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老父亲17
次日, 报纸上刊登了制衣厂征集设计图稿的事情瞬间席卷大江南北，大家也没把这件事当真，觉得就是玩笑, 有人抱着玩乐兴趣按照报纸上的地址寄了过去。
当民众被动员起来，包括厂子里交上来的各式各样的设计图稿在办公室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林桂芳也参与其中, 她的主要职责还是筛选设计师, 最终由鹤斐一个人面对这座小山进行筛选和考核。
经过三轮筛选, 从成千上万张奇奇怪怪的草稿中, 鹤斐选出了十六张设计图稿。大部分是涂鸦, 只有少数能看出来有设计功底。
林桂芳惊讶的问道, “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些？我看好像跟那些筛下去的也没什么两样。”
“灵感。”鹤斐将十六张分为十二张和四张, 依次排列，“看出来了吗？这十二张可以作为十二生肖系列, 这四张可以作为春夏秋冬系列。这些设计图有现下流行的时尚元素，也有古典韵味。”
“洋人的开放和国人骨子里的内敛其实并不冲突，年轻人的市场很大, 中年人的市场更大，谁有钱就有话语权。年轻人自己穿, 中年人全家穿。”
林桂芳仿佛被点醒般，“我们要在中老年人群和年轻人群中寻找平衡点，争取老少皆宜，这样我们的客户不就仅仅只是单人而是家庭。”
“没错, 我们的运动鞋也是如此。”鹤斐将这十六张的联系方式推过去，“入选作品记得把奖金打过去，如果可以，你也可以顺道问问他们之中有没有愿意来厂里工作。”
“嗯。”林桂芳接过设计图，奇怪的“咦”了声, “这个设计图的张是咱们工厂的工人，她是车间里的好手，平时做事又快又麻利，没想到她的画图也还挺好看的。”
鹤斐挑眉，“奖金当着所有工人的面发给她，然后让她明天去设计部上班，就当个设计部的小组长吧。事情交代完了以后，你带她来办公室一趟。”
“行！”林桂芳跟张红关系不错，笑着拿着众人的联系方式出去了。
可惜的是，林桂芳打电话过去人家普遍都不信，还以为是开玩笑呢。她没办法，只好将获奖名单刊登在报纸上，奖金也很快下发，一张纸换了整整五百块，普通人家一个月工资也才两百，这下子，全国轰动了。
无数人每天发信息问他们厂里还选不选设计图，被拒绝后无一不扼腕自己错失天上掉钱的机会。
不过对于林桂芳的工作邀约，这些获奖者不约而同的拒绝了，有的是本职工作更好，有的是害怕路途遥远，还有的在上学，最终设计部也只有张红一人。
顶着整个工厂的艳羡目光，张红激动的接过奖金，还被提了工作岗位，这可是一个普工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张妹子，你熬出头了啊！”厂子里没人嫉妒她，反倒都出来真诚的恭喜她。
张红曾经被父母卖给一个老男人，给老男人生了三个孩子，两女一男，老男人还经常酒后家暴，打大人也打小孩，不仅家暴还赌/博，家用全靠张红的一双巧手在挣。
前段时间老男人掉河里死了，现在她又升了官，可不是人生熬出头了。
还有很多女人都在熬呢。
“谢谢！谢谢大家！”张红哭的稀里哗啦，握着钱的手都在抖，“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我家娃的学费终于够了！”
林桂芳把人带到鹤斐面前，“厂长，这位就是设计图的主人张红。”
“厂长好！”张红猛的一个一百八十度鞠躬，长长的头发垂直跌落地上，“谢谢厂长！”
“这么大的礼我可受不起，快起来快起来！”鹤斐让林桂芳把人扶起来，“你不要感激我，要感谢就该感谢你自己的手艺，不然你再凄惨我也不可能帮你一把。”
张红伸手抹了一把还带着高原红的脸蛋上的眼泪，“厂长您不用说了，我张红一辈子都记得您的大恩大德，我以后一定会努力工作的！”
