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句句如刀,直指要害
李广的语气,充斥着满满的不甘和自责,
四路大军之中,他所率领的军队势力最强,
然而却在匈奴的攻势之下,一兵一卒未曾存留!
要不是李广趁机逃走,此刻,怕是也成为了匈奴人的活靶子,受尽酷刑!
高台之上,汉武帝看着跪倒在地的李广,
面色平静如水,开口道:
“李将军是为名声所累,匈奴人以三支主力大军,共同对付李将军。”
说到这,汉武帝顿了顿,冷哼了一生,
抬起头,眼神思索,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李广则是神情惊惶,不知所措僵硬抬起一些脑袋,
“可见名声太大,也不是件好事。”
汉武帝的声音再度响起,说的下方跪倒的李广,是愧疚难当,
李广一脸悲戚,重重拱手,言辞恳切:
“陛下!臣心里,似刀绞啊!”
“无法面对陛下,愧对于朝廷!”
“更不敢说什么收获……”
一语终了,李广低垂下脑袋,双眼禁闭,身体隐隐有些发颤,
李广身为大汉骁骑将军,此番领万余骑出雁门击匈奴,全军覆没,李广负伤被俘。
匈奴兵将其置卧于两马间,李广佯死,于途中趁隙跃起逃脱,奔马返回汉军营。
这对于生平战功赫赫,将匈奴打的节节败退的李广来说,
可以说是天大的“耻辱”!
那成千上万的大汉将士,都在他眼前,为匈奴所斩杀,无一人生还!
心中,尽是对军中士卒,对大汉百姓的愧疚!
看着跪倒在地,垂头叹气的李广,
汉武帝也没有开口追问此战的教训,
而是将目光,第三次转向霍去病的所在,
后者知道对方用意,径自走上前来,
霍去病语气平静,开口道:
“得陛下令,臣便替李将军说说其此战所得教训。”
霍去病白衣凛然,站定于武帝身侧,
拱手开口:
“我朝与匈奴连年征战,匈奴人总以李将军为劲敌,每每征伐,都会下意识觉得,李将军所率领的兵马,便是我大汉的精锐全部所在。”
“故而此番大战,匈奴以三支主力大军,合围李将军一处。”
霍去病转过身,看向下方李广所在,
言语间,并无居高临下那种斥责,而是诚挚的劝说:
“虽然匈奴人以李将军之威名,而屡屡合围重击,造就了此番大战的惨败。”
“但李将军自己,却是不要背包袱。”
说话间,霍去病停顿了一下,而后再度开口,
这一次,没有直言,而是用他物来形容:
“这地面上,最柔弱者为水,一旦碰到一点微小的阻碍,就会改变其形状和方向,遇圆盘,水则为圆,遇方盅,水则为方。”
“似乎水,并无自己的主张,而是以他人他物的行动来决定自己的处境。”
“然而,当万千水滴汇聚,形成洪水之势,则再大的岩石都无法阻挡,在坚固的容器都无法装呈!”
霍去病点到为止,骤然收声,退到了一侧,
而始终低垂脑袋的李广,听到霍去病的一番话,眼神中充满了意外,
高台之上,端坐于桌案后的汉武帝,
一边翻看手中竹简,一边听着霍去病的话,
待到后者一番言论终了,汉武帝先是由心一笑,
而后看向下方的李广,
长舒一口气:“李广,去病所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臣句句听的分明。”李广拱手回应,
汉武帝刘彻点点头,看向霍去病所在,笑道:
“好你个小子,小小年纪,竟然能够有如此见解,实属不易!”
“李将军便好似水,多年来,为名声所累,与匈奴征伐,屡战屡胜,已经陷入了自我蒙蔽的困境。”
“此番征战,竟是随着匈奴人的攻势而作出不同的决断,就好比是水遇圆盘,水遇方盅。”
汉武帝满意的点点头,看向霍去病的目光,全然没有对待一个少年的意味,
而是将霍去病,当成了同卫青李广等人,一样的地位。
甚至,犹有过之!
“李广。”
“臣在。”
汉武帝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目光落在李广的身上,语重心长:
“你要记住,所谓的名将,不是靠他人吹捧,更不是陷入自己以往功绩中走不出。”
“无论何时,你都要守弱,谦下,虚怀若谷。”
“不要总是以硬碰硬,以至于面对匈奴人三路合围,因功名所累,不肯退步分毫!”
“你要如那千万水滴一般,变换对策,懂得变化,懂得示敌以弱,待到时机成熟,再汇聚洪水般的大军,一举击溃匈奴!”
“你要谨记在心,不可忘记分毫!”
汉武帝的声音落下,
李广以头抵在地上,重重回应:
“臣,定谨记在心!”
汉武帝听言,满意点点头,
而后看向身侧的霍去病,从面前桌案抄起一方早就拟订好的诏令竹简,
“去病,你来宣读朕令。”
汉武帝将手中的竹简递交,霍去病上前接过,大致看了一眼后,
站定在高台边缘,
朝着下方跪着的公孙敖和李广,
朗声开口:
“宣陛下令,骁骑将军李广,骠骑将军公孙敖,率军与匈奴战,指挥不力,损兵折将,致使我汉军两路溃败!”
“挫辱军委,按律,应以斩首之刑!”
此言一出,跪在高台之下的公孙敖和李广,
此刻虽然低着头,但是脸上骤然浮现惊惶神色,眼睛瞪大,耳朵仔细聆听,生怕错过分毫,
“然陛下有命,此战,二将虽身处逆境,以败军而归,但念战时英勇杀敌,未曾退却,其情可赦,故以下罪论处。”
“摘去将军顶冠,免去死罪,削爵为庶民,戴罪立功!”
话音一落,霍去病合上竹简,抬首而望,
下方跪着的公孙敖和李广,
连忙抬起头来,解下头顶的冠冕,又在殿内两侧的近卫士卒的协助下,
将浑身甲胄退去,只留下身上所穿的朴素衣袍,
一眼看去,似乎不是两位将军,
而变成了寻常两个不起眼的大汉百姓,
公孙敖李广,此时站直身子,朝着汉武帝所在,
低头拱手,重重一拜,齐声道:
“臣,谢陛下恩!”
而两人,更是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高台一旁,站定在武帝身侧的白衣少年,
心中,此刻更是复杂无比。
此番与匈奴交战,几个名声显赫的将军,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分析的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