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今天是端午节,杨明春一大早便开始忙活着今天的午饭,小娜急着等爷爷回来,蹦蹦跳跳去大街望了好几趟,当爷爷做的面包车还没到家门口时,小娜便急不可待的迎了上去,张作栋见状赶忙让司机停下便下了车。此时小娜跑上前去,张作栋便急忙弯下身子将小娜抱起,然后在小娜的脸蛋贴了帖说:“小娜想爷爷吗。”小娜点点头说是想爷爷。接着张作栋自言自语的说:“小娜又长沉了,爷爷现在有点抱不动你了。”
小娜听说爷爷有点抱不动她了,于是便从爷爷怀里挣脱下来,然后牵着爷爷的手边走边说:“爷爷我都长大了,你抱我怪累了。”张作栋听了自言自语的说,这小娜真是董事呀,可真是长大了。
小成安一人在院玩耍,见爷爷回来了,赶忙扔了手里的玩具,歪歪扭扭的奔爷爷而来,张作栋怕孙子走路不硬实摔倒,忙急走几步将他抱起,然后在小脸蛋上亲吻着问:“成成想爷爷吗?”小成安像是听明白了似的点点头,嘴里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便朝屋里指着。
小娜拉着爷爷的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提弟弟解释说,弟弟说是妈妈等你回来煮肥蟹吃,你不回来不能煮着吃。杨明春见公公回来了便笑盈盈的解释说:“这两个孩子就等着你早点回来,这肥蟹还是现煮的好吃,凉了吃就不如捎热的吃好。”
张作栋清楚,从这桩小事能看出,杨明春不但为人贤惠通达,而且在教子方面也是恪守礼教,他觉得欣慰,于是便说,那就等张辉远回来再煮一起吃吧。然后便问小娜:“等爸爸回来咱再煮肥蟹吃好吗?现在爷爷领你们俩出去玩怎么样?”小娜听了说是好,然后便蹦蹦跳跳牵着爷爷的手,张作栋一手被小娜拉着,一手抱成成来到院子。
成成出来又看到仍在院子的一些玩具,于是便从爷爷的身上挣脱下来奔向玩具,小娜见爷爷站在那里,赶忙从屋里拿出一个小板凳让爷爷坐在那里。
张作栋坐在小凳上看着两个孩子在那玩耍,小娜蹦蹦跳跳,小成安歪歪扭扭跟着姐姐一样的张罗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但也不免使他勾起一些往事,想起他过世的妻子,要是她活着该有多好,于是他长叹口气,便呆呆的坐在那里。
张辉远下班回来见父亲坐在那里发呆,于是便轻轻的问道:“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愣过神的张作栋见儿子回来了并问他,于是便强着笑脸说是回来好半天了,看两个孩子在院里玩。然后便问张辉远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张辉远说是今天过节提前回来的。张辉远看得出父亲的笑容是强装出来的,估计是又思念起了母亲,于是便找了个话题说你:“爸,钢管厂现在已开始试生产了,现在订单已二十多万了,打算来年初上二期工程,这样预估年产值可达六千万。”
张作栋点点头说:“是啊,将来的农村发展和农民增收,就是把大批的农民从田间劳作中移出来,大力发展二三产业,留少数人经营农田,这样也便于农业进入机械化。”
张辉远点点头说:“咱村现在就是按这路走的,绝大部分劳动力已进入企业,或自己搞买卖,农田耕种只留了一少部分人,来年插秧和收割全部采用机器,这样咱村的发展就走在前面了。”
张作栋听了虽然频频的点着头,但张辉远能看出父在竭力的掩饰着内心的忧伤,他想起李书记让他尽快把借的二十万还给父亲,于是说:“爸,现在村上回收了一点资金,李书记说把借你的钱给你,这两天我就让会计把这事给办了。”
