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疗伤
肖云等人狼狈逃回祠堂,惶惶如丧家犬一般。
其时他们本不用逃,只需再撑上一时半刻,他们就能赢得胜利。
但是众人身上各有伤痕,逃进祠堂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玉衡堂的人更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奔进祠堂,竟然不上前追杀,只因他们也是死伤惨重。
三月的春阳过了,正午已偏西,斜阳墙外照了进来,照在躺在不哀嚎的人身上,照得他们满身的鲜血都发出了红光,红得令人连骨髓都已冷透。
遍地的尸体,犹如一把鞭子,不停鞭打着他们内心深处,那所剩不多得战意。
直到他们看到来时同伴的尸体,那仅剩的战意也就荡然无存了。
好在还有那瘦小汉子和枯瘦老者屹立在那里,要不然他们早就四散而逃了。但他们也不敢闯入祠堂,只在门外大声叫骂。
祠堂里并不明亮,因为所有能进来的门都栓上了门闩。
只有透过窗格的光,照在众人恐惧、惊慌、焦急、忿怒、仇恨的脸上。
肖云见夏若水肩上、腿上具有剑伤,扶着她慢慢坐下,朗声说道:“哪一位有最好的金创药?”
雷泽堂莫寒柏快步走来,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说道:“敝派雷神散是伤科圣药。”伸手撕开夏若水受伤的衣服,只见伤口深及数寸,忙将雷神散敷上去,鲜血涌出,却将药粉都冲开了。
莫寒柏束手无策,急道:“怎么办?怎么办?”
便在此时,堂溪霜走了过来,伸左手食指在师妹伤口周围点了七处穴道,血流登时缓了。莫寒柏大喜,便即将雷神散替她敷上。
堂溪霜撕下衣襟,给师妹裹好伤口。
肖云冲莫寒柏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莫少侠。”
莫寒柏连连摆手,道:“五大派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均损,此等小事,休要挂怀。”
肖云虽然和五大派没有任何交情,但却不想欠别人的人情。因为人情终究是要还得,如何还却成了一个问题,所以他想到了受伤的莫寒松。
肖云道:“适才阁下大哥受了那人一掌,现在好些了吗”
刚才五大派的人、关上二魔和玉衡堂大战时,莫寒松身受重伤,他是自己一人在祠堂里的,被肖云一提醒,莫寒柏连话都没有说一句,就奔了过去。
兄弟之情,在这时显露无疑。
就在莫寒柏转身的时候,肖云也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所以他看到了脸色苍白的莫寒松。
莫寒柏蹲下身子,为莫寒松擦拭着嘴角的血迹,忽然叹息道:“我大哥受了内伤,短时间内极难恢复,而我内功较弱,根本无法为大哥疗伤,只得回到堂中,请师父为他治伤。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能不能出去,都是一个问题。我更不知道大哥还能不能挨到回雷泽堂的那一天。”
他说完这几句话,忽然伸出手重重得拍打着地面,任谁都可以看得出他内心得无奈、焦虑、愤恨。
莫寒柏自怨自艾道:“只怪我练武时偷懒,如果我勤练武功,说不定就可以把大哥救过来。”
肖云没有兄弟姐妹,虽说体会不到莫寒柏得感受,但也知道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肖云道:“莫少侠,或许我可以试一试。”
莫寒柏一怔,道:“阁下的好意,我兄弟二人心领了。只是我大哥受伤很重,除非内力深厚之人,才能”他说到这里,忽然住口,又道:“我没有看不起阁下的意思,绝对没有。”
肖云微笑不语。
莫寒柏瞧着肖云笑吟吟得模样,一副胜券在握得神态,心道:“能不能从这里出去,还是一个问题,万一他真是哪位隐士高人的徒弟,也说不定。即使他不能将大哥救醒,试一试又如何呢?”他现在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站起身来,向肖云拱手道:“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肖云道:“我叫肖云。”
忽然莫寒松一阵咳嗽,又吐出几口血来,呼吸也越来越弱了。
莫寒柏惊得手无足措,急道:“大哥,大哥。”莫寒柏连咳嗽也不咳嗽了,紧闭双眼,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莫寒柏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呀?”他忽然抬头看着肖云,乞求道:“肖兄,你是不是真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我大哥?”
肖云叹道:“我也想救他,只是不知如何救他”
莫寒柏犹如是大海中飘荡数日的一叶小舟,忽然抓到了一块木板一样,急道:“这位大哥,只要在我打个‘灵台穴’上,用手掌运一些内力过去,我大哥就能醒转。”
肖云笑道:“那很简单。”扶起莫寒松,伸掌按住他的‘灵台穴’,也不知如何运送内力,便照着“翻云掌”运功法门,抵在“灵台穴”上,发劲吐出。
莫寒松“啊”一声,醒了过来,骂道:“臭小子,你干什么?”
