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是我最青涩的心事
今天容嘉起得有些晚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闹钟居然没响。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赶紧起床，早餐没来得及吃，收拾好自己就急急忙忙地出门了。
这个点正值上班高峰期，路上堵得很，容嘉挤上公交车车的时候，突然理解了那些迟到的同学，这也太堵了，十分钟的路程，不知道半小时能不能到。
车厢里人满为患，站着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的早餐味聚集在空气中，容嘉轻微地皱了皱眉。
她站在了车厢较中间的地方，因为个子小，上面的吊环都被人抓着，没有可以扶手的地方，一不小心她就会被挤得摔倒。
回头时，有个高大的男生站在了她的身后，从容嘉的角度看去，只能勉强看到男生的侧脸，下颚线流畅，笔直的鼻梁，亚麻色的头发。
容嘉对他有点印象，十一班的班草，梁轶阳。
许是注意到了视线，梁轶阳看了过来，她连忙把视线移开。
广播报完站，容嘉挤到后门艰难地下了车。
容嘉到画室的时候已经上课十几分钟了，她敲开门，小声地说了句报告。
教室里二十多个人同时转过来看着她，容嘉有些羞赧。
廖珉倒也没怪她，开口让她进来，下次别迟到了。
容嘉在座位上坐下，往旁边看了看，他们今天画的是厨房的素描静物，廖珉找了张简单些的果盘静物让她画。
容嘉在画板上贴好画纸，拿出笔开始画。
她要画的这张就是一个果盘里放着两个苹果，一个梨，画了两次苹果之后，再看这张静物图，似乎也没那么难。
打好型把简单地画完明暗交界线之后，笔芯又粗了，她不想削笔，低头在笔盒里拿起其他削好的。抬头的同时，撞到了旁边男生的手腕，凉凉的体温通过额头传导过来，让她一激灵。
容嘉缩了缩脖子，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见陆止皱了皱眉，以为他是反感自己刚刚的行为，于是立马又往旁边挪了挪，“对，对不起啊。”
陆止把手收回来，朝她看了一眼，“我刚刚在削笔，你头要是再歪点就直接撞刀上了。”
听见了吗！
所以人家让你离他远点！
容嘉心里的小人嗷嗷叫着，她感觉自己尴尬得能原地抠出三室一厅来。
她干笑两声，“呃，真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陆止：“……”
让你自己注意点别撞到了，谁说你是故意的了。
他换了支笔继续画，就在容嘉以为他懒得回她时，陆止又开口了，语气随意又慵懒，甚至都让人觉得是不是到底在跟她讲话，“今天来得挺晚。”
容嘉愣了两秒，往旁边看了看，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讲话之后，才回了句：“唔……我今天，起得有点晚了。”
陆止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廖珉走过来，看见容嘉的画，弯下腰拿着笔在没画好的地方戳了戳，“这个地方，你明暗交界线和灰面中间的这个地方太生硬了，要慢慢过渡知道吗？这里画得太死了。“他用橡皮把没画好的灰面全部擦掉，拿着笔帮容嘉把灰面慢慢地过渡到暗面。
“好的。”容嘉点点头。
“哎，廖老师，你出来一下。”有老师在教室门口敲了敲门，喊廖珉出去。
容嘉记得，那个是她刚来画室第一天看见的教导处老师。
一出神，笔已经带过了刚刚的果盘，画到后面的背景上。
“啧。”容嘉眉头皱了起来。
刚刚才画好的呀，怎么这么容易出神呢，又得把这块擦了。
“容嘉，陪我去上一下洗手间呗。”迎悦放下笔，来容嘉的座位上找她一起去厕所。
容嘉站起身，“现在可以去吗？”她不太确定。
“哎呀，可以的了，想上厕所直接去就行。”迎悦挽着她的手往门口走。
“你不累吗？我坐在凳子上坐那么久人都麻了。”迎悦说。
容嘉站在洗手间门口的洗手台，“我还好，你不是要上厕所吗？去吧。”
迎悦说好，走进了厕所里。
