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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邀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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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蕾丽雅·特兰奇的半支舞曲着实引得不少人为之震惊,即使在第二支舞曲都结束之后,祭还是能依稀听见一些闲散的细碎的词句。

    “那位女爵的腿治好了?”凯瑟琳也同样感到惊奇,“明明猎魔的时候还……”

    祭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情,关于森之王与噬生蔓的过往详细她还没来得及细究查明,但单看那天满池的蛇血与那些攀附肌理的发光纹印,也看得出那不会是什么好处理的东西。人类想要获得不属于己身且超脱常理的力量,代价往往都是非常惨重的。

    好在凯瑟琳与蕾丽雅也称不上相熟,疑惑和兴趣都只持续了极短暂的时间,然后就被舞池另一头的一件东西吸引住了,祭远望了许久也不太能肯定那具体是件什么样的东西,粗看似乎是一只比人还要高出一大截的瓶状物,通体透明,精巧地雕出了许多修长弯曲的形迹,有些是开花的藤蔓有些是水鸟垂首时纤细修长的脖颈,瓶中的内容物被不知名的力量从瓶底吸出,流经那些精巧的管道,又重新滴落到瓶中,那液体粗看仿佛是透明无色的,盯得久了又似乎能从中看出一点淡淡的紫色,直到她看到穿行场中的侍者用银质的壶在倾吐出承接,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了那是什么。

    “那就是甜梦酒?”她有些讶异,“我以为会更加正式一些……”

    据闻甜梦酒是先知亲酿,在她想象的场景中大概是被严肃地分赠给每一位与会者。

    “大概是觉得那样会破坏气氛吧?”凯瑟琳的目光追逐着那些灵活迅速地穿行在来客间的侍者们,“而且来客中有相当部分人是没有魔力或是非常低微的,这些人也没办法直接饮用甜梦酒。”

    祭倒是没有听过这一层,转头望向凯瑟琳等着她继续说。

    “据说也是达坦纳从很早之前就延续下来的传统了,是一种难度很大的思维魔法术式,酒只是载体,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酿制的工序跟配方自然是保密的,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也修改过很多次,只知道直到酿制完成前都是处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之中,”凯瑟琳的手指在面前虚虚地画了一个圆形,“直到启用的时候才会开始最后的工序,从接触空气开始酒液与术式都会不断变得更活跃,服务于末宴的侍从据说都经受过严格的训练,他们能严谨地通过时间跟酒液的成熟度来调整酒液与其他饮品勾兑的比例,保证它的效力以绝对平稳的方式递增,也就避免了来客直接接触无法承受的浓度,”她扫视一眼会场,虽然不多,但偶尔也能在一些角落或者大人们的身后看到一些年纪实在很小的孩子,“那个瓶子本身似乎也有雾化的作用在,如果碰到一些年纪又小还没有魔力的来客,甚至一滴也碰不了,那些雾气也足够催生效果。同时场内的宾客一旦有意识不清的征兆就会被等在周围的侍者立刻带离会场,一样是为了避免意外发生的手段吧,当然,那大概是要到临近午夜时候的事情了,现在还太早,效力也很小。”

    “是什么效果?”祭略略有些好奇,“我只听说是和梦有关。”

    凯瑟琳的神情一时有些微妙,迟疑片刻后才轻声道。

    “听说是喝下这种酒后就会做梦,不是统一的,而是基于个人的过往而织造出来的梦境……有种说法是在那个梦里一切的心愿和妄念都会被满足,所以越是有所执念的人越容易被那种酒吸引,尽管酒液本身不具备成瘾性,但好像还是有不少人一年到头就指着这样一杯酒过活。”

    祭再度望向那些向侍从们要酒的贵族们时,面上的神情便不由得有些复杂。

    “你也觉得不太恰当对吧?”凯瑟琳把声音放得很轻,“虽然我有听说最初的目的并不是拿来助兴的,但演变到现在这个样子,也确实有点……让人意外呢。”

    祭意味不明地望向一些明显有些好奇的别国来客,心里生出了些许猜测,只是就算那样猜了,也不好直接了当地说出来。

    正当她思索着该怎么转移话题的时候,面前突然暗了暗,她抬起头来,只见站到她面前的是个年岁比她长得有限的男孩,祭多少眼熟,片刻后才想起有可能是随同去猎魔的几个杜德丝家族的孩子中的一个,但估计最多也只是打过照面,应该一句话也没说过。

    那男孩似乎有些紧张,直到祭看过来才问出一句。

    “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楠焱小姐?”

