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番外1 天道(三)
青鸾鸟拿着文书, 站在停云殿前面。
不过片刻,便瞧见一袭青衣的风神款款而来。
他摇着一把折扇,颇有一番风流味道。
面容上挂着容和的笑意, 眼眸清澈, 又生得漂亮。
青鸾鸟即刻便红了脸,微微垂下头,说道:“神君,我是天帝为您新择选的大神官。”
——“你回去吧。”
她甫要应声, 却忽而察觉到萧云谏那张笑意盈盈的面孔下, 吐出一句怎般冷冰冰的话语。
她晃悠了两下, 又道:“神君,我是天帝……”
萧云谏却从不怕天帝的, 只是又冰冰凉凉地说道:“快些回去吧,我这停云殿不缺大神官。”
青鸾鸟有些急迫, 又忙要证明自己:“可是神君,是天帝说您原先的大神官已死, 要我取而代之的。”
她一时慌了心, 有些口不择言了。
萧云谏本就是思念炎重羽, 又乍然听闻她这般的言辞。
便是气不打一出来。
他兀自冷笑了一声, 说道:“是啊, 他已死。我偏生就喜欢那些个死了的,我就喜欢一个长生牌位做我的大神官,你又待如何?你是做也不做?若是要做,我停云殿那边多得是柱子,随便找个碰死便罢了。我立马也提了你的牌位去, 就写作停云殿的大神官。”
青鸾鸟被吓得一个激灵, 连连后退了几步。
来时天帝曾言语, 说风神是最最和善之人,怎得忽然变了这幅姿态?
天帝还对她所言,说这停云殿中未曾有过女主人。
若是她得宜,便也许能做这未来的女主人。
萧云谏瞧她沉默,又是厉声道:“怎得,若是你觉得不合适。我便直接给你的长生牌位上写个,风神之妻,可好?”
青鸾鸟见萧云谏此般,竟是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洞察得一清二楚,心中更是恐慌。
她有些慌不择路,忙不迭地行了拜礼,回禀天帝去了。
可她却未曾察觉到,停云殿的神侍们,皆是将她当做一个古怪之人看待。
交头接耳地又说道:“这青鸾鸟一族的,便都是这般怪异行事的吗?竟是对着空荡荡的大门,说了许久的话来。”
萧云谏坐在殿内,正与梦神攀谈着。
他道:“你如今倒是琢磨出个新的控制之术来,分外有趣得紧。”
梦神一拱手,半分玩笑半分真地道:“还不是风神提点的好,竟是叫我想出了个用障眼法和梦织在一起的术法来。”
原是青鸾鸟那先头所见,不过是她的一场清醒梦罢了。
凌祉缓而又道:“阿谏,此般会否影响你的声誉。”
萧云谏一挑眉:“我何时说过何等的话,我从未在青鸾鸟面前出现过。更何况,这梦境是她所思所念而化成,是她的欲望叠加,与我当真无关。虽是这般说有些过分,可到底……真实的我不会对她说出这般过分的话语去。”
他又鼓鼓嘴巴,说道:“凌祉,你可是觉得我做得过分了些?”
那架势,颇有一番凌祉胆敢说一个不字,立马就把他扒皮下锅煎了的模样。
凌祉即刻便应了声,说道:“怎会。”
梦神倒吸了两口凉气,又说:“你们可莫要再折磨我了。先头在魔界、在长飙之墟,已是将我折磨得体无完肤了,现下怎得非得还要继续,啧。”
萧云谏歪向凌祉的方向,凌祉立马接住了他。
他便耀武扬威般地说道:“梦神何时也去觅个良人?”
梦神撇撇嘴:“说得倒是轻巧。我哪里有找得到,还是看你二人下下饭吧。说来,我还未曾在你这停云殿中,尝过膳食呢。”
萧云谏合掌,便吩咐了下去。
只是瞧着忙忙碌碌的神侍中,又缺了他熟悉的两人。
心中又是掀起一阵波澜。
不禁恼道:“天帝也当真觉得,送来旁的一个神鸟族,就能叫其替了重羽去吗?都是禽类,还有生得不同的呢!”
凌祉亦是说道:“在战后,阿谏曾去崖下寻了许许多多回,可怎般……也找不到重羽的踪迹。就好似是他……”
他话尽一半,却是说不下去了。
倒是萧云谏忽而抬了眼眸,又道:“是他尸骨无存。”
萧云谏摆了摆手,见到菜品一一上桌,便又说道:“快些吃吧。兴许吃不完,天帝便要来传召了。”
梦神自是先动了筷,面上有了靥足的神色。
萧云谏猜得无错,他们这还未曾吃个八分饱,天帝便差人传旨来了。
说是请风神独一人入殿觐见去。
梦神甫要起身,便被萧云谏按下,又道:“急什么,吃完再说。”
天帝的使者传了许多回,可萧云谏仍是不紧不慢的。
甚至还让神侍给他拿了一壶搁了百年的桃花酿。
只一开盖,便是满屋飘香。
就连梦神都沉溺其中,忍不住连声道好。
带着微醺的醉意,萧云谏方才随着天帝的使者去了殿上。
方才踏入其宫殿,便瞧见一旁是那位青鸾鸟族的女子。
见到萧云谏的瞬间,便往回缩了缩,眼底尽是紧张。
天帝恼怒,当着萧云谏的面儿摔了一个笔洗,又说道:“云谏,你到底为何意?!”