这五百块掌控的是孩子的命运啊！
她清楚的知道，没有任何一个厂子里的设计师会是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农村妇女，哪怕她衣服做的再好，图画的再好都没用。
“行，那我也不多说废话了。”鹤斐指着站在一旁的林桂芳，“你先把她当模特，做出你设计的那套衣服。”
“我？”林桂芳惊讶的看着他。
“桂芳啊，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作用，咱们厂子以后的销路就全靠你了。”鹤斐笑眯眯的说。
张红连质疑都没有，立刻拉着林桂芳下去量尺寸，开始制作衣服。
她心灵手巧，父母不做人，从小跟在外婆身边，外婆又是制衣厂的技术工，一双巧手绣制工艺在当年都是大名鼎鼎的，张红虽然小学没毕业也不识字，可这些她仿佛天生就会。
缝纫机踏的飞快，从线条到裁剪到最后的手工纹绣，一件衣服很快在她手下成型。
也是这个时候，张红才知道林桂芳和厂长之间的关系，她感激两人，因此决定在对方不透露的情况下死死的压在心里。
林桂芳被折腾摆动了整整一周，最后的成品也的确让她眼前一亮，贴合的腰线利用花纹巧妙的遮挡了小肚子，衬托出女人的韵味却不乏少女的清纯活力。
鹤斐点头，“不错，四季元素融合的很好，那么这个系列就作为高档手工缝制产品，十二生肖元素作为普通人群消耗品。”
张红想了想，又拿出了一套衣服，“厂长，我觉得光是女性的市场或许太多了，这里还特别用边角料制作了一套男装，要不您试试看怎么样？”
“你的想法很好。”鹤斐对她提出的建议大加赞扬，“男装的确是一个非常大的市场，不过目前来说咱们还是得先用女装打出知名度，以后才能拓展新的生产线。”
“不用生产线，这个很简单的。”张红拎起服装，“你看，其实这些采用的混搭拼接元素，做完女装后顺便做就可以，而且还省了布料浪费。”
林桂芳也说，“我觉得张妹子想法很好，男装咱们就当是顺带的成吗？”
“这个看工人们的反响吧。”鹤斐也没多做犹豫，他从来就不是瞻前顾后的人，“等我去收到租金就可以开始大批量制作，如果工人们对男装感兴趣的话可以适当的将计件提成提高一些。”
“行。”
张红张大嘴，心里对鹤斐升起无限崇拜和感激。一个能时时刻刻关注工人想法的厂长哪里去找，而且他给出的工资和福利实在很高，工人们背井离乡出来打工，为的就是钱，自尊早就是被抛下的东西，可是他给工人们捡了回来。
两人离开后，鹤斐给赵燕打了个电话。
而挂下电话的赵燕此时正堵在一间大厂房的财务办公室，“什么叫你们资金不足，你们这么大的厂还吞我们那点代工的钱？！”
财务推了推眼镜，“这位女士，我们不是不结货款，实在是我们也没有收到货款，不是不给，是迟些时间再给行吗？”
林豪把激动的女友拖出来，“算了算了，还有好几家呢，咱们再去找他们看看。”
“可是我们早就把这家工厂的货送过来了，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尾款时间，我们现在不仅欠租金还欠工人工资还有货商货物的尾款！”
“我知道我知道。”
可是接下来的行程依旧让他们失望，几个厂家通通以一模一样的理由推脱交付尾款的时间。
这些厂家原先都交了一部分定金，而这部分定金被赵燕用来购买原材料，比如布料和针线等等，相当大一部分也是采用的付定金出货后付尾款的方法。
现在不仅是开始追的租金问题，更大的问题是工人工资还有货商尾款。眼看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赵燕急得火上眉头，越来越多的货商开始催款，如同她催这些大厂一样。
可是大厂负责人没有心，她有啊！她天天和工人们同吃同睡，自然明白工人们的辛勤付出，要不是为了那点钱，人何必活成驴子。
林豪见状，便说自己和她分开行动，每个人都有对应负责催款的对象。