张作栋听了摇摇头说:“现在我们那里的资金周转开了,并且我已经告诉我们财务,这钱单立在我个人账上,村里需要资金的地方多,你们就用着吧。”张作栋思量一下又说:“就是以后村里的资金充实了,这钱我也不准备要了,听说村里的小学设施还是挺简陋,就资助一下学校吧,或者用来改善一下村里的文化生活也行,为乡里相亲出点力也是一个乐趣。”
张辉远听了这二十万是单立在父亲个人账上,这就意为着父亲是要个人偿还这二十万的,于是说:“爸,这钱是我借的,我怎么借的我要怎么还,至于你想用这钱为村里做点事我支持,等我把这钱还了你再办也不迟,这事李书记也是这个意见,并且还催着我老早把这钱还了,再别老给你添麻烦。”
张作栋听了思量一会,然后平静的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要钱没有什么用。李书记说给我添麻烦,其实我应该感谢人家李书记,是他为我撑腰掌舵才有现在,也使我能为家乡做点事,了却我多年的心愿。”
张辉远和父亲正唠着,此时杨明春招呼张辉远和公公吃饭,小娜蹦蹦跳跳的跑出来拉着爷爷的手说:“妈妈给你一个最大的肥蟹,快去吃。”张辉远便抱起成成和父亲进了屋。
张作栋进屋见炕桌上摆了满满的一桌菜,于是便上炕盘腿坐下,杨明春把最大的一个肥蟹拨开放在公公跟前并说:“爸,你趁热。”接着便又给公公扒个粽子,把煎的那盘黄花鱼往公公跟前拉了拉。”
张辉远打开瓶啤酒给父亲满满得到了一杯,张作栋看看满满的一杯啤酒,然后拿起杯往张辉远的杯里到了一半,说是心脏不好尽量少喝。杨明春忙说,爸少喝点就少点,我给爸熬的小米粥,说完便给公公盛腕小米粥。
张作栋一只肥蟹只吃了一半,勉强的喝了半杯啤酒,吃了几口粽子,喝了一小碗小米粥便放下碗筷,杨明春想给公公再盛点小米粥,张作栋摆摆手说是吃好了,接着便转身下炕去了自己的屋。
杨明春觉得公公的举动与以往有些不大一样,于是看看张辉远问,爸今天是不是不舒服,张辉远摇摇头沉思好一会说:“不是,我觉得他是孤独,又想他奶奶了。”
杨明春听了思量一会说:“人老了重要的是要有个伴,你觉得有相当的帮他找个好不好?这样即便是有钱我也觉得可怜了。”
“前些日子冷冻厂的马厂长给他介绍一个,是县招待所退休的经理,和爸爸的岁数挺相当。各个方面都不错,人也是挺开明的,说是爸的财产他一份也不要,两个人都有退休金够花,只求两人能生活在一起相互有个伴。为这事马厂长还找过我,让我劝劝爸,可我给爸一提这事爸就不乐意了。今天我本想再和他唠唠这事,但又怕这过节的给爸勾起不愉快的事。”张辉远思量一会说是这样吧,等有适当的时机再和他说说。
张作栋走进自己的屋,习惯的摸摸炕上热热呼呼的,然后便脱下鞋上炕躺下,他想好好睡一觉缓解一下这两天的失眠。可是他躺下好长时间怎么也睡不着,越是睡不着越发觉得心里烦躁,他知道自己的毛病,这样一般是睡不着了,于是便坐了起来瞅着窗外发愣。
张辉远吃完饭帮杨明春收拾了碗筷,说是村上还有事便走了出去。张作栋见张辉远走了,他觉得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出去溜达溜达透透气,于是便下炕穿好走了出去。
杨明春外间厨房收拾碗筷,见公公走了出来便问公公是不是没睡着,张作栋说岁数大了觉轻,想出去溜达溜达。杨明春说现在往南面到港上道修的真好,水产蔬菜批发市场就在渔港旁边,你往那里走走看看光景挺好的,张作栋听了点点头便走了出去。
马厂长给张作栋介绍老伴让张作栋谢绝了,可马厂长不死心,于是便找马二嫂商量这事怎么办才好。马儿嫂清楚张作栋在生活上是一个十分严禁的人,续老伴这事他会考虑到种种因数,特别会顾及到儿子张辉远的感受,因此这事要想办成首先是张辉远的态度尤为重要,于是便对马厂长说这事要想办成,首先应了解一下他儿子和媳妇是什么态度。