容嘉低头看了看，画画的时候手擦过画纸，蹭到了不少灰，整只手都是黑乎乎，跟挖煤的有的一拼了。
她打开手龙头，挤了点放在旁边的洗手液，拿着纸巾擦干，纸巾刚丢进垃圾桶，余光里突然闪过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等她抬头去寻，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好了，咱们回去吧。”迎悦从洗手间出来，跟她说道。
容嘉收回视线，应了声好。
容嘉在画架前坐下，发现刚刚画错的那一笔已经被人修改好了，莫名地，她把目光转向了陆止。
“随便帮你改了一下。”男生淡淡地开口。
“谢谢。”容嘉礼貌地道谢。
“画画的时候少分心。”陆止又提了句，语气很淡，像是随口一说。
容嘉却听得红了脸。
窗外的香樟树被风吹了吹，有几片树叶簌簌地掉了下来，像是落在了人心上，痒痒的。
她悄悄地往旁边看了一眼，男生长得是真的好看，轮廓柔和，五官干净利落，眼皮的褶皱很深，睫毛说不上有多长但很浓密，薄唇。
此刻懒懒地抬手作画，倒莫名带了几分贵气。
容嘉默默地咽了口口水，收回目光。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廖珉回来的时候，大家都画得差不多了，他二话不说直接往群里甩了张图片。
好家伙，高难度的花卉组合静物。
袁绍晨立马就嚎了一声：“廖珉你简直毫无人性呐！”
有人开了头，大家便都接了起来——
“就是就是，刚画完都不让我们休息一下，就又来了一张。”
“臣妾做不到哇。”
“老廖，别这样，做个人吧。”
廖珉性子挺随和，平时经常开玩笑，所以大家跟他说话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他也不会真的生气。
“停停停，你们少插科打诨，有时间在这嚎还不如赶紧画，今天没画完中午都别走了，留这陪我，挺好。”廖珉一脸正经。
大家见哀嚎没用，只好认命。
廖珉单独给容嘉发了张之前他们画过的一张水果静物。
画完之后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事了，有画得慢的同学还没画完，廖珉倒也没真的不让他们走。他大手一挥，表情极度嫌弃，“赶紧走吧，瞧你们慢的，啧。对了，值日生留一下。”
容嘉收拾好东西，就听见廖珉说：“陆止，容嘉，你俩把卫生搞一下。”
她顿了顿，把他话里的内容消化完之后，眼眸闪过一抹笑意。
其他人都先走了，迎悦说有点渴，去画室旁边的便利店买个饮料，教室里就剩了他们两个。
“我扫地，然后你把垃圾弄进垃圾桶里，可以吗？”陆止询问容嘉的意见。
他其实包揽了大部分的活，把垃圾弄进垃圾桶里这件轻松的事让容嘉做。
容嘉点头说好。
陆止拿着扫把，动作随意，却扫得很干净，他低着头，从容嘉的角度看去，他的头发修剪的很干净，正午的阳光洒过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渡了一层光。
风华正茂，这是容嘉脑子闪过的第一个词。
她看得有些愣，以至于陆止抬头了她都没发现。
“你在看我吗？”少年站在阳光下，歪了歪头。
容嘉终于回过神，她慌忙转过头，“才没有偷看你。”
话音刚落，空气安静了几秒。
容嘉羞愤地想撞墙，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这也太尴尬了。
救命，想逃离这个星球。
“偷看我？”她的局促和心虚被陆止看在眼里，他笑了笑，有些调侃的意思。
容嘉头低得就快要埋到地里去，声音跟蚊子一般小：“没有……”
我才没有偷看你。
不过，就算偷看了又怎样？你长得这么好看还不许人看吗？
不过这些话容嘉只敢在心里说。
值完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左右了，星期天的下午是不用来上课的，容嘉弄完垃圾，收拾好走出画室，迎悦已经在楼下的便利店门口等了。
“你可算下来了，走吧走吧，我都要饿死了。”迎悦把手里的柚子茶塞了过来。
听她这么说，容嘉才想起来，早上急急忙忙的没来得及吃早餐，这会儿也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饿。
