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追责
在蔻蔻的指路下，裴宴秋横抱起蔻蔻，阔步朝她的院子走。
一路无言。
蔻蔻头埋在裴宴秋的臂弯，双手无处安放，瑟缩在自己的胸前。
水珠顺着垂落的发丝落地，发出轻盈的响声，宛若在回应蔻蔻此时不正常的心跳。
蔻蔻下意识揪住红袍衣襟，把头藏在阴影处，不敢妄动。
【好难受。】
【什么时候到啊，时辰怎么过得这么慢。】
【他干嘛要抱我，我又不是不能走。】
【其实好像也不错？】
裴宴秋垂眸斜蔻蔻一眼。
一盏茶的弯弯绕绕，终于到了目的地。
“娘子，到了。”
闻言，蔻蔻眨巴眨巴眼，扭头看向院子。
院门是敞开的。
入院后，裴宴秋横扫一圈，目光落在一个身形壮实的丫鬟，她正提着银瓶为花浇水。
丫鬟听到门口动静，侧头看过来。
裴宴秋看清了丫鬟的面貌，一张方脸，皮肤略黑，眉眼英气，嘴唇很厚。
丫鬟在瞧见裴宴秋怀中那熟悉的身形时，圆鼓鼓的眼睛撑大些许。蔻蔻抬眸，瞥见来人，忙唤：“大妞。”
语调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思念。
大妞结结巴巴道：“姑、姑娘。”勉强说完，大妞迅速把银瓶搁在一边，起身过来。
裴宴秋目睹了一个看似矮小实际高大魁梧的姑娘活生生出现在他眼里。
裴宴秋：“？？？”
饶是他见多识广，却是头一回真实看到这种与娇小截而不同的女子。
大妞打量裴宴秋，顿了顿，嘴巴张合，不太确定地道：“世、世、子爷，好。”
裴宴秋颔首，蔻蔻小声道：“你把我放下。”
当裴宴秋把蔻蔻小心放下，裴宴秋眼睁睁看着蔻蔻奋不顾身扑到大妞怀里。
“大妞，好想你。”
大妞傻兮兮地笑，说：“俺、俺也、想你。”她咬字不清，声音浑浊，却能感觉到她在努力说好每一句话。
裴宴秋静静站着，一言不发。
过了会，蔻蔻方才想起自己湿淋淋的，连忙松开大妞，道：“大妞，麻烦你去烧水，我落水了，要沐浴。”
“好。”
“二妞呢。”
大妞指了指屋子。
蔻蔻点头，大妞随即去烧水。
这时，蔻蔻解释道：“夫君，她是我的丫鬟。”
裴宴秋“嗯”了声，他没想到的是，蔻蔻的丫鬟会是这种类型，实在令人“惊艳”。
两人一道进了蔻蔻闺房，果不其然，二妞就在里面。
二妞与大妞是姐妹，长相相似，只不过一个是结巴，一个是个哑巴。
蔻蔻与二妞说清缘由，二妞对裴宴秋行礼后，便出门烧水。
“夫君，你要不要穿衣，我可以让二妞去滔滔的院子给你借衣裳过来。”蔻蔻回头道。
“不必。”裴宴秋坐下，姿态闲适地倒了杯水，水色清澈，是白开水，裴宴秋微挑眉，一口饮下，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蔻蔻的闺房。
很素。
陈设简洁，有好几个小书柜，柜子里一排排的书册，应该都是话本子，不见琴棋画。
须臾，裴宴秋收回视线，为另一个杯盏斟上七分满的水，接着小指贴在杯脚，推至蔻蔻那边，“娘子，喝点水，还是热的。”
“哦哦。”蔻蔻知道二妞的习惯，总会在房里烧上热乎的水，听裴宴秋一说，蔻蔻的确有点渴。
她端起水喝，裴宴秋冷不丁来了一句：“听说娘子是京城才女，你屋里又有这么多书，看来娘子果真是广读诗书，很勤奋。”
最后三个字，裴宴秋咬得很清楚。
“咳咳。”蔻蔻险些被呛住，她用手抹去嘴角溢出的水，心虚地眼珠乱转，不敢看裴宴秋，目光忽落在书柜上，又移开。
【他为什么要提这个？】
【唉，要是让他知道我的秘密】
【可能要发大水了，那时候我就先灭了他的口。】
裴宴秋听着，眼尾上翘，一双饱含兴致的桃花眼直视蔻蔻。
灭口？
对于蔻蔻说出的海口，裴宴秋点桌。
好奇蔻蔻会用什么法子灭他的口，一个胆子忒小的笨姑娘也敢有这种“弑夫”的想法，她脑子里到底是什么？
裴宴秋提这个，不过是为让蔻蔻转移注意，不再纠结适才发生的事。
他其实并没有看到张灵夕落水。
与扶滔滔分开后，裴宴秋先是在树上浅睡一会，感觉无聊，便想着寻蔻蔻，听丫鬟说蔻蔻在听戏，就往花园赶。
他只听到蔻蔻与季禾争辩的声音，凭借猜测推断事实，以蔻蔻那性子，岂会无缘无故推人下水，既然不是她，那肯定是张灵夕有意栽赃。
裴宴秋混迹过青楼，或多或少明白点女子之间的腌臜事，蔻蔻不可能会得罪张灵夕与季禾，若说交际，还是在三年前。
