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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王之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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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的院长未作声响,似乎并不以杰纳这样直白的称呼为忤。

    至少在世家之内,“德兰之王”比起一个象征着切实地位与权能的称号要更接近于一个概念,是那已逝王朝被掩埋的真相里、一个广为世家高层所知却通常不会直接付诸于言辞的存在,那些因他轮转临世的王族们只会称他为“王”,唯有那些与德兰无血缘过往牵涉的人们,才会半是畏惧半是强调地称他为“德兰之王”。

    非人之王。

    杰纳知晓这个概念,或者说知晓这样一个存在的时候年纪还小,还是洛斯罗蒂公爵家的幼子,因世家沿袭的血统影响而早于同龄人接触魔法,并在母亲的期望与引导下向一名纯粹的医者靠拢着。而长他九岁,已在学院学习过一段时间的二哥在一年冬假回到洛斯罗蒂的时候,曾向自己的兄弟们讲述了一场有关黑院监督生之位的争夺——尽管伦泽就读的是白院,但他有一位好友,同出普林赛斯六位公爵中的萨苏利安公爵家的次子,当时正就读于黑院。这位明显继承不到爵位,也不知为何不得父亲欢心却天资不错的年轻人,并不意外地有志于因主位即将离校而空缺下来的黑院主位监督生之位。只是无论是当时的黑院监督生及负责人,还是其他就读于黑院的学生甚至于不少赤、白、青院的学生,似乎都默契地认为这个位置应该属于洛欧斐·达伊洛。

    时至今日杰纳仍然对自己这位表哥就读黑院时的事迹不算清楚,哪怕算下来距今其实并没有过去太多年,他也只是能多少从现今的黑院监督生、之前曾是洛欧斐次位的阿德琳娜那里听到过一些散碎的言谈,那时他是所有学生们口中的“达伊洛的异类”。

    拥有着“愈之世家”头衔的达伊洛的长子就读黑院,并且成为了公认的下任监督生的不二人选,足称异类,尽管他本人看上去对这个位置似乎并不如何在意。萨苏利安的次子并未因他的世家身份而打消试图夺得这个位置的念头,或许是他认为身居世家的院方有意徇私,又或者他是为将来的出路打算,需要通过这个位置来向父亲或者国王陛下证明什么,总之,他按黑院一贯的传统,选择了当面挑战。

    “愚蠢”,杰纳至今记得德奥听闻后皱着眉头发出的那声轻斥。

    二哥虽有心为朋友辩解几句,但也不过是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沉默。

    年纪还小的杰纳被兄长们的讨论激起了好奇心,向二哥询问起最后的结果。

    那是一场碾压。

    将满十七岁,正准备参加当年下半的一阶评定的萨苏利安次子,完全被当时还没到十五岁的洛欧斐·达伊洛所碾压。

    这位愈之世家的长子自十二岁就读黑院开始,就没有公开参与任何阶级评定的记录,尽管那位萨苏利安的次子能从对方并未刻意遮掩的凝形大致推断得出他有二阶水准并为此暗自心惊,但并不认为已达一阶水准,仅差一个评定后的正式头衔的自己会输给他。显然结局是他从没料想到的,洛欧斐·达伊洛毫无疑问是一名一阶,甚至是一名至少稳定阶级有两年的一阶。

    所以他没有参加过任何阶级评定。

    在绝大多数人正式迈向这条道路之前,他就已经站到了旁人穷尽一生都未必能及的终点。

    旁观了全程的伦泽最后感叹了一句:

    “不愧是德兰之王。”

    什么是德兰之王?杰纳曾这样追问过,而听到他这个问题的两位兄长,露出了杰纳此前从未见过的复杂神情。

    洛欧斐毫无疑问地成为了黑院的主位,事实上,直到燃湖战役结束,他继承第二十三任星空学院院长之位前,一直都是黑院的主位。

    洛欧斐从桌后最上面的那个抽屉里取了一只银质的圆肚鼻烟壶来,将某样东西倾入掌心,顺手又撤走了茶杯下面的小碟子,将掌心里的东西放了进去。

    那是一枚仅有一个指节大小的蓝色椭圆晶体,随天光透入,带着泛蓝的影子一道在碟子正中微微晃动。

    “我从学院出来的时候带了三粒,”对面人平静颔首,“救出你的时候用了一粒,而你若达到标准,能够植入魔力的时候,必要再用一粒,所以,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杰纳望着那枚轻轻颤动的蓝色透明小球,尽管之前从未亲眼见过,但心底已隐隐有了猜想。

    “……我明白。”他最终这么说。

    洛欧斐稍稍点了下头,置于桌面上的左手手腕一转,掌心朝上,屈起食指在宽大的胡桃木桌面上重重一敲。

    沉重而分明的“咚”地一声过后,杰纳看见昏黄色的裂缝从他敲击过的地方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不是幻觉,但也并未存在于任何可被触及的表面,那裂缝似乎是从虚空中伸出张牙舞爪的须根,又像是稍显迟缓的闪电般,将眼前所见一切景象,一切可见的、坚信的、不可撼动的真实尽数撕碎,如同撕掉一本书的老旧护封,展露出鲜明崭新的内里来。