莫寒柏大喜:“大哥,你醒了。”
肖云道:“莫少侠叫我给你运送内力,你……你果然醒过来啦。”
莫寒松道:“你封了我穴道啦,运送内力,是想让我早点死吗?”
肖云讪讪的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不会,请你教一教。”
适才他这么一使劲,只震得莫寒松五脏六腑几欲翻转,‘灵台穴’更被封闭,好在他被玉衡堂的悲欢所伤,穴道早已自塞,这时封上加封,也不相干。
他初醒时十分恼怒,但已知他内力浑厚无比,心想:“这小子天赋异禀,莫非无意中食了灵芝仙草,还是什么通灵异物的内丹,以致内力虽强,却不会运使。我深受内伤,或能凭他之力,得能治愈被损的经脉?”
便道:“好,我来教你。你将内息存于丹田,感到有一股热烘烘的暖气了,是不是?你心中想着,让那暖气通到手少阳胆经的经脉上。”
肖云不懂经脉穴道,莫寒松一一为他讲解。好在肖云记性不错,莫寒松讲了两遍之后,已将经络穴道记在心里了。
肖云依言而为,毫不费力的便将内力集到了掌心,他所修习的‘梵乾玄功’乃天底下第一精妙内功,并兼阴阳刚柔之用,只是向来不知用法,等如一人家有宝库,金银堆积如山,却觅不到那枚开库的钥匙,此刻经莫寒松略加指拨,依法而为,体内本来蓄积的内力便排山倒海般涌出。
莫寒松叫道:“慢些,慢……”一言未毕,已“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黑血。
肖云吃了一惊,叫道:“啊哟!怎么了?不对么?”
莫寒柏道:“肖兄,我大哥请你缓缓运力,不可太急了。”
莫寒松道:“小子,你想要我的命吗?你将内力运一点儿过来,等我吸得几口气,再送一点儿过来。”
肖云道:“是,是!对不起。”正要依法而为,突然一柄长剑自身后刺了过来。
堂溪霜给师妹夏若水裹好伤后,一直盯着肖云这边,忽然见到梅川山目露凶光,向肖云走了过去,急声大叫:“肖云,小心!”
肖云虽在给莫寒松疗伤,早已听到脚步声响,也知道来人定然不怀好意,早就做好了防范。他左手抵着莫寒松,右手上的长剑已从肩头越过,直刺偷袭者。
莫寒柏虽然内功较弱,但剑法沉稳有力,刷刷刷,连出三剑,将梅川山逼了出去。
其余四大派弟子虽然受伤,但眼见梅川山出手偷袭,早已一跃而起,将梅川山、蒋志成围在了圈子里。
梅川山笑道:“怎么?你们五大派要以多欺少吗?那就一起上吧,我兄弟二人可不怕你们!”
堂溪霜心知梅川山诡计多端,但眼下玉衡堂的人还在门外叫嚷,随时都有可能冲进来,如果此时两方人打斗起来,玉衡堂岂不是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便道:“眼下情势危急,我们万不可再起争端,如果我们打起来,玉衡堂的人定会趁机而入,到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梅川山其时也知道此番道理,但是一想到四弟惨死,三妹双目已盲,均是拜肖云所赐,越想越觉得忿恨,眼见他在为莫寒松运功疗伤,疏于防范,才出此下策,想要治他于死地。
但是计谋一破,又被五大派围住,想要脱身并不难,可是要冲出祠堂却是万难。他想到这里,忽然笑道:“这位姑娘说的对,大家还是保持体力,准备对付玉衡堂的人才好。万一他们闯进来,死得可不是我兄弟二人了,你们五大派的人,都要为我们陪葬咯。”他说完这些话,拉着蒋志成走了过去。
群豪当然也明白其中道理,只得任由他们走开。
只不过并不放心他们,所以有两个人轮流监视着他们,以防他们暗算偷袭。
这时,莫寒松身上的内伤好了大半,脸色虽然惨白,但已能自主运功疗伤。
他向肖云拱手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适才言语冒犯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肖云道:“莫大侠,不必放在心上,换做是我,也会向你一般,说不定早就口出骂言了。”
莫寒柏上前向肖云表示感谢,肖云微笑示意,向夏若水走了过去。
暮色苍茫,连那最后的一抹夕阳,也已看不见了,大地已渐渐被笼罩在黑暗里。
肖云面对着雾一般茫茫的暮色,忽然觉得这地方仿佛本就在雾里。
人也在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