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陆绎回到知青点时,其他人都在吃饭。
余得勇端着碗说:“陆绎,今天这水可是我帮你打的啊!”
陆绎才想起来今天该他打水,可是他之前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余得勇这么一说,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人家也不是他的随从或者是下属。
“谢了!改天我帮你打!”
余得勇:“不用谢,咱们几个知青相互照应是应该的!”
于抗美踢了余得勇一脚,“哎,你今天怎么这么热情啊,转变够快啊!这都不是我认识的余得勇了!”
余得勇说:“陆绎现在可是咱们自己人,那能一样嘛!”
……
陆绎饭还没有吃完,村里的大喇叭就开始响了,催着社员去开会。
此时余得勇正在用牙签剔牙,说:“这会还用开吗?一看就知道结果!肯定是队长给他儿子铺路!”
说实在的,这红薯饼真难吃,一连吃了几顿,陆绎胃酸的严重,火烧火燎的感觉。
最后,陆绎索性放下碗,说:“为什么不去,当然要去,去给队长捧个人场啊!摇旗助威总会吧!”
余得勇说:“那多丢人啊!”
陆绎站起来往里走,他要去给牛天贵拿钱,“入乡随俗才能活的更好!”
这次正好可以借着给队长送手电筒的机会去趟他家,和牛立新也多说几句话,这拖拉机才是陆绎的最终目标。
这时陆绎想起来了,这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在干活后,总是喜欢吸根烟,烟这东西,他之前没有见过,历朝历代的史书上也没有记载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明的,或者是舶来品,总之村里男人见面打招呼都是用这个,他既然现在有求于人,总要有点表示吧,不过现在去买也来不及了,再说也没有时间。
陆绎想起来昨天去供销社,朱建华刚买了一包来着,“朱建华,你烟还有吗?”
朱建华凑过来,说:“有啊,你要吸?给你一根品品!”
陆绎瞟了一眼朱建华,还有那根递过来的香烟,什么话也没有说,而是直接顺走了一整包,剩下朱建华手里举着的那一根,孤零零的杵在哪!
这下朱建华不愿意了,这包烟他才吸了一根,手里的这个才是第二根,“喂,陆绎,你什么意思!你这是抢劫!”
“下次买了还你!”
说话间陆绎早就走远了。
牛立新虽然已经结婚两年了,可是因为他爸牛天生有权威,又是队长,所以他们并没有分家,住在一个院子里,虽然说是一个院子,却和赵若涵家的院子不同,他们家不光有三间青砖大瓦堂屋,还有两间东屋、两间西屋,外加一个厨房,这在村子里可是头一户,因为其他人家的房子只有下面两尺墙是砖,再往上面都是泥垛的墙,牛天生家的清一色的全是砖头砌的,这在十里八村都是排的上号的。
陆绎到的时候,牛立新正在蹲在那巴拉自行车。
陆绎打开了手电筒给牛立新照明,问:“这是怎么啦!”
牛立新手上全是黑色的油,“洋车子的链子掉了,我给上上,三天两头都是掉的,烦都烦死了!”
陆绎弯着腰仔细看,这车子是靠链子带动后轮往前走的,很显然,这车子的链子松了。
陆绎看着牛立新把链子装上,说:“立新,这链子松了吧,你现在把它上上去那还是会掉的,治标不治本。”
牛立新用手背擦了擦汗,说:“我知道,可是咱们自己不会修啊,这东西这么贵,弄坏了,我爸还不扒了我的皮!”
自行车对陆绎来说就是一个新奇玩意,这下不知道怎么把链条紧好,他心里还真不舒服,“你说县里会不会修?”
牛立新已经洗好了手,说:“肯定会啊,不过太远了!”
陆绎看牛立新洗好了手,就学着村里人的样子,给牛立新递了根烟,“有时间的话,到县里去见识见识?”
牛立新接过烟,一看,不得了,还是大前门的,这烟他爸都吸不起,他瞬间感觉自己被重视了,“修个洋车子对你来说也叫涨见识?你们家都开汽车,四个轮子的,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的!”
牛立新说起汽车,眼睛里都闪着光,这心情陆绎能理解,从古至今,骏马车架就是一个人身份的象征,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免俗。
汽车,陆绎在火车站看到过,看上去确实比之前的车马气派多了!他倒真想坐上去试一试!
适当的自嘲是对自己的保护:“那不是之前吗?现在我洋车子都不会骑!”
牛立新用火柴点燃了香烟,猛吸了一口,又吐出了烟圈,瞬间云雾缭绕,“你这叫接地气了!”
陆绎借着牛立新的火,也点燃了一只,有样学样的吸了一口,我的天,这感觉太难受了,呛的他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强忍着缓缓的把烟吐出来,说:“我这正好有张自行车票,哪天有时间了一起去县里走一趟?”
“好啊,正好也看看这自行车怎么修的!”