    周遭弥漫着昏黄的雾气。

    等杰纳彻底意识到环境变动的时候,他已立足在某片不曾想象过的未知之地。

    脚下的土地像是一个巨大湖泊完全干涸后的湖底,龟裂的纹路从所在之处一直延伸到目光无法追及的天尽或者深浓的雾气里,抬头隐约能看见低悬着的、硕大而苍白的太阳,它被游离的雾所遮掩着,不显刺目,却无力、灰败而无生机。

    举目望去除了干裂的土地和那些或远或近游离着的雾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没有哪怕一棵枯草或是枯树,甚至连碎石和白骨,都毫无踪迹。之前的会客室、落地窗和宽大的书桌,更是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尝试着抬脚,想要在这片诡异的地方前行。

    “走这边。”洛欧斐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响起,杰纳惊觉之下回头,发现原本坐在他正对面的洛欧斐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侧后方,更让他惊异的是对方的样子在这个怪异而荒凉的地方产生了相当直观的变化——印象里那头垂于腰际的长发眼下足以曳地,一双形迹尖锐的耳朵突出两侧,所着也不再是杰纳看到的风衣外加世家长袍的样式,而是一种有点类似正式礼服,但又更有些显眼的宗教繁重感的白色长衣,纯素干净,世家长袍上那代表了力量与抚慰的堇青色火焰徽饰已然全无踪影,他微微侧过脸来,杰纳的目光便穿透那一层笼罩了他全身的淡泊白光,看到了一双不属于人类的、野兽般的堇青色眼睛。

    他赶忙撤回视线,顺势打量起自己,他有听闻过仅是那些古老存在的一眼注视,也能给脆弱的普通人带来无法消匿的伤害。

    而他自己身上并无异状,还是出门时的那副模样。

    ……并不是环境所带来的异变,他在心底默默地想。

    “这是精神领域,”他说,“任何人在并无准备的情况下进入精神领域,展现出的都会是己身最真实的样貌。”

    最真实的?杰纳微微一惊。

    “这个真实除了受到自身原本的样貌影响,也会受到灵魂特点的影响,因此在灵魂上有特殊之处的人,在精神领域之内,本身的异状很难瞒过与之处于同一领域的人。”

    杰纳听得出这不仅是在解释自身,似乎也是在提醒着他什么,只是一时未能听懂。

    洛欧斐看着那个纤细的少年一面思索一面打量着身上每一处能被观察到的细节,并未指出眼下的他在衣料覆盖之下大概是满身缝合伤疤的情状——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那也是他灵魂的真实情况。

    灵魂之于世间任何有能触及的存在,都是精细脆弱并且难以捉摸的,那夜仪式的难点并不在于将那些由仪式与污秽所催生的衍化物从他身上完全剥离,如果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并非医者的他也足够用超乎人类的精准控制完成。

    但一旦涉及灵魂,事情就会立即严重十倍百倍不止,人与人之间的灵魂存在着无法复制的差异,单凭对己身灵魂的了解与探索并不足以应对所有情状,更何况他的灵魂本就与人类全然不同。

    因此需要医者,哪怕伦泽其实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医者,甚至德奥也不是,但他们都经历过唯有高位的爱丽丝们才有权力也有能力接触到的、当世顶尖的疗愈魔法教育,他们已是这世上最懂得治疗灵魂的一批人,即使仍然做不到无懈可击,即使那样可称蛮横粗暴的割离之后,会留下难以治愈的伤口。即便有维莎希娅及时做了事后的弥补,也只能做到粗浅的缝合,做到稍稍加快一点恢复的速度,以及在恢复之前不会那么轻易崩溃以致魂散。

    现在想来他们兄弟三人之中唯有杰纳是一位真正的、纯粹的医者,但无论今天的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再是了。

    熔化的银色金属流淌至掌心,凝成一把古旧的银色细剑,剑柄与护手处缠绕着的常青藤纹样间有十三个显眼的空槽,看不出是遗失了什么东西还是刻意造成的形状,他顺着王剑的牵引往之前所指的方向行去,杰纳忙不迭地在身后跟上。

    在精神领域里显出最真实的模样……杰纳忍不住打量他那头同样薄光流转的曳地白发,与依稀可见的双耳和方才仓促瞥见的兽瞳,心生一丝淡泊的了悟。

    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非人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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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卷提过普林赛斯的公爵有七位,其中的万仞公爵是为了安抚某一家族而特地加封的,本卷时间线还没有,不是bug。

    顺便列一下已经各有成员出场的四个公爵家的称号,封地,姓氏。

    称号类似于方便记忆的、广为人知的名号,非书面,非正式称呼,当面称呼与正式场合下提及均采用封地+头衔的形式。

    蔷薇公爵/洛斯罗蒂公爵,姓克莱伊

    风信公爵/卡特贝瑞博尔公爵,姓伊德罗斯

    铁壁公爵/尤瑞德莎公爵,姓维利安

    雪境公爵/萨苏利安公爵,姓艾伯斯

    如果一切顺利,后期剧情也没有特别重大的改变的话,其中部分会在回归时间线再出场【但愿能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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