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报偿
这是把主意打到艾克蕾尔身上了啊，兜帽下的杰纳笑意森冷，这位亚蒙家族的长子是指望着洛斯罗蒂公爵将由长子接任，这样眼下得势的他们就好立刻去跟“失势”的克莱伊家族提及婚约。毕竟在外人们看来，在贵族们对主战派唯恐避之不及，以防跟那两位一样死得不明不白的当下，换了当主的蔷薇公爵日后怕是要沦为风信公爵的附庸了，而克莱伊家族若是肯嫁女，又是嫡系的独女，随嫁必然丰厚异常。
——真是不好意思，得让你失望了，杰纳望一眼右手边从始至终没有表示也没显出什么情绪波动的“黑曜石”，低笑一声后开口：
“洛斯罗蒂公爵之位已确定由公爵长女，艾克蕾尔·克莱伊接任，正式的仪式典礼会于她成年礼后举行。公爵长子赫德奥德勋爵已在半月前随使臣启程将公爵送往普林赛斯，事情结束后，封地及一应相关事宜将由国王陛下转交于他以代行领主之职，直至艾克蕾尔小姐成年。”
最后一句截至目前为止他还未得确证，但只要阿尔泽的脑子没有被马踢——抱歉这个形容有点粗俗——他就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故意提了明确的时间点，用“国王陛下”而非“普林赛斯的国王”来称呼阿尔泽·普林赛斯，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是普林赛斯人，甚至就是当事人的意思。而本就多少知道不该问，更为与会者的沉默而不安的“红宝石”闻声转脸望向斜对面那端坐东桌上首的与会者，瞥见他领口那枚此前未曾见过的焰色的鸢尾十字火欧泊领针，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就确认自己这是问到了实打实的知情人，甚至是当事人，甚至就是那位据说遭受波及，已休学了将近一月的白院次位本人！
毕竟那位公爵幼子从入学开始就因其显赫的出身和精致的相貌而颇为引人瞩目，那双瞳色不大常见的眼睛也确实是极有特色，骤见那枚与之无二的火欧泊领针，实在没法不去联想。
“呃……嗯……感谢、感谢您的告知。”哑然良久后，他才这样磕磕绊绊地挤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来，此外似乎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了。
在最初的惊慌之后，“红宝石”迅速冷静下来，尤其是在想到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参加这个“宝石会”之后，他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等散会后返回地上他就会把“凭证”交还给埃尔维斯家族的人，等几天后的二阶评定结束，立刻离开。
然而对面的“火欧泊”显然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只见那位与会者白皙而初现修长的手悠然交握于桌面之上，身体前倾些许，做出一副极为感兴趣的模样，带着淡淡的笑意开口道：
“我很期待”红宝石”先生能给出怎样令人满意的价码。”
祭在脑海里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绕了一通，即使不知“红宝石”的身份，也能猜出他势必是某位对克莱伊家族有意的贵族，多少不齿这种类似趁火打劫的行为，但也知晓无论是达伊洛还是依达法拉的存在都能保证这个劫没人打得成，当下也抱着些微嘲讽的心态等待“红宝石”开价。
“红宝石”闻言直接愣住，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不仅是一个价格的问题，更是对克莱伊家族的态度问题。先不提信息的交易本就不是无偿，单是他早知先前的提问便是辗转传到克莱伊们的耳边都是冒犯，现在更有可能直接问到了当事人，当下不由得冷汗频出，知道自己若未能给出令对方满意的价码而令其真的动怒，一个公爵家就算失势，也足够让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好过了。
场中一时有点沉默，没听懂的不明就里，听懂了的则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等待后续。
“烟晶”见冷场太久，正打算硬着头皮打个圆场，就听隔过大半圈沉默了很久的“红宝石”像是非常艰难才下定决心般咬牙道：
“我转让一次无偿委托青院监督生制作物品的机会！”
“烟晶”闻言怔了一下，无言扭头看向身边原本幸灾乐祸的“猫眼”，“猫眼”则直接愣在了原地。
……这也能转让？兜帽跟面纱之下的祭多少有些讶异。
杰纳听闻后也稍微怔了怔，旋即推测是那位喜欢研究材料的青院主位不知是为了什么又欠了别人人情，而且听起来这个机会似乎是不限期的——随着那位的实力提升，可以说这委托越往后拖就越有得赚，也难怪“红宝石”显得那么肉疼。
常理来说这并不是个能让他满意的价码，毕竟在常人看来难以接受的材料跟匠人委托费对他而言都不算什么问题，但他眼下确实急缺一件能帮助他阻隔来自河川之上注视的物品，这个报偿也算是急他之所急，至于埃尔维斯家族是否可信还有那位青院主位有没有这个水平，可以之后再查证。退一万步说就算那边真的没有这个能力，他也不是没有渠道再找其他匠人，刨去这点的话，其实只要这个损失能让“红宝石”光是想起来就肉疼，也就足够了。
“火欧泊”矜持地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红宝石”松了口气，“猫眼”叹了口气。
之后的集会堪称平静，几乎没再有什么值得众人瞩目的事情，至多是几个成员间互相交换了些不痛不痒也不确定的信息，交换了点或常见或不算太罕见的物品，当静默再一次降临时，上首的“猫眼”正打算宣布集会结束，突然听到有个声音堪称突兀地响起。
“我有一个委托，”坐在西桌最末位的“尖晶石”开口道，“征询一个人的信息——只要是真实有效的，任何信息都可以。”
他顿一顿后再度补充道：
“我会给出绝对让人满意的价格。”
原本有些无精打采的“猫眼”听到这句强调立时就来了精神。
“是谁的信息？”
“尖晶石”环顾全场或多或少都显出些许兴趣的人，吐出一个名字。
“海拉尔·艾瑟斯。”
这个名字一出立即引起了全场的静默，数秒后祭本能地觉出有些不对，这种安静与之前“红宝石”问及洛斯罗蒂公爵之事时那种颇有顾虑的感觉又不相同，堪称死寂，而且之前凯瑟琳跟她介绍过的那些比较有名或者跟世家相关的学生里，也没有这个人。
难道不是学院的学生？但这没什么可能……毕竟如果不是学院的老师或者学生也就没必要在这里问了，但总感觉参与者们沉默的原因并不是“艾瑟斯”这个姓氏——第九冰之世家艾瑟斯家族，祭在面纱之下皱了皱眉头。
就连之前显得很心动的“猫眼”看起来都不知为何显得犹豫了，他沉默了片刻后望向“尖晶石”：
“你能付出什么代价？”
“尖晶石”并未作声，而是伸手从斗篷下面抽出一只细长的玻璃壶来，并不是常见的用来承装茶水的茶壶，而是有点像细颈的花瓶一样，容量颇大的“水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塞到斗篷里的。“尖晶石”将那只玻璃壶放在了桌上，跟他只隔了中间一个“红宝石”的祭不经意瞥见那壶里装的并不是无色透明的液体，而是一壶暗色的、像是被倒入过小半瓶黑色墨水并释开的水液，其间还有星星点点的碎光不时明灭。
“黯川的融水。”“尖晶石”安静吐字，“想必有人知道它的价值。”
祭听到有人低低地吸了一口凉气，当下有点疑惑，只好把这个温塞尔古语单词掰开了译成东域语试图重组一下，旋即也不由心中凛然。
黯川指的是一座冰川，但在东域不叫黯川，叫黯辰雪山或者北辰川。在北地传说里它时而是不冻的雪山，时而是永冻的暗河，据说初代艾瑟斯家族的族长曾成功截取过其中部分，并凭此在家族地下建立了一座永冻的深渊，据此，艾瑟斯家族还承担着为众家封印暂且无力解决之物的任务。
之所以令人惊异，是因为黯川并非死物，不会固定存于某地任人撷取，而曾有出现的地点均位于当世极北，比艾瑟斯家族所在的冰岭还要往北的一片难以涉足之域，那里被北地尽头永无穷尽的风雪所阻隔——经过雨雾节一事后祭猜测所谓的“白津”极有可能就是被那风雪挡在另一头——一年可能只有几天因范围波动而能够踏足。
并不算完，据说那里还有许多现世难见的魔物，甚至在北地传说里只要集群苏醒就会让整个冰岭融化的冰蟒族群，就算真的有那么闲的一阶魔法师，估计也不敢在那里久待，更何况是耐心等待风雪范围消减了。
无论这壶融水的来源是艾瑟斯家族内部的封禁之地还是“尖晶石”或他熟识的某人亲赴极北取得，都是在明示着“尖晶石”与艾瑟斯家族有所联系，甚至就是艾瑟斯家族的成员，祭立刻想到雨雾节上遇见过的艾瑟斯的少年，想着等聚会结束得找机会问问凯瑟琳今年有没有姓艾瑟斯的学生入学，至少她所在的见习年纪没有。
“猫眼”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犹豫良久似乎还是抵不过黯川之水的诱惑——即使不提它那连世家都无法忽视的封印效果，单就是作为溶剂加在普通的伤药里，也能在极大程度上遏制、甚至可以说是暂停伤口或是疾病的恶化，是当世为数不多能做到立时救命的珍稀材料，而且没有艾瑟斯相关的人员协助根本没可能拿到，要等北地的黑市上出现，可能几十几百年都凑不够一个杯底。
他拳抵下颌，内心挣扎许久，最终低沉开口道：
“海拉尔·艾瑟斯已于7744年春季学期开始前死亡。”
作者闲话：
一月加更，
今后还是照旧，每五百当月最后一天加一章上不封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