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半夜梳妆的女人
肖云回到客店,见厅堂桌子上的饭菜已被人吃了个干净,只剩下了几个碗碟。一个碟子上竟然用吃剩的鸡骨拼了“你上当了”四个字。这一下肖云即使修养再好,却也无法镇定,剑光在烛火的跳动下不住跃动,闪出一丝丝蓝光,知道自己手握长剑的手已忍不住颤抖。
辛辛苦苦做了一顿饭,只吃了一点,就被人戏耍了一番,竟然连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一霎那间,但觉口干舌燥,怒气上涌。他心知那人就在左近,吸了一口气,在丹田中运功一个周天,登时精神大震,将客店各处房舍庭院中迅速兜了一圈,不见丝毫端倪,叫道:“你这个偷吃贼,快点出来。”
可是黑夜之中,只听到自己的叫声,还是无人应声。他纵身上了房顶,叫道:“装神弄鬼成什么样子,偷吃别人东西,都不嫌害臊!”
他连呼数声,四下里静悄悄地也无半点声音。他不住口的叫骂,但梧桐镇偌大一座镇子之中,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正要再开口叫骂,忽见东北方一间屋内亮了起来。他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便停在了对面的屋顶之上。
那是个二层小楼。而那亮灯的屋子就在二楼。看样子应该是间秀楼。准确的说,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因为一道倩影倒映在窗格上。只见她披散着一头秀发,发梢上好似还有水珠低落下去,很显然她是沐浴完,坐在那里的。
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这样香艳的场景。更何况是血气方刚的肖云呢。
他此时正目不转睛得盯着那女人的身影。即使隔着一扇窗户,依然能看清她婀娜的身段,也知道那身影的主人定然是一个美颜多姿的女人。因为她手上正拿着一根长长的东西,在脸上来回摆动着。肖云知道这是在描眉化妆。他忽然想起一句话:“小楼昨夜在梳妆。”
可这不是“昨夜”,而是“今夜”。
没有哪个女人是不爱美的。即使是再丑的女人,她在人前,也会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要不然何来“东施效颦”。
空无一人的镇子,而且是黑夜之中,突然出现一个女人坐在闺房里描眉梳妆,只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更不要说见到了。肖云不仅见到了,而那女人还隔着窗格对着他笑。如果晴天白日,一个女人沐浴过后,坐在梳妆台前,描眉梳妆,再回眸一笑,想必没有哪个男人会把持得住。
可是此时却是黑夜,更是在空无一人的镇子上。这个女人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肖云脑中闪过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女人是鬼魅,要不然她不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
随后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不信鬼神之说。他知道世上人们已知的鬼神,只不过是世人臆想出来的罢了。
肖云知道一个女人以这样的状态坐在闺房里,多半是在等待她的情郎。很显然,肖云并不是她要等的人。可是屋中的女人,偏偏在向他招手,示意他进去。
肖云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如果进去,那女人发现不是她要等得人,必定会大喊大叫。如果不进去,他今晚又怎会睡得安宁。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那女子又在向他招手。他长叹一声,做了一个决定,迈步向客店走去。
闺房里的女子听到屋外脚踩瓦片的声音,也叹息一声,仿佛在恼恨肖云为什么不进来。
这一声叹息如此动听,世上怎么有这样天籁的声音。肖云不知走了多久,但那一声叹息,始终缭绕在他心间,久久不能散去。他知道闺房里无故出现的女人,也许正做好了陷阱等他进去。他当然不能如她所愿。
就在他快要到达客店的时候,眼前又出现了一盏灯光。同样是一个女人的闺房,当然还有刚沐浴完坐在梳妆台前描眉梳妆的女人。他暗暗心惊:“这女人的轻功怎会如此了得?”可是他一直纠缠着自己又是为了什么?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女人为何这样做。
便在这时,那闺房里的女人又在向他招手。肖云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飞身落在二楼的走廊上,紧走几步,站在门前,只见房门虚掩,仿佛知道他要来一样。
肖云不敢贸然进入,生怕房门有埋伏,他伸手将两扇房门推开,紧跟着退后了几步。一股脂粉香铺面而来,当然还有女人的体香。他闻到这股香气,只觉得意乱情迷,小腹处燥热难耐,这香味好似有一股勾魂夺魄的气势。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定了定神,待将一切邪念摒弃后,迈步向屋内走去。
肖云左足刚跨过门槛,房间里的烛火忽然熄灭,眼前登时漆黑一片。他左足未曾踏实,右足跟着一点,已倒跃而出,背靠着木栏,大声喝道:“你到底是谁?你费尽心机引我前来,到底有何居心?”
房间里的女人并未应答,而是轻声唱起曲来,声音甚是凄婉,还带着游丝般的轻轻哭声,只听她唱道:“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这女子齿舌音来回反复吟唱,徘徊低迷,婉转凄楚,有如听到一个伤心之极的人在低声倾诉。
这一首词,乃是南宋词人李清照在经历了国破家亡、丧夫之哀,孀居之苦,凝集心头,无法排遣,于是写下了这首《声声慢》。主要想表达是,面对曾经的许多繁华,与过往的若干悲苦,心中泛起阵阵酸楚。只是,生活还在继续,虽然再多的岁月,也终敌不过寂寞的蹉跎。
一曲终毕。肖云初听只觉得曲调哀怨凄凉,到得后来只觉得这女人的声音飘渺不定,就像是来自地狱深处鬼魂撕心裂肺的叫喊一般。
荒凉的小镇,突然出现的女人,在漆黑的夜晚低声吟唱,就算是成年人遇到也会尿了裤子,更何况是还未成年的肖云。虽然他不信鬼神只说,但全身上下的汗毛根根竖起,双腿也微微颤抖,庆幸的是他的裤子还是干的。
他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这里装鬼吓人,稳了稳心神,迈步向走进了屋子。
过不多时,他高声尖叫:“我的妈呀!”像兔子一样从屋内跑了出来,飞身落在对面的屋顶上。
只见那房门处出现一个红衣女人,她足不沾地,飘在半空中,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身上披着血红般的衣衫,仿佛下一秒真的要滴出血来一般。
她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如纸,眼眶撑得很大,但却没有眼睛,眼角下却挂着两行血泪,一条长长的舌头垂在下颏处,在惨淡的月光下瞧去,显得那样阴森可怖。
肖云哪里还敢细看,大叫一声:“妈呀!女鬼!”他嘴上大叫着,脚步可没有停下来,径直向客店飞奔而去,掩上大门、房门、窗户,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口中念道:“阿弥陀佛,西天佛祖、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他从西天如来佛祖说到玉皇大帝,又从太上老君说到十殿阎罗。当他说到地府的无常鬼、黄灵官时,心中就更害怕了,又从西天佛祖开始说起。
这一次,他将知道的鬼神说了好几遍,那恐怖、惊惧的念头还萦绕在心头。只好又从头说起,待说道“地藏菩萨”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三声长,两声短。肖云心想那女鬼肯定是误打误撞才追到这里的,过一会,应该就会离去。
就在他幻想那女鬼离开时,门外的敲门声戛然而止,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忽然一阵寒风吹了进来。他双手紧紧抓着被子一角,露出一只眼睛向外看去,窗户不知何时被风吹了开来,月光撒了进来,正好照在离窗户三尺远的桌子上。
只见桌子上摆放着三个茶杯,还有一把茶壶。那茶壶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表面锃光瓦亮,竟能照出影来。只见茶壶上映出一个红衣女人,她露出嘴中的獠牙,正瞧着躲在被子里肖云。
她在笑,得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