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哭鼻子就又糖吃
十二月初三,今日我们要启程去中州了。
我从未踏出过西临,自出生起就在漠北的军营里,虽也曾跟随父兄和公主南征北战,但战场上战事焦灼,我是无心看风景的,此行算是我第一次远游。
我和公主坐在马车里,出了王城我掀开帘拢,只觉得神清气爽。可惜这是冬日,我没能看到花团锦簇和高山流水
偶尔休息时,我陪着公主出去透气,越往中州走积雪越薄,阳光很舒服。
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我跑到空地上,抽出腰间的长剑,灵巧的挽出一个剑花。
我正给公主舞剑,突然横空多出一个人,是苏御身边那个侍卫,好像叫云倾。
他抽出剑说要与我比试一番,我转头看向公主,她轻轻点了点头,我便先发制人。
他的功夫很好,一招一式都很讲究,想来世子身边的人,定是上等中的上等。可我也不差,我哥哥可是漠北第一勇士。
我与他战了数十个回合都不分高下,最后还是苏御出手制止了我们,他轻而易举的夺下了我刺向云倾的剑,反手将剑收回在我腰侧别着的剑鞘。
我有些吃惊,原以为如他这般好看的男子都是禁看不禁打的,可他好像很强。
我曾以一敌百,都无人能夺下我的剑。
要是哥哥还在就好了。
想到这我有些委屈,苏御以为是他弄疼了我,突然有些无措的看向公主,公主走过来叹了口气,张开手心,里面静静的躺着一颗桂花糖。
从前我只要输了剑,哥哥都会给我准备一颗桂花糖。
我接过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忍下泛红的眼眶,朝公主咧嘴笑了笑。
云倾走过来大咧咧道:“原来哭鼻子就有糖吃,我也学会了,殿下,那我也要哭了”
苏御闻言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还未等他说什么,我猛地上前抓着他握剑的手抬起,将剑架在他自己的脖子上。
“我赢了,你可以哭了”我扬了扬眉毛,学着他的语气说道。
他先是睁大了眼睛,而后有些恼的看着我,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耍赖”
我轻哼一声,松开他的手,和公主一起回到马车上。
晚上我们宿在一家驿站,夜深人静时,我路过公主房门口,见她正站在窗边。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西临与中州的边境有一支漠北的驻军,首将正是林舒将军。
我垂下眼眸,转身走下楼梯,坐在驿站的门槛上,将头靠在门框边,手里拿着一支细木棍,在门口的雪地上写我自己的名字。
“难”云倾过来坐在我身边,将我写的字轻念出声。
我懒得看他,继续重复的写。
“听公主唤你阿难,我还以为是南方的南,原来是难过的难”
“才不是难过的意思”闻言我下意识的反驳。
“那是什么”云倾眼中带笑,撑着头看我。
“我才不告诉你”我说完便站起身,他哪里懂我名字的含义,我也不想告诉他。
我转身进门,在楼梯转角处暼到他拿起我刚刚放下的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他也在练字吗?
算了管他呢,我抬脚走上楼梯,到了二楼刚一抬头,便看见苏御站在公主房门外不远,我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喜欢在公主的身后偷偷看她。
我对他这个人越来越捉摸不透,但我猜,他至少不会伤害公主。
第二日醒来,天上又飘起了雪花,但我们已临近中州,这雪是存不住的,落在地上便没有了。
马车停在苍梧山下,越过这座山,就算是出了西临。
运送贺礼的车队走了官道,苏御却带我们走了山路,起初我不理解,但在我看见公主的眼睛里闪出光彩之时,便好像理解了。
我们站在苍梧山外的崖边,漫天的雪花飞扬下是一队西临的王军,林舒将军远远的骑马行在队伍的最前方,那飘扬的火凤旗好似一团火,燃烬了我们回家的路。
他们走远了,即便我们站在数千尺高的崖边也再不见他们,天地之间恢复了一片白,我看见公主紧握的拳渐渐松开。
从前亲如家人,如今连隔着千里遥遥一望都已成奢求。
我看向苏御,他正微微侧头看着公主,他好像总是能知道公主心中所想,然后不经意的帮她实现。
等我们下了山,中州的官员早已等在那里,在他们的护送下,我们顺利到了中州王城。
在过几日才是中州王寿辰,有时天气好,我便陪着公主四处走走,中州的地势好,即使是冬日也不似西临那般寒冷。
寿宴的前一日,东邬的世子进宫了。
东邬与西临漠北军不睦已久,在他入宫的当天夜里,公主的院里就来了不速之客。
我拿着剑站在殿外,十余个黑衣人将我包围,我看着他们眼里露出来的杀意,觉得有趣极了。
哼,真是不自量力。
不消片刻我便脱身离开,殿外只留下一地的尸首。
我推开殿门,公主的剑刚好划过最后一个黑衣人的脖子。
这里刚刚经历的比我那里要严重的多,殿内已经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到处都是血污。
公主随手将剑扔在地上,有血溅在她的脸上和衣服上,她表情麻木,眼神里是望不尽的深渊。
苏御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公主。
他给云倾递去一个眼神,云倾会意的转身离开,再回来时身后跟了许多守卫。
我和云倾还有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一起处理了这满院的尸首。
苏御走到公主身边,不着痕迹的上下扫了她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公主受伤的手臂上。
不过他最终还是淡淡的移开眼,什么话也没说。
第二日寿宴,东邬世子自出席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他实在太招摇。
他故意来的很迟,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东邬如今势大,中州惹不起,便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昨夜的一切今日所有人都默契的闭口不提,只是东邬世子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公主。
直至中州公主主动提出要献舞一曲,才将气氛又调动了回来。
她很漂亮,是温婉的漂亮。
公主曾教过我一句诗,“铃兰生幽谷,莹洁胜美玉”,我想她大概便是个如铃兰一般的女子吧。
她对苏御有情,明眼人皆看得出,不是旁人聪慧,是她实在过于明显。
她看向苏御时的眼神,与看向别人都不同。
我从未在一个人的眼神里看到如此炽热的爱意,是爱,不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