今天马二嫂也是休息在家,她想着马厂长托付给她的事便来到杨明春那里。马二嫂见张辉远和他爸都没在家,于是把马厂长给她公公介绍老伴的事,前前后后跟杨明春说了,杨明春听了说:“这事张辉远跟我说了,我和张辉远都挺赞成这事。一个老人儿女再怎么好也代替不了老伴,越岁数大就越发孤独。张辉远说是等瞅适当时候跟他爸说说,我说我赞成这事,让老人不要有什么顾虑。这两天张辉远没敢跟他爸谈论这事,这也赶上过节了,害怕老爷子不高兴倒给他添堵。”
马二嫂听了高兴的说:“大妹子,都说你开明贤惠真是一点不假,其实我来就是想听听你和张辉远是什么态度,既然这样我看这事有望成。”
杨明春说::“也不好说,本来张辉远早就有这方面的考虑,但看得出,我公公回来这么长时间,没看出他有这方面的意思。张辉远想和他谈论谈论这方面的事,又怕他勾起过去的一些伤心事,所以说二嫂这是不能急于成,先让张辉远摸摸他的底,其他人再帮做做工作。”杨明春思量会儿又说:“这老爷子挺信服李书记的,要是让李书记帮着办这事兴许能好一些。”
马二嫂听了点点头说:“大妹子,你说的是这么个理,这事不能急于求成,先让张辉远摸摸他的底,其他人帮吹吹风,最后找李书记出面办这事好,我等和马厂长说说。”
张作栋走出家门,沿着通往渔港的道溜溜达达的走着,当他经过一片芦苇塘时,见滩面有不少豆蟹在跑动,当他急走两步过去时,那些豆蟹便机敏的钻进洞里。张作栋想起少年时掏过这豆蟹,觉得是个乐趣,于是便脱掉脚上的鞋袜和上身的西装,然后挽起裤腿和褂袖,他想淘洗个回去给小娜和成成玩。
王福生中午回家吃了饭,骑着自行车回圈里,见张作栋赤着脚挽着衣袖在掏豆蟹,于是便招呼道:“张大叔,你可真的好事呀。”
张作栋见王福生在招呼他,于是便有些不好意思,说是弄几个回去给两个孩子玩,王福生说:“你可别费那事,你要是要那玩意我们圈里有。我们都是晚上打手电照的,你去拿点回去就行了。”接着王福生硬要张作栋去他们圈里坐坐,张做栋也正好是闲溜达,没有什么事也想和屯里的人唠唠家常,于是便找了个有水的地方洗洗手,拎起衣服和鞋跟着王福生往虾圈走去。
张辉远去村上没有什么要紧事便又回到家里,他想瞅闲空和父亲唠唠,特别是马厂长给他介绍老伴的事,他想心里有个谱。当他回家听杨明春说是父亲可能去了南面渔港了,于是张辉远便骑上摩托奔南面渔港。张辉远来到渔港转了几转,打听几个人都说没见道老爷子来。张辉远思量一下父亲能不能去村上的圈里,于是便骑着摩托来到圈上。
张作栋跟王福生来到圈里,王福生从圈的水里拖出一个大网兜,张作栋走近一看,这一大网兜里面全是豆蟹,此时王福生说:“大叔,我们这是晚上照的,到了晚上这潮沟有的是,你要是要就拿些回去。张作栋说是就要几个回去给两个孩子玩就行了,王福生听了便走进窝棚拿出一个塑料编制袋,然后把从网兜里的豆蟹倒了一些编制袋里。张作栋用手掂量掂量倒在编织袋的豆蟹估计最起码也有五六斤,于是说这也太多了,王福生说这东西我们这里有的是。张作栋觉得人家是大敬意没法推辞,于是便将豆蟹接过手里。
张辉远骑着摩托来到圈里,他见父亲赤着脚手里拎着编制袋装着东西,知道是王福生给的豆蟹,于是对父亲说:“这东西上锅炒着吃也挺好吃的,要是盐着吃把佐料放好了也好吃,等回去叫杨明春弄点你尝尝。”
张作栋笑了笑对张辉远和王福福生说:“这豆蟹怎么吃我可不外行,小时候到了这季节,我们拎着水桶打着灯笼,到这红崖河南滩照蟹子,要是赶上这蟹子多能照满满一水桶。回去像你说的炒吃盐着吃。还有一些吃法,把蟹盖剥开然后用酱焖着吃,还有把蟹盖和腿剥去剁成蟹泥作蟹丸子,也可以用剁好的蟹泥搅上鸡蛋和大酱蒸着