸，站了起来，主动伸出手，正色道
“请多多指教！”
林韵蝶也是同样的站了起身，握上福海安的大手，正色道
“请多多指教！”
二人恩怨情仇事毕，李贺也同样站起了身，举杯说道
“那么接下来的分工合作，两位可就要好好的给出意见了啊！”
“是！李大人！”
“是！李大人！”
二人就是连小蛇蛇，也介是与李贺一样托杯在下，可无有比李贺高杯，林韵蝶和小蛇蛇更是再低一分，矮过福海安。
小蛇蛇也不多做插嘴，之前在饭店里，它还和小彩彩不分是非的怪罪过福海安呢，再得知真相后，自然也是歉意满满。
如今竟然事了，那就自然也放下了自己的身段，给出一个态度。
最起码，让人觉得舒心嘛！
少经人情世故的小蛇蛇，这几天在李贺的教育下，最起码这点还是懂得的。
见二人一蛇放开了胸怀，李贺便开始说明了这次来这里的目的。
这次李贺带队来到这里，就是帝君收到了线报，终于是找到了伍文斯某个地下“工厂”！
这个“工厂”，顾名思义，就是工厂嘛！
可这个“工厂”所加工之物，载工之事，却有点骇人！
这个“工厂”，在他们这次行动中，被命名为“恶魔工厂”！
之所以有此“恶魔”一称，乃是因为……
这个“工厂”……
所加工的，就是那些被拐卖强掳的孩童们！
要知道，龙寿的孩童们，可都是龙寿的花朵啊！
家中的花朵，被掳掠，被摧残。
谁人不怜惜，谁人不愤恨。
特别是，那些养育花朵的人！
但这个“恶魔工厂”，有点“大”！
不单只是它的体量大！体型大！
更更重要的是，这个“恶魔工厂”，存在太久了！
起码十年打上！
这是一个相当严峻的问题！
就比如，这十年里，“恶魔工厂”就活生生的，把培养出来的林韵蝶，给放在了他们的面前一样……
林韵蝶，无疑是“工厂”里的翘楚。
可其他人呢？
其他人有多少？
林韵蝶不知道，李贺不知道，给出秘密信息的那个人，也只能给出一个百分百是绝对不能够肯定的数字。
但这个模糊的数字，也骇人！
骇人到何种程度啊？
十万！
十万之众！
林韵蝶现在站在他们这边？
没有错！
可这十万之众里头，又有多少个回头的“林韵蝶”？
没人可以得知。
伍文斯的手段，是在太强大了。
作为一个普通人，他却令到要“三巅”联手对付他，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然，这个“十万”，不过是一个模糊的数字。
可是……
没人敢赌！
这“十万”里头，到底有多少孩子？
这“十万”里头，到底存在着多少，已经被扭曲了价值观和人生观的？
这“十万”里头，到底又有多少，是如从前的林韵蝶一样，不管意志再坚韧，到最后在伍文斯的手段下，成为了伍文斯的屠刀，就连自家村都能够屠杀的屠刀呢？
没有人可以得知！
就如从前每次进出，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林韵蝶，根本就不知道，真的一个培养自己的“工厂”，其真实的位置在哪里一样！
里面其实到底有多少人，她都一概不知！
在里头，她只知道杀戮，她只知道死道友不死贫道！
在里头，她只知道活命，为了活命，最后更是被迫扼杀了自己心中最后的清明！
若不是自己从小的坚持，终究留下了一丝痕迹。
她不会被送白老板那！
没有被送到白老板那，她就不会得到“众生剑”所施予自我救赎的机会。
可其他人，可没有这么幸运。
而她从小如何，终究也是万中无一的天才而已。
“十万”之众，几个天才？
到了最后，哪怕满打满算，有十个天才，他们是不是又如林韵蝶一样，能够触摸得到，自己持之以恒，所留下的痕迹，从而愿意自我救赎呢？
要知道，在伍文斯的地下，可不缺纸醉金迷啊！
你是男人，在权力滔天的伍文斯底下，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你是女人，在一手拢掌的伍文斯手中，想要什么男人没有？
一切纸醉金迷的生活，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在这样的生活底下，又有多少个人，哪怕偶尔清醒，还能够遏制自己的欲望，在清醒中，迷途知返？
或许有吧……