    祭是在下意识起身之后才在脑中捋顺了这句话的意思,当下立时便有些无措尴尬,首先因为没考虑过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凯瑟琳突击式的介绍里并没有包含这类境况的解决办法和恰当的说辞,其次是她真的完全不会跳舞。即使不回头她也想象得出凯瑟琳在愕然之后想要出言解围的神情,只是这样做终究于礼不合,姑且不论她与祭并非同一世家出身,祭应邀与否她无权置喙,单就她身为第八愈之世家达伊洛家族的大小姐,就无法让她在遇到并非指向自己的问题时越过身为族长的兄长发话。往轻了说是礼节问题,往重了说,是一个世家的教养和脸面。

    凯瑟琳求助般地转向隔过圆桌坐着的,安静到仿佛不存在的洛欧斐,年轻的院长眉头微蹙,显然他也并未料到这样的情况,祭的实际身份想来已经人尽皆知,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这样这样直接了当地接触一位显然正处于监督者的监督下的继承人——就常理而言监督者不会与任何一位继承人走的太近,无可避免的直接接触通常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是那位继承人即将面临甄选,监督者正处于判定阶段,要么就是那位继承人已经放弃甄选,监督者正处于监视阶段。

    眼下的祭虽然不是这两种情况中的任何一种,但无论是楠焱释还是洛欧斐都在决策好的那日就知晓双方都想好了要钻这处空子,正是缘于监督者与继承人关系的特殊性,楠焱方面才会放心让祭只身随达伊洛离族,而达伊洛也会全无犹疑地应下,因为在世家不成文的规定中无论监督者是处于判定阶段还是监视阶段,旁人都是无权干涉的。这招显然奏效,携祭来到达坦纳后无论是作为东道主的第十亡灵世家杜德丝家族还是作为客人远道而来的第九冰之世家艾瑟斯家族和第十一森之世家伊格特兰德家族都并未贸然进行接触,第六心法世家拉比德家族算是意外,一半是缘于他们距离楠焱更近且同样参与了茗萱战役,基本排除了监督者正在履行职责的可能性,另一半则缘于那位戒律长老,着实不是个省心且守规矩的人。

    看那男孩的年纪不过十一二岁,也远未到正式进入社交场的年龄,对甄选体系大约没有多少明晰的概念,而年龄也恰恰是难办的地方,这样的邀请算不得正式而更像是孩子间的玩闹,若是一个成年人做出这样的不知分寸的邀请洛欧斐大可凭身份直接让对方退下,但对方是孩子,他的身份在这种场合无用,更兼带了一层长辈的性质——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应当算是平辈,但他既即院长与世家族长之位,从地位上便不可再被视作年轻一代——便更不好开口了。

    他这样望过去虽然只能看到背影,但也能明显感受到祭的无措和为难,正当他准备开口代她拒绝的时候,便听得祭用温塞尔古语轻声道。

    “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抱歉,我——”

    “——楠焱小姐已经有舞伴了。”

    少年的声音有些生硬,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只是因为母语体系不同而自生的腔调,几人都不免回望过去,就见一个在同龄人中身形算是高大的少年走了过来,跟所有的与会者一样,他同样遍着黑衣,在衬衫外套了一件遍织暗纹的厚重长衣,硬是在青涩与稚嫩的夹缝中撑出了些难以无视的棱角来。

    祭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许是场合原因他银灰色的头发不再像夜宴那天在脑后扎着而是披散下来,尚不能完全触及肩膀,而领口那枚天河石的领针在一众暗色中显然比白袍上突兀。

    杜德丝家族的少年显然也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来人是谁,当下也有些窘迫,只低声道。

    “是我唐突了,没有注意到,多有打搅了,艾瑟斯先生还有楠焱小姐。”

    也不待回应,言罢便一溜烟地跑了。

    祭虽不知这人唱的是哪一出,但麻烦少一个总有少一个的好,只是不待她松口气,艾瑟斯便将臂弯递了过来,祭不由得一噎,旋即极快地向周遭刮过一眼,显然方才的动静已经让不少本就注意着这里的人更是上心,当下只好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学着舞池边的那些贵族小姐们的样子,轻轻挽住了少年的胳膊。

    少年看她一眼,便带着她往舞池的一侧走去,祭正犹疑是否该给院长阁下知会一声时,便听那少年将声音压得极低极低道。

    “不要回头,抬起头自然一些,明里暗里往这边看的人太多了。”

    祭闻言一凛,当下挺直脊背,伴着少年的步子往身影繁杂密集之处去了。

    凯瑟琳长长地出了口气。

    自进场她就跟祭一直在一起,自然知道祭没有舞伴也没有答应过什么邀约,那少年所为明显是解围,想来杜德丝家族的那个男孩也未必看不出,而且从祭的反应来看,她同那个少年似乎也不是不认识。

    “这样没关系吗,哥哥?”她小声问道,“那是冰之世家的成员吧?”

    洛欧斐轻轻点了下头。

    “他有分寸。”他道。

    他在话音落下的第一时间就望向了自己的方向,并且在祭挽住他的同时向他致了一个没那么明显的意,他是看的清的,不光看得清,还知道问题究竟在哪,以自己的立场,顾虑是什么。

    也是,能被世家带出来这样老远公开露脸的新生代,即便年纪小,也绝不会是不明事的愚钝之人。

    他顿了顿,伸手拦住一个正从背后经过的端着盛满甜梦酒酒杯的侍者,那侍者向他身边的小圆桌张望了一眼,未见任何空盏,当下有些为难——一上来直接饮用较高浓度的话,即使实力过人不生意外,也保不齐会一时不适。

    “先生……”他有些欲言又止。

    洛欧斐偏了一下头。

    不知为什么,被那双明明平静到有如深潭般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盯住,就好似是被下达了某种不容违抗的命令一般。

    他不由自主地应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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