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条
金恪走后,游大少爷破天荒失眠了。
丢人丢得。
马上扑过去把绳扣解开,因为不放心,还又翻出刀把绳子割断了,游隼才勉强地,不怎么硬气地问,这事儿能不能也帮他保密。
自从认识金恪,他就一直在丢人。他可能已经把他这辈子的秘密都落金恪那了。
但幸好又是金恪。
他知书达礼、温柔体贴的好兄弟。
金恪答应了,临走前还体贴地问,要不要借给他一件长袖衣服穿,遮遮手腕。这会儿游大少爷完全已经把他为什么会推开金恪,浴袍为什么会突然掉地上,他怎么会误以为自己闻到了金恪的信息素,完全都给忘到爪哇国去了。
游大少爷满脑子都是马上回床上躺着,然后,忘掉这件事。
他心不在焉地说不用了他有长袖……他心想:就算没有,明天让阿杰再去买一件不就行了。
第二天早上,游隼翻了一通,结果发现的确没有带长袖。
刮着台风,下着暴雨,阿杰也出不去。
“……”
游隼打开微信,点开金恪,和有拼音障碍一样,磨了好半天才勉强发出一条消息:
兄弟,借件长袖穿?
才七点多,金恪起没起啊?
金恪不会觉得他是个傻逼吧?
跟他住一个宾馆的剧组人员,还有谁和他尺码差不多的么?
那几个和他熟的,都至少矮他十公分。难道去借不熟的?
游隼转着手机,靠在墙头胡思乱想。
游大少爷暂时看见金恪就想绕道走,但是除了金恪,还有谁……
总不能在台风过去前都不出门吧?
-金恪:好
-金恪:一会儿我让服务生送过去
答应了,又善解人意地没有多说别的。游大少爷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要是把金恪换成他那群傻缺兄弟,指不定能怎么笑他,气他一个早上,等看他真火了,才赶紧送衣服过来,顺便再看个笑话。
服务员来送,也不用见面。
游隼心想:什么叫兄弟?
令人暖心。
-ys:谢谢宝贝儿
-ys:[呲牙][呲牙][呲牙][呲牙][呲牙]
不过对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回。
-金恪:嗯
-金恪:宝贝儿不用谢
游隼以为送来的光会是一件衬衫或者别的上衣,但服务生送来了一整套西装,用衣撑整整齐齐地挂好了,套着防尘罩。
但把衬衫换上,游隼才发现他也没有合适的裤子。
要么是运动裤,要么是运动短裤。上面穿个衬衫,看着好像这衬衫是他偷来的。
兄弟,细心啊。
游隼一边心想马上就叫个服务生把他带的绝版球衣给金恪送过去,一边坐在玄关的镜子前换上了西装裤。
无论是衬衫还是裤子,穿之前游隼都闻了闻。是没有穿过的,没有信息素的味道,带着点儿淡淡的木质熏香的香味,是昨天金恪身上香水的味道。
除非走活动,游隼很少穿西装。
练舞放不开。
衬衫的布料很舒服,又还算挺括;有浅浅的菱形暗纹,样子没那么隆重,却也不花哨。是金恪的喜好。
肩膀宽了些,袖子长了些。游隼在镜子前面穿上,看着宽宽松松的。裤子也长了,能完全遮住脚腕。
布料摩挲着皮肤,带着金恪的那种味道。游隼突然有种是金恪贴着他胳膊、脊背、大腿慢慢磨蹭的错觉。
游隼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金恪蹲在他身前抬头看他的那双眼睛。
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游大少爷一下子被金恪摸他这个念头恶心得半天没站起来。
不光是恶心,还有轻微的内疚感……金恪人这么好,他就这么想金恪的?
于是游隼马上就把这事儿忘没影了。
把裤腿往上挽了挽,又把所有鞋都试了一遍,最后精挑心选出一双没那么不搭的白色球鞋,拎着外套,又去拾掇了拾掇发型,游隼才迟迟出门。
游隼早饭吃得晚,早上十点多才去茶餐厅吃了个早茶,午饭也吃得晚,两三点钟才去西餐厅吃了个下午茶。
台风天出不去,游隼闲得慌,在酒店的所有场所,吃的喝的玩的乐的,逛了一整天。
这一天下来,游隼几乎和整个剧组碰了个遍。
大家都一样,都得呆在酒店,都怪闲得慌。
但不知道为什么,游隼每碰见一个熟人、一伙熟人,就都有人问他:你穿的衣服是金恪的么?
游隼心说:有这么明显?
游大少爷只能装模作样地说是是,再给自己编个借口,什么衣服带少了没得穿了,行李箱翻进泥沟子里了,衣服被台风卷走了,酒店烘干机都坏了衣服吹不干……
毕竟两个alpha同性相斥,贴身衣物都是信息素重灾地,一个alpha穿另一个alpha的衣服,和一个omega和一个alpha换着衣服穿一样容易让人误会。
但重复一百遍后,到下午,就剩下“确实,他的”了。
幸好没撞见金恪本人,不然更尴尬。
到下午,台风渐渐停了。不到六点,天完全放晴。
酒店满院子的残枝败叶,小树攲斜歪倒,茂盛的草皮像谁遭了无情蹂-躏的头发,垃圾碎茬儿零零散散,到处都是。
阿杰订了十点多的航班,下半夜到承平。
从机场去登机口路上,阿杰一直时不时扭头看一眼。快到登机口了,阿杰终于忍不住了,压低声音问:“隼哥,你穿的是不是金先生的衣服?”
阿杰比游隼大,但总不能叫老板隼弟。老板也不让助理叫他老师,说听着老师就想起上课,想起上课就烦。
“……”
游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衬衫,看了看自己的裤子,又看了看自己的鞋。
他问:“你们到底从哪儿看出来的?我脸上写了金恪两个字?”
“脸上没写,”阿杰老老实实道,“写在衣领上。”
静了几秒。
“什么?”
游隼冲进旁边的洗手间,隔着洗手台,脸抵在镜子前,揪着衣领,斜扬着下颌往领子上看。
衬衫上浅浅的菱形暗纹在衣领上加深了许多,但不突兀,看着自然简洁。
还在酒店,对着镜子臭美的时候,游大少爷屁都没看出来。
但可能是有人和他说过了,这时候在洗手间,撑着镜子,游隼猛地发现左衣领上有几条菱形暗纹的边颜色更深,这些菱形边……
是一个斜体的“jinko”。
游隼:“……”
他是个傻、逼、吧。
他穿着这件衣服,他是最后一个发现的。
可谁穿件衣服还要去看看领子什么样?照个镜子,他不比领子好看???
游大少爷匆匆找了个隔间脱裤子,准备拿手机照着,看看金恪他妈还有没有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留大名。要屁股上也印着个“jinko”,他要么杀了自己,要么去杀了金恪。
但刚脱掉裤子,金恪恰巧来了条语音消息。
语音很短。
金恪低沉的声音中含着点儿笑意:“谢谢,衣服我很喜欢。”
“……”
在起杀心前,游大少爷反应过来金恪说的衣服应该是他找人给送过去的球衣。
“你衣服上怎么还印着你名字”,这句话都输入完了,又硬是被删掉。
游隼忍气吞声地发:哦,你喜欢就好。
金恪没再回消息了。游隼等了会儿,又拿手机打开手电筒,在暗得不行的洗手间隔间里对着裤子照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ys:问你个事儿
-ys:你借我的裤子上没你的名字吧?
过了会儿,金恪回了,问:哪条裤子?
游隼马上回:早上你借给我的那条。
金恪显示输入了半天,最后发过来一条语音,笑道:“我知道是我借给你的那条,我问的是我借给你的是哪条。早上我是随手拿的,你现在看看,裤子是什么颜色的?有配腰带么?配了腰带,腰带是几孔的,是头层牛皮还是二层牛皮,还是别的皮质?裤筒又是什么样子的,有改过么?裤筒改过,那裤长呢?你大概看一下,我去找一找。”
游隼:“……”
什么?
游隼把语音翻译成文字,对着第一条,扯起裤子照着灯看。
这条裤子是黑的……吗?纯黑?灰黑?蓝黑?
“……”
-ys:对不起,我可能
-ys:看不大出来
金恪那头没信了。正当游大少爷自己也觉得有点儿尴尬,光穿这条内裤站在这儿也有点儿冻屁股,金恪回了。
“这样吧,”他温文道,“你拍下来或者发一段视频给我,我看一眼。”
游隼不想把裤子扔马桶上,不干净,但用手拿着,另一只手拍又拍不全,还不如视频通话方便,金恪说哪儿拍哪儿。
-ys:方便视频么?
接着,金恪收到了一个视频通话邀请。
他顿了顿,但等接通后,游隼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前却不是游隼自己,是一扇像公共卫生间的门,那条裤子和皮带挂在门挂钩上,一只瘦长的手用指节抵着裤腰,把裤子撑开。
“就这条。”游隼毛毛躁躁道,“认出来没?”
“……”
金恪笑了声:“你把裤子脱下来了?”
“不脱下来给你看什么。”游隼也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歧义,把手机贴过去,很不满道,“不是,你觉得这裤子是什么色的?黑的?蓝的?灰的?”
他长这么大,总不能是个色盲吧?
哪有黑灰蓝色盲啊?
金恪却没回答。他笑道:“那你现在穿着的是什么?”
“光着呗。”顿了顿,游隼又含糊道,“也不是完全光,我穿内裤了。”
手机屏幕冲着裤子,游隼看不到金恪脸上的神情。
他只能听到金恪在那儿笑,用很绅士的语气说:“那还是穿上吧。在外面光着屁股,我怕你被当成变态。”
“……”
近两天,精确到昨天晚上十点到现在,游大少爷都听不得“变态”二字。
“谁他妈变态了???我这是在洗手间隔间行么?”游隼脑袋冒火,转过手机对自己一顿扫,“看见了么?看见我穿内裤了么?你以为我是在哪?我是暴露狂吗?”
金恪微微垂眼。
游隼没管他,把手机扔到置物台上,利索地穿上了西装裤。他想扣好皮带扣,想了想,又怕挡住皮带上一共几个孔,就只松散地穿着。
这裤子他穿长,裤腰要提得很高。
游隼皱着眉头,从下解开两粒衬衫扣子,用牙齿叼住,一只手按住裤腰不往下掉,另一只手去拿了手机。
他把手机举远,咬着衬衫下摆,抬眉含糊道:“喏,就这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