但或许，更多的，是破罐子破摔呢？
明明是从“恶魔工厂”里出来的，可林韵蝶，却对里面更多详细的情况，一律不知。
她也没有办法。
伍文斯本身就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样，和李贺从前一样，就没有执重过修炼。
他现在老了，根基也没有了，在渴望长生之际，也只能把希望，放在各种丹药上了。
可也正是真的一个普通人，在他的手底下，有一众能力超群的打手，他不怕吗？
要与君霖林抗衡，他非得有这么多强力的打手不可。
可是，这些强力打手，他能够不防吗？
同样自身都没有太强的实力，李贺可以现在就这么和一个初次见面的下属坐一桌，可伍文斯可以吗？
他深知，他做不到。
所以，谨慎小心的他，只能够处处提防。
而在他的提防下，莫说是林韵蝶了！
他的两个大型“工厂”，就连是他的心腹余惜，在东部军区回去之前，连一个都不知道呢！
就是勾奴，伍文斯就没有防备吗？
手段多了去！
他不自卑于他自己没有实力。
他只是有自知之明而已！
他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他知道，他的人，都是怎么来的！
所以，他不得不防！
毕竟，对他恨之入骨的人，还少吗？
他手底下的人，不过认命了一样，只能把一心的仇恨，发泄在纸醉金迷中而已。
可他们不恨伍文斯吗？
若非伍文斯，又何至于，小小孩童时，就被掳走，送上绝命的角斗场？
孩童的快乐时光，他们失去了！
在认命，自知玩不过伍文斯之后，他们唯有，把心中缺失的时光，以畸形的方式，发泄出来。
不过，现在明面上，之所以没有大乱，那确实还是因为伍文斯管治了得啊！
让他底下的人，少有出面活在阳光底下，所以在明面上，才暂时太平而已。
也正正因为是这份太平，才连“三巅”，都被迷惑了。
以至于，到了现在，才联手布局，走到快要彻底的铲除掉伍文斯的地步。
一番商量过后，硬攻是不可能的！
而君霖林的意思，也是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所以，李贺这次带着林韵蝶前来，其实归根到底的，只是让她和福海安先碰个面，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毕竟，待得真动起手来，林韵蝶和小蛇蛇，必然也是主力军。
他就怕到时候，还没有说清楚，等他们一碰面，就自己人先打起来了。
而事关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现在，福海安是其中一个。
他是捕头，可是他手底下的那些弟兄们，可没有一个知道，他今天在这里干嘛啊！
就连安排他接见李贺的人，也都退了回去，由福海安亲自交班呢！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管是福海安，还是林韵蝶，都惊咦的看向了李贺。
林韵蝶自然不必多说，亲身经历，深有体会的她，在听到终于是找到了自己可能曾经待过的“工厂”，自然是愤恨无比。
不管这个“工厂”，是不是她所待过的那个！
作为一个，亲身体会过伍文斯手段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体会不到，这个“恶魔工厂”，到底有多恐怖？
她又如何能够，不愤恨真的一个“恶魔工厂”呢？
不管是不是她所待过的那个“工厂”，反正是伍文斯的“工厂”，就必须要打掉。
在听过李贺简单的说明后，福海安也大致能够体会得到林韵蝶的感受，也更是能够谅解林韵蝶昔日屠杀自家村的恶行了！
如今林韵蝶又是迷途知返，他自然也不会为了当日在“不二饭店”里，自己所受的那么一点委屈，而怪罪林韵蝶了。
相比于林韵蝶这么多年来的痛苦，他这点委屈，又算什么？
他现在，只能是客观的站在重新认识林韵蝶的角度上，去认识林韵蝶。
而小蛇蛇，在听到了自己现在的胞姐，她过往的痛苦，则更是自然不必多说了。
在感受着林韵蝶内心之中的疼痛时，它的双眼，都发红了！