她接过柚子茶喝了一口，“好，那赶紧吧，我也饿了。”
到家的时候夏宜正好把饭做好，见容嘉回来，让她洗手吃饭。
想起廖珉这两天说的话，容嘉小心翼翼地提了句：“那个，老师说两个星期的试课期已经过了……如果确定要学的话，要尽快……交学费。”
一句话，让饭桌上的气氛立即冷了下来，夏宜夹了一筷子豆腐，抬眼看她：“我都说了，学那个没有用，你就是不信是不是？”
容嘉皱了皱眉，知道夏宜又要骂她了，转头看向一旁的容津，“爸爸，我想学画画……”
容津沉默了几秒，刚准备开口，夏宜抢过了话：“都说了学了没有用，画画这种东西，就是浪费钱，你觉得我们家钱多是不是？啊？”
容嘉不想跟她吵，把目光继续投向容津，等他开口。
“你确定你要去学？”容津放下筷子，沉声问道。
“我是真的……”“我不同意，你成绩这么差，学了又有什么用？再说，你想一出是一出的，这会儿说想学，万一过了这新鲜劲又不想学了怎么办？谁知道你是不是一时兴起？学费那么贵，这不是浪费钱是什么？”容嘉刚开口就被夏宜打断。
她皱着眉，迎上夏宜的目光，“我没有一时兴起，我初一的时候，初二的时候包括更早之前都有跟您提过，我想学画画，可是您根本就不听我说的，您也说了，我成绩差，那您觉得我这种成绩能考上高中吗？”开了个头，后面的话也就没那么难说出口了。
容嘉平静地重复，“我一直都很喜欢画画，我不是一时兴起。”
夏宜猛地站起来，把筷子狠狠一放，“那你就是说怪我了？怪我之前不让你去学画画？”她气狠狠地看着容嘉，“成绩差你就不能努努力吗？整天就知道玩，成绩能好到哪里去？”
容嘉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她和夏宜总是不能好好沟通。
一句“一直都喜欢画画，没有一时兴起”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夏宜那里就是怪她之前没有让自己去学画画。
每次吵架都是这样子，夏宜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像利刃一般直接而有力地落进她心里。
整天就知道玩，一点都不懂事，为什么别人比你好这么多？
从小听到大最多的话就是这些，在夏宜的心里，她永远都比不上别人。
若是平时，容嘉会闷声不语，但这次关系到她能不能学画画，能不能参加艺考，她想争取一次，她抬起头，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没有兴趣的东西是再怎么学都学不好的，就像数学，就像物理，您说我整天在玩，但您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没努力？我真的，真的很想学画画，很想参加艺考。”
说着说着，容嘉眼眶渐红，她低下头飞快在脸上抹掉。
夏宜看着她，沉默许久，冷笑一声：“行，你大了，我说什么都没用了，管不住你了，我也不管了，容嘉，以后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管了行不行！”
容津终于斥责了一声：“行了！吵什么吵！”
他看了一眼容嘉，“知道了，你跟你们老师说，过两天我去交学费。”
容嘉一愣。
反应过来他说什么时，她抬手抹掉眼眶里出来的眼泪，小声说了句“谢谢爸爸。”
-
因为中午的事，容嘉午饭没怎么吃，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她感觉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拿起手机在企鹅里戳了戳聂舒桐。
s：出来吃东西嘛？我要饿死了。
发完这句话还附带了个美少女哭唧唧的表情包。
对方回得很快：你中午没吃？
容嘉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嘛，她编辑好回了一句。
s：早上也没吃。
无敌美少女：……
无敌美少女：街角麻辣烫等你？
s：好。
容嘉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和对美食的渴望，从床上爬了起来。