赵燕连连点头。
可是她不知道，林豪根本没有去催账，而是转头去找了刚刚他们堵住的财务办公室。财务见他来了，起身拍了拍他的胸，“你这没良心的还知道回来安慰我？”
“我不安慰你安慰谁？”林豪抓住财务的手亲了一下。
财务收回手，“你不是说要把她哄到手，怎么，现在看起来你好像对她不怎么感兴趣了？”
“嗨！”说起这个事，林豪就觉得浪费自己一番心血，“她就是个养女，那个赵安年前些日子还跑来收租金，明知道他女儿这样都不来。我看八成是被赶出来了，我要一个空脑子的花瓶干什么，看着好看罢了，人又无趣，最多也就牵了两次手，不如捞点钱跑了算了。”
“你可真是狠心啊。”财务翻出账单，“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我把货款拨过去。”
“就这两天吧，不然等她反应过来我们就跑不了了。”
“行。”
接下来的几天里，赵燕永远奔波在催账的路上，忙的焦头烂额的她根本没时间关注男友的动向，她还一直以为男友也在帮她奔走。
工人们开始闹起来了。
赵燕先是费尽心思安抚大家，然后承诺这个月一定尽快结清工资。
好不容易安抚下工人们，前段时间催账的其中之一的负责人怒气冲冲的上门，还不等以为是送尾款过来的赵燕高兴，就被对方一巴掌打蒙了。
“你看看你们这是做的什么东西，这玩意儿跟纸一样，根本就不能卖！”
赵燕根本来不及顾得上自己的脸，捡起地上的衣服，“这不是按照你们的标准来做的吗？”
“什么我们的标准？”负责人愤怒的掏出合同，“我们的标准材质跟这个根本就是天差地别，你别以为外人分不出来这两种你就可以以次充好。仔细看看合同上的标准，现在这批衣服毁了你是要以一赔十的！”
“你说什么？！”
“给你三天时间赶快凑钱，不然我立刻就让你们这个厂子破产！”那人甩袖而去。
赵燕如同五雷轰顶，捏着合同跌坐在地上。
然而她还是得打起精神奔走，以为是采购时不懂行被人骗了，不过现在不是去找货商麻烦的时候，拿到钱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接下来无论她怎么求，甚至跪在地上都没人愿意给她尾款，有个人甚至好心的给了她一百块让她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还有的人让她答应陪对方一天。
赵燕走出大厂，蹲在路边痛哭起来。
旁边有位好心大娘路过，了解事情原委后叹了口气，“姑娘啊，你这是被他们骗了。这几个大厂用这种招数骗了很多代工小厂，用一点订金骗得那些小厂出钱出力出货，最后都破产倒闭还欠了一屁股债，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跟他们斗。他们的名声在这行早就臭了，没人愿意接他们的订单，你怎么会跟他们扯上关系，而且还是几个厂全遇上了。”
“我、我不知道。”这些事都是林豪做的，她当时还和父亲炫耀了一番。
难道这就是阿姨曾经说过的代工厂很难，她现在才明白他们的苦口婆心。
对了，当时父亲还说过让她注意采购。
告别好心大娘，赵燕跑到提供布料的货商那里质问以次充好的事情，可是得到的回答是她当时购买的就是差的面料，还特地嘱咐过不要发错。
货商见多了这种不法商人，不过他只是卖东西的，有钱就行，于是就卖了，说起来她还是大客户呢。
“怎么可能？”
赵燕不敢置信的后退了两步，她可是知道面料问题的重要性的，所以她之前特地给了很大一笔钱用来让林豪采购，而货商现在拿出来的合同根本不是她看到的那份，上面的价格更是和她给的天差地别。
她后知后觉的去找林豪对质，却发现人早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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