看来是张姑娘怀恨在心。
裴宴秋讥讽一笑，习惯性想敲敲手心，发现玉骨扇被他扔在马车上，裴宴秋有点埋汰老国公，若不是老国公觉得他拿着扇子仪态不端，禁止他带扇，兴许现在他就不会连个寄托都没了。
唉。
没等裴宴秋再叹息一声，蔻蔻睫毛下垂，眉眼耸拉，期期艾艾道：“啊，那个啊”
蔻蔻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二妞提着两大水桶进来。
蔻蔻一下子恢复元气，匆匆道：“咳，我先去净室了。”
说罢，蔻蔻一溜烟地跑进里间。
静默的室内，只有净室传来的水声，哗啦哗啦地响。
裴宴秋觉得很吵，让他很难受，喝了口水，没解到渴，他便把一壶水都喝完方才勉强解了喉咙间的渴意，随即毫不犹豫起身，径直出门。
一刻钟后，蔻蔻出房门，一张水灵灵的脸映入裴宴秋的眼中，不只是脸，还有脖颈、手，裴宴秋都感觉很白、很滑的样子。
像嫩豆腐似的。
意识到什么，裴宴秋立即扭头，耳尖微红，目光直直定在花草上。
蔻蔻没有察觉裴宴秋的异常，只是拿着红袍递给他：“夫君，袍子其实不是很湿，要不用火烘干一下，还是你用内力烘干？”
既然他会武，肯定有内力，武侠话本里那些英姿飒爽的侠客可都会。
裴宴秋点头，催动内力，烘干，再穿上。衣服上似乎还遗留着蔻蔻身上的清香。
裴宴秋整理衣襟，指尖发烫。
紧接着，蔻蔻对大妞、二妞说了些话，与裴宴秋去前院。
临近午时，寿宴差不多要开席了。
蔻蔻原意是去花园找裴月挽，但中途被林氏的丫鬟叫住。
丫鬟说，是首辅夫人有事寻蔻蔻，林氏的意思是她来解决，让蔻蔻先暂时躲一下。
蔻蔻明白是张灵夕落水一事，没想到她们还要昧着良心倒打一耙。
实在可恶。
经过方才与张灵夕、季禾的对峙，蔻蔻一腔勇气汹涌澎拜，蔫蔫的眼瞬间重现生机。
她道：“不了，我要去。”
蔻蔻握紧小拳头。
【不怕。】
【有她爹娘在，没人能欺负她。】
裴宴秋：他就不算吗？
旁边的裴宴秋莫名不爽。
等到正堂，蔻蔻发现堂屋不仅有首辅夫人、季国公夫人，还有张灵夕、季禾。
当蔻蔻与裴宴秋一前一后进来，满堂人的眼睛都射向蔻蔻。
蔻蔻咽了口唾沫。
【还是】
【不行，我要挺住。】
忍着想躲在裴宴秋后面去的蔻蔻强自挺胸抬头，硬生生伪装成端庄的世子夫人。
从表面上让人看不出端倪。
裴宴秋暗笑，上前一步，遮住蔻蔻一半身影，挺拔的身影为蔻蔻挡住不怀好意的目光。
蔻蔻在心里颇为感动。
扶康见蔻蔻进来，迅速递给林氏一个眼色。
扶康有点慌，他与蔻蔻一样，都是外强中干。
与蔻蔻的长辈说话时也是硬着头皮上的，至于迎客，也是硬撑着充会场面，时辰一到便缩了回来。
这种事还是交给林氏好。
他的妻子可是顶天立地的好女子，在扶康眼里，林氏称得上巾帼不让须眉。
下面，张灵夕坐立不安，可又忍不住偷瞄眼耀眼夺目的裴宴秋。
她没想到母亲会追问她落水一事，张灵夕原本想着借季禾的手诬陷蔻蔻，再引来其他人，从而破坏蔻蔻的名声。
可蔻蔻不是好拿捏的，偏偏还有裴宴秋掺和进来。
当时是看到蔻蔻，心血来潮，也没想后果，就想去个漏洞百出的、甚至称不上计划的想法。
她真是笨死了。
从被裴宴秋警告，张灵夕就歇了心思。
可回到花厅，首辅夫人就问起事情，张灵夕支支吾吾，不敢让母亲知道她蹩脚的想法，但季禾却全盘托出，导致她母亲发怒，要盘查此事。
张灵夕落水事小，可她险些叫裴宴秋看去，若是一个不慎，失去太子妃之位，后果不堪设想。
首辅夫人顾虑重重，心火难消，怒火便迁移到忠勇侯府。
首辅夫人面色柔和，语气却极为强势，不容置喙，她道：“扶娘子，我女儿的落水可是与你有干系？”
“你可知灵夕是太子妃的人选，若是灵夕因此出了什么事，你可担当得起？”
首辅夫人的声音充满压迫感。
四周空气好似充斥起危险的气息，渐渐压抑起来。
“哎呀，瞧您说的，灵夕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况且我女儿心地善良”林氏身上的懒散劲全然消失，锋芒毕露，她幽幽看向首辅夫人，道：
“您说是不是灵夕她自己不小心落了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