选举大会的结果可想而知,牛天生的三儿子牛立青以绝对优势当选。
……
小麦全部割完,用了5、6天的时间,你以为全部割完就算完事了吗?这才只是个开头,接下来要把小麦摊到麦场(碾的很平的空地)上,用拖拉机带石磙一场一场的碾,这样才能把麦子碾出来,然后把麦秸用大叉子叠起来拉回去喂牲口,麦子拉入粮仓。
他们盐碱赵还算是幸运的,有辆拖拉机,没有拖拉机的村子就惨了,就要用牲口拉着石磙一点一点的碾,牲口和拖拉机比起来,力气太小了,摊的厚一点就走不动了,拖拉机半个月能干完的活,用牲口一个月也干不完。
拖拉机一天能碾两场,上午一场下午一场,一场能打五六百斤粮食,一天也就是一千斤左右。
按这个进程下去,差不多半个月粮食就能碾完。
小麦的总产量也就是一万五千斤左右,其中一半还要交公粮。显然,剩下的七八千斤小麦,对于400来口人的盐碱赵来说,也太少了,如果按人头算,一个人分到的还不到20斤,对于赵若涵他们家来说,一共也就才100多斤粮食,甚至不够他们家吃一个月的。
所以这少的不能再少的小麦显的弥足珍贵,平常都舍不得吃,只有在有亲戚来的时候才舍的烙上几张饼。
小麦一亩地的产量只有200来斤,根本无法养活全村的人,所以村子里四分之三的耕地都被用来种了红薯。
红薯用春红薯和晚红薯之分,春红薯就是春天时栽种,到秋天收获,因为生长周期长,日照时间长,淀粉的含量也就比较高,适合刮成红薯干,晒干后磨成红薯粉做红薯窝窝、擀面条。
相对于春红薯,晚红薯的淀粉含量就低的多,不过含糖量高。晚红薯是夏天收了小麦以后种的,等收了小麦后,从春红薯上直接剪一段秧子下来,然后插到土里,经过几天时间,这小小的一段茎就能生根存活。
晚红薯和春红薯的收获时间差不多,往往队里挖了春红薯,接着就开始挖晚红薯,晚红薯因为生长周期短,日照时间短,淀粉含量低,所以不适合做红薯窝窝红薯馒头,所以只能煮着吃,蒸着吃!
每年冬天,每家每户都能分几千斤的晚红薯,为了储存,每家每户都会挖一个大地窖,然后把红薯放进去,到了十冬腊月,红薯会冻坏的。
因为红薯不像红薯干好存放,所以都是先把红薯吃完,才能吃红薯干,特别是冬天,每顿都能煮半锅红薯!
有时候,到了春天,红薯还没吃完呢,这时候红薯就会发芽了。
……
在碾场的这段时间里,陆绎被分到了麦场里,整天不是把小麦铺到场里,就是把已经碾好的麦秸叉起来往车上装。尽管比插晚红薯累,他却依然乐在其中,因为他有了了接触拖拉机的机会!
牛立新对烟馋的很,可是他手里又没有闲钱去买烟,听他说,他们正张罗着分家呢,既然要分家,他爹妈就要给他起新房,按他们家的条件,最少也要是三间青瓦房吧,所以最近,他老子娘把钱看的紧。
故,在其他人都不在的时候,陆绎会给牛立新递一根烟过去,有时候一天一根,有时候一天两根,没有几天,陆绎顺的那盒大前门就被抽空了。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牛立新也不例外。
这不,第五天,牛立新就给了陆绎机会,告诉他什么是摇把,什么是减压,什么是档位,什么是离合器,什么是油门,什么是刹车,什么是左右转向导轮……
虽然这些名词陆绎是第一次听说,不过结合它们的实际用途,听一边他就记住了,剩下的就是实际操作了。
各个部分的名称记住以后,接下来就开始实际操作了,陆绎还是有点激动的。
第一步,是发动拖拉机,发动的时候,要一手把摇把插入发动机内,用力摇动,同时还要一只手摁着减压阀,不然,拖拉机是摇不动的。
陆绎轮了差不多三圈,拖拉机终于被发动了,嗵嗵直响,还冒着黑烟
第二步,就是上去实际操作了,换档,加速,转弯等等,陆绎一样一样试了一遍,真正操作的时候,陆绎倒是不紧张了,表现的非常的冷静。
陆绎冷静,不代表别人也冷静,看着他生疏的操作,牛立新这个师傅倒是比陆绎这个徒弟还紧张,在一旁直接不停的指挥,该这样,该那样。
听着牛立新在一旁一直说话,陆绎真想把他嘴巴给缝上,这是在麦场里,人少地方还宽敞,又不是路上人多,牛立新用不着那么紧张,他在一旁只会干扰自己操作。
这一次,陆绎整整跑着碾了一遍,直到中间要翻麦的时候才下来,差不多有一个小时,这下他真是过了把瘾。
当然过瘾是要付出代价的,因为碾麦时,拖拉机是要围着麦场一直打圈转的,手扶拖拉机的导向轮就在脚下,要使拖拉机一直保持转圈,陆绎的一只脚就要一直蹬转向轮,足足蹬了一个多小时,他脚腕子都是酸疼的。
如果不是在碾麦场上,而是在官道上,脚就不用一直蹬导向轮了,那跑起来会更爽吧。
等陆绎从拖拉机上下来,牛立新走上前,说:“陆绎,你胆子可真大,我在旁边都快被吓死了!”
一个多小时,一直保持一个姿势,还真是有点累,这时候陆绎也不讲姿态了,在背阴处,直接靠着麦秸垛坐下了,他左右晃了晃肩膀,伸了伸腿,一个小愿望被实现,真爽。
陆绎只是这么随意一靠,找了个他以为最舒服的姿势,可是他却不知道,他这半靠半躺的姿势,和其他人有多么不一样。
就是牛立新这个土生土长的庄稼汉也看出了不一样,这凤凰窝里还真养不出野鸡!人家随意一坐,也比他们庄稼汉坐的好看,学都学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