红得，只想立马冲过去，开启自己才突破没多久的第二层领域，去大开杀戒……
可是，急，是急不来的。
李贺之所以这么快的，就把这个应该绝密的消息，告诉给他们听，那是因为，这是君霖林的安排！
这是君霖林与李贺商量过的安排！
所以，这趟出门，君霖林才会让李贺“带薪休假”一般的出来，就是为了让他时刻在林韵蝶的身边，以防她做出些什么，会让她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情。
而这个安排的根本目的，就是要培养他们！
世间不平之事，有很多！
可是要处理这些不平之事，不是一个人，也不是这么一个人，一代中，就能够解决得了的。
所以，君霖林的意思很简单。
就是让林韵蝶，这个本身就是从黑暗里出来的人，重新，面对黑暗！
有关于攻破“恶魔工厂”的这件事，急不来，也急不来！
而现在提前得知了消息的林韵蝶，只能忍！
锻炼自己，麻木不仁的去忍耐黑暗的吞噬！
要么超生！
要么永死！
只有忍耐下来，打赢这场持久战，林韵蝶才有这个能力，带着自己的天赋，坐上高位，光明正大的打击罪恶，光明正大就这么坐在这里，震慑黑暗，让黑暗，在她的有生之年，从此，不敢再有寸进，甚至乎，在她的有生之年，只能节节败退。
只有这样，才能够震慑得了，那一个又一个的伍文斯！
就如白无二所问的，她到底是要杀掉一个伍文斯，还是要铲除所有的伍文斯一样。
答案，在她的手里！
她要怎么做，取决于她！
事已经成，黑暗也已经成型了。
这是乃至君霖林登基前，就留着的病根。
过去促就现在。
过去已经无法挽回。
就在当下，谁和谁，想要一个怎么样的未来？
那就在当下，由谁人，自个说了算！
是冲动，便“永死”！
是忍耐，便“超生”！
要成大事者，心字头上一把刀，直插心窝亦需忍啊！
可就如现在的林韵蝶，再闻过去，会觉心痛一样。
她，在经历过饭店中“轮回”后，便已经变了。
在皇城中，在君霖林和李贺的教导下，她是因为已然重拾起了自己的心，所以才会在现在觉得心痛。
她被泪水打湿的朦胧双眼中，不再是那个杀手林韵蝶一般，无有感情，无有冷漠，漠视众生一般，毫无色彩。
现在泪眼之下，有的是理解，有的是愤恨！
可终究，她，重拾了情感！
从有，被磨灭至无！
现在的她，通过泪湿的双眼，才真真正正的让人明白，她终于是如破茧之蝶一般，迈进了新生！
在“永死”之前，她，便已无声的，选择了——“超生”！
可十来岁的她……
终究还是个小青年啊！
在李贺的眼中，在福海安的岁数底下，她，终究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啊！
如此早熟的她，可想而知，是经历过多少的风雨，这才从泥壤中，破土而出，迸发嫩芽啊！
就如现在的她，在面对李贺的直视时，明明愤恨，却咬牙掘强的，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明明痛苦得想要抱头大哭。
可她为表心意，却痛苦得睁开着双眼，把自己的心意，毫无保留的哭将出来。
小蛇蛇，很想安慰她……
可它笨，无从下手……
福海安惭愧之余，也再无力诉说……
看到眼前的林韵蝶，他唯一痛恨的，是那个不择手段的伍文斯……
一身强力，压抑在自己的拳头之中，只想挥向伍文斯……
可是，就连他眼前的林韵蝶，在百般痛苦的心情中，都选择了忍耐……
他……
唯有惭愧……
人到中年，快三十了……
没想到，自己的定力，却还比不上一个小姑娘！
想着，强而有力的拳头，也不自觉无力的松开了！
纵然有些僵硬……
可终究，他只剩惭愧！
特别，自己在面对这些之前，还是一个衙门的捕头！
就这，足以让他愧疚一生！
这也是为何，这事，要把他也给叫来的原因。
自己手底下的人，君霖林自己清楚！
所以，现在，福海安在这里坐着……
看着哭得不成人样的林韵蝶，李贺也是十分的心疼。
可是，在得到了林韵蝶的答案后，他最终，也说不出些什么话来。
僵硬的眉头，紧咬的牙关。
到最后，只得柔情的眼神，直视林韵蝶那倔强的双眼，为她，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