萧云谏俯身行了个得体的礼节,又道:“天帝陛下所言是为何意?云谏可是有些听不懂,着实不明白呢。”
天帝掀了眼前面帘,又是怒道:“我好生生地为你择选了一位新的大神官过去,你竟是出言不逊,对她说什么……要让她当场撞死的话语去。”
萧云谏心底暗自发笑,可面容上却仍是持着疑惑的神色:“陛下在说甚?我从未曾瞧见有新的大神官进停云殿去。此为何时的事情?我怎得甚至不知道,原是陛下还为我择选了一位新的大神官一事呢。”
提及此,天帝倒是有些窘然。
此事他未曾知会萧云谏,便自己草草定下,也是不合规矩的。
但他如今是天界的秩序主宰,不过送个侍应过去,又待如何?
他哪里会是当真怕萧云谏这几句反问?
更何况,萧云谏也是他的妻子抚育长大。
天帝嗯了一声,又道:“原是我不能替你择选了?云谏,如今你胆子却是太大了些!”
萧云谏此般却是作了委屈神色,说道:“陛下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何时敢忤逆您了。只是我想言说,若是您早些告知于我,我便能亲自前来谢恩,不是吗?”
天帝被他堵得一哽,竟是半晌寻不到反驳的话去。
见他不语,萧云谏又是垂首说道:“不若如此,便是还得麻烦陛下您,将这位新的大神官,亲自送到我的停云殿去呢。我这般卑微,如何能要您做此事?”
天帝本是受用的。
可细细琢磨,却顿时察觉到了萧云谏话中有话。
但他看着萧云谏这般的诚恳卑微,又无法反驳。
他不禁有些泄气,更是气恼。
他才应该是天帝,而萧云谏不过是受他管辖的一个神祇罢了!
想及此,天帝又一拂袖,对着青鸾鸟的方向,说道:“不说先头一事,便只言你为何这般对待你新的大神官?”
他看向青鸾鸟脸上愈发得楚楚可怜,更是觉得自己要替其讨回公道来。
萧云谏仍是不卑不亢地说道:“陛下,我从未见过什么新的大神官来,更未同她说过话。方才梦神来寻我,我们是在殿内吃食了些方才来的,还开了一壶酒。陛下大可闻闻我身上这酒味,还未散去呢。”
青鸾鸟终是按捺不住,尖锐地直言道:“神君可莫要在陛下面前撒谎了,你怎得未曾见过我?便是方才我到停云殿门口通传了,是您本人来我面前,同我、同我说……”
萧云谏皱皱眉头,问道:“说什么?”
他似是抬眸将青鸾鸟细细致致地打量了一番,又道:“我还以为陛下仍是会为我送个男子来的。我用惯了炎重羽这般的美貌男子,便是对女子一丝一毫的兴致都提不起来呢!”
青鸾鸟宛如受了莫大的屈辱一般,咚的一声便跪在了殿上。
萧云谏听着这响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缩在袖口下的一双手,兀自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是当真疼的!
他如同被吓得一怔,半晌才言语道:“你这是作甚?”
青鸾鸟又是多磕了几个响头,带着哭腔般说道:“请陛下为我做主!我所言皆为实,是风神殿下亲自轰了我出去,还叫我一头磕死在柱子上为好的。”
萧云谏听罢,连忙像是跳了脚一般辩解道:“怎会有此事?陛下从小教诲我长大,亦是知晓我的为人如何。若是不知,天后娘娘也该知晓的。我何时会做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我一向是最最心软的,生怕旁人在我面前见了血去。”
天帝哪里有多见过几回萧云谏,大体还不是天后带着。
此时提起天后,又叫他想起自己背叛一事了。
霎时间有些头昏脑涨的。
他摆摆手,哪里能真的传了天后来对峙萧云谏是何样的人。
便又揉了揉额角,说道:“是吧,约莫是吧……只是,人家又何苦去冤枉你呢?”
萧云谏眼底有着笑意。
若是如今扶英公主在,定会说上一句:“他的的确确是怕见了血去,可那是因为他一风刃劈下去,连人都不成人形了,又何会有血呢。便只是此般的,兵不血刃罢了。”
萧云谏微微垂眸,却也是跪在了天帝面前。
青鸾鸟作的那副委屈可怜的模样,他便做不了凄楚受辱的姿态?
他当年可是学了这般的求全模样的:“陛下,我当真未曾见过的。若是不信我停云殿的神侍证词,那还有梦神的神侍也候在殿外,问他们便可……”
青鸾鸟仍是不屈,梗着脖子,哪管三七二十一又道:“这九重天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风神殿下您与梦神殿下关系好呢?”
萧云谏嗤笑一声,抬眸直视她:“那你可说说,是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