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番外5 凌萧（八）
萧云谏终于明了其中的原委。
也是看清了到底为何萧檀会和夜昙与云翳长得那般像。
他忍不住慨叹道：“夜昙可真当我们是家人, 一点都没怕麻烦了我。不过也是，即便是他同我言说了，我也不会拒绝的。”
他瞧了一眼凌祉, 又是叹了口气：“你身上大部分的修为都是源自于他, 此般……是我们欠了他的。夜昙他不过就是要我们养个孩子, 哪里又是麻烦事。”
凌祉转头看向了夜昙与云翳合葬的坟墓, 眼眸深深地说道：“我很感恩夜昙, 如果不是他, 我们也许会死在与屠天之力的那场战役之中。”
萧云谏瞧着一旁单纯的萧檀, 又说道：“不然……我们还是不将他送至停云殿去吧, 将他带在身侧, 也算能完成夜昙对我们的嘱托。凌祉，此般可好？”
“好。”凌祉颔首, “既是夜昙所托，我们定是要承担下来的。阿谏, 你我本是一体，你决定的事情，就是我的想法。”
萧云谏嘟了嘟嘴，微微垂头，却是应了一声：“好。”
他招呼来了萧檀，说道：“你可还记得你是在此处诞生的？”
萧檀乖巧地点点头：“记得的, 我在此处数百年修炼，方得的人形。”
“其实……此处埋骨的, 是你两位父亲。檀儿，你可去磕个头, 算是报了诞育之恩。”萧云谏抿着嘴, 郑重地说道。
萧檀也是感受到了他语气中的凝重, 忙不迭地依言上前。
不假思索地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他抽了抽鼻子，站起身来的时候，脸色也是有些沉重。
他就像是忽而想到了什么一般，对着萧云谏深深地作揖。
又道：“我……想去您原先所说过的那个地方，修习功法。我也想做个有用之人，不会再叫你们担忧。”
他是见识过屠天之力那一场战役的。
他很惧怕，缩在所有人的身后，不敢出手。
他看过血流成河，见过横尸遍野。
更清楚地知道，那一场战役中死了多少萧云谏亲近之人。
他本是惧怕面对的，可是又听见萧云谏与凌祉提起那场战役，心中颇有感伤。
他是单纯，可又并非是傻。
哪里不知道要明辨善恶是非。
萧云谏曾言说，停云殿是他最好的去处。
若是他去了，日后也定然会做个有用之人吧。
萧云谏抿抿嘴，将萧檀扶了起来。
他叹息道：“如今你是半神之体，更好去停云殿。若是日后得了机缘，定是会被提做神位的。那地方不论是人，亦或是藏书，皆是对你颇有益处的。”
他与凌祉交换了下目光，却是又道：“别等时日了，便是今日就回停云殿去吧。”
萧檀舔了舔嘴唇，又回头看了一眼夜昙的墓碑，对着萧云谏颔首说道：“好的，阿谏！”
他眼睛里面亮晶晶的，闪烁着雀跃的颜色。
凌祉却是又阻止道：“你合该尊称一声神君，而非阿谏。”
萧檀环着手臂，刻意对着凌祉哼了一声：“我偏不！我就喜欢唤他阿谏，阿谏阿谏阿谏！”
凌祉明知自己不能同一个这般小的孩子计较，可到底他还是有些吃味的。
萧云谏抽了抽鼻子，不禁想笑——
这酸味都要漫出天际了，他可还是得有些反应的。
他轻咳了一声，说道：“凌祉说得对，就算你同我亲近，可天界礼法章节颇多。万不该因着这一星半点的行差踏错，就叫自己落人话柄了。”
萧檀噘着嘴，又反驳道：“那凭甚的，他可以叫？”
凌祉微微偏头，未等萧云谏开口，便已先行说道：“我二人是即将举行婚礼的一对，自是有更为亲近的叫法。”
萧云谏顿时给了他一肘子，斜他一眼，仿若用着眼神告诫凌祉：“他不过是个孩子，你同他这般严厉地计较作甚。”
可凌祉如今学会了，只装作视若无睹的模样。
他仍是对着萧檀严肃地说道：“有些规矩，还是叫他在幼时就应该明了。”
萧檀哦了一声，也没再喊过阿谏了。
这跟着挠了挠头，又唤道：“神君。”
即日便要启程，好在萧檀亦是有半神之体，能同他们一起腾云。
也算是在路上省了不少的时辰。
萧云谏未曾同青鳞提前言说自己要归来，就连青鳞都有些诧异。
他掌理停云殿如今也有百年了，比之炎重羽更为细致的他，倒是将停云殿打理成了与先头炎重羽不同的模样。
炎重羽现下亦是恢复了往日记忆。
他瞧着青鳞做着他从前的事情，又要日日陪伴自己。
更是乐得悠闲。
见到萧云谏一行人归来，只慢吞吞地跟在他们身后晃悠着。
萧云谏瞧他眼烦，冷不丁地说道：“你如今还是挂着停云殿大神官的位置，却从不干大神官该干的事情，你可该讲这职位空出来了。”
炎重羽依旧左摇右晃地摆在他眼前，说道：“那可不行。如今我家小鲤儿的资质可还不够，我可还得再等他百年。等他够了，我再将我这职位给他。”
言下皆是情爱的酸臭气息。
气得萧云谏不禁撇嘴，朝天翻了个白眼。
他啧啧两声，又道：“你便就捂着吧，等到时候捂得热热乎乎，全然塞给你的小鲤儿去。”
正巧赶上青鳞推门而出，听了萧云谏的一耳朵。
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唤了一声神君，又问：“你们可是有好久未见了，瞧着竟是这般多的话要说。”
萧云谏呵了一声，又道：“是啊，我们这般多的话语要说。你说是吧，重羽？”
炎重羽一挑眉，没再言语。
萧檀从未出过长飙之墟，此也更是头一回来。
睁着眼睛像个小兔子一样骨碌碌地转着，四处瞧着。
他一直藏在凌祉身后。
即便是对凌祉总有些不情不愿的，但到底如今凌祉也是他唯一的遮挡了。
炎重羽早便瞧见了他，但一直懒得相问。
直到青鳞细心，瞧见藏在后面的萧檀。
他诶了一声，有些惊喜地问道：“神君，此是何人？”
萧云谏朝着萧檀招了招手，说道：“檀儿，来过来。”
萧檀揪着衣角，有些扭扭捏捏地到了众人面前。
萧云谏不禁笑道：“先前在长飙之墟的时候，可未曾见过你这般羞赧模样。我来与你介绍一番，此为我停云殿中的神侍青鳞，是为青鳞一族。而此是……呵，大神官炎重羽，是只鸟。”
炎重羽此般听了，哪里肯作休。
他即刻便挑眉说道：“原是我就是只鸟啊？神君这话，可是叫人难过得紧了。”
萧云谏冷然一句：“总比小鸡仔，要强得多。”
此言一出，倒是叫青鳞都噗嗤笑出了声。
炎重羽撇撇嘴：“瞧着这孩子的面容，可是你二人其中某位在外面的……孩子？”
他明知萧云谏与凌祉二人，谁也没有这个可能。
故而，才真的敢这般言语的。
但青鳞仔细瞧了萧檀的容貌，真真儿是有一两分神似萧云谏的。
又听他也同萧云谏一起姓了萧，心中一紧。
他有些窘迫地朝着炎重羽摆了摆手，分外急迫地使了眼色。
炎重羽见其神色，忙偃旗息鼓，不再言语。
可萧云谏却是一挑眉，并不甚在意地道：“是啊，你倒是聪明。瞧着这张小脸，生得与我多相似，不就是我的亲子吗？”
他愈是这般说，旁人便愈发觉得他就是在说笑。
此话便也了了。
青鳞清楚了萧檀到底是何许人也后，忙接手了孩子的一切事宜。
他忙不迭地将萧檀的住所安置了下去，又拨了两个神侍伺候着。
那架势，仿若真的是将萧檀当做了这停云殿的小主人。
炎重羽看着眼热，哼了一声，又说道：“神君这想要两人清闲，便叫我与青鳞忙碌着。可瞧瞧，我这救命恩人就是受了这般的待遇呢。”
青鳞又是听闻了他的话语，连忙捅了他一下，说道：“神君莫要在意，哪里又真的需要那么多的经历。便是重羽，也是个大闲人。虽是说如今他的修为不复，但到底对功法、书籍熟识，他自是能得闲暇，来教诲萧檀的。”
萧云谏忍俊不禁，拍了拍炎重羽的肩膀，说道：“交托给你了。”
炎重羽百口莫辩，朝着凌祉这个“难兄难弟”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可凌祉错了一下，并不看向炎重羽。
炎重羽深知自己没了指望，便对着萧檀厉声说道：“我可是严苛，你若是受不得，现下快离去。”
青鳞又踢了他一下：“你到底说甚呢？！”
炎重羽委屈巴巴地闭上了嘴，眼泪汪汪地看着青鳞。
萧云谏嫌弃地啧了一声，扭过脸看向凌祉。
凌祉一如往常。
安安静静地在他身后坐着，从不多言语。
可是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不曾离开。
萧云谏兀自笑了笑，这样该是多好。
这样天长地久，便是这世间最最美好的事情了。
一直都不是凌祉离不开他。
而是他离不开凌祉一样。
幸好，凌祉从未放弃过自己。
即便是那时候他对着凌祉冷嘲热讽、言语带刺。
他真的……
很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