容津和夏宜吃完午饭就去自家蔬菜铺了，家里就她一个人。
她慢悠悠地走出门来到街角的那家麻辣烫。
这家麻辣烫在学校附近的拐角，她家就在学校对面，正好聂舒桐家离她家也不远，两个人经常来吃这家麻辣烫。
聂舒桐早到了一小会儿，见容嘉过来，佯装要打她，“容嘉同志，你怎么回事？自己说要吃东西的怎么来得这么晚？”
容嘉耷拉着脑袋，“息怒息怒，我太饿了脚都抬不动啊。”
“得了吧，鬼才信你。”聂舒桐拉着她走进麻辣烫店。
肥牛塞进嘴里的一瞬间，容嘉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她满足地眯了眯眼。
“哎，等会儿陪我去个地方呗？”聂舒桐抬眼看她。
“哪儿？”容嘉嘴里还在吃东西，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
“怡兰路那边的篮球场。”聂舒桐说。
容嘉从麻辣烫里抬起头，“你要去看帅哥？”
聂舒桐“嘿嘿”笑了一声，算是默认。
容嘉：“……”
“我作业还没写完。”她丢下这句话，然后继续吃麻辣烫。
“还剩啥？我帮你写。”聂舒桐狗腿地笑笑。
容嘉：”你字丑。”
还是算了吧。
聂舒桐：“……”
生拉硬拽，聂舒桐拉着容嘉一起去了篮球场。
虽不算在热闹的地段，但因为条件设施好，场地大，除去下雨天，怡兰路的这个篮球场常年热闹至极。
现在这会儿，篮球场旁围了不少人，聂舒桐拉着她挤进了人群里。
“看看看，就是他，帅吧？”聂舒桐指着篮球场上一个男生，有些激动。
容嘉有些近视，她眯着眼顺着聂舒桐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出来那是个很高的男生，长得好像确定还可以。
“嗯嗯，还可以。”她回了一句。
“什么啊，就仅仅是还可以啊？明明很帅的好不好。”聂舒桐不满意她的回答，撇了撇嘴。
“我有点近视。”容嘉说。
聂舒桐沉迷于看帅哥，没回她。
容嘉四处看了看，可没想到这一看，眼睛却移不开了。
聂舒桐刚刚说的帅哥的对立面里，男生穿着宽大的球衣，额头一层薄汗浸湿了些许头发，他神情肆意又张扬，篮球在他手里运作自如，带球稳，发球准，投篮一发即中。
跳起来时，带起了衣角，隐约能看到衣服下流畅的肌肉线条。
容嘉慌忙别开目光，脸颊开始发烫。
“哎，你去帮我到旁边的那个小卖部去买瓶水好不好？我想去给他送水，但我怕我一走这个地方等会儿就挤不进来了。”聂舒桐碰了碰她的手肘。
容嘉点头说好。
她从冰柜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收银员说了声：“三块钱。”
容嘉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又从冰柜里拎出一瓶水。
她挤进人群，把水递给聂舒桐时，比赛正好结束了。
陆止以一个三分球结束了比赛。
“哎，他们那边居然输了，不过我刚刚看对面那边有个男生也好帅啊。”聂舒桐接过水。
“那你还送水吗？”容嘉问。
“送啊，你在这等我一会儿啊，我马上回来。”聂舒桐拿着水向男生的方向走去。
容嘉有些佩服她的勇气。
比赛已经结束，陆止被好几个女生围着，女生们拿着买好的水和饮料递过去，目光期待。
容嘉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水，躇踌着不敢上前。
“谢谢，不用了。”她听到了陆止的声音，女生们见他拒绝，一时面上都有些尴尬。
容嘉垂眸。
他不会接受别人送的水吧。
她拿着水的紧了紧，抬脚准备离开。
陆止看见了她，朝她走了过来。
走近了些，容嘉感觉到一阵风袭来，他刚刚打完球，身上出了汗，味道却并不难闻。
陆止看了她一眼，轻挑了下眉，随意开口道：“这么巧，你也在。”
对他的到来有些不可置信，容嘉眼睛瞪大了些，听到他开口之后，她才愣愣地回了个“是啊”。
陆止垂眸，女生穿着一件奶白色外套，更显皮肤白皙，因此，脸上的红晕格外明显，他看了几秒，从喉间溢出一声笑，他薄唇轻启，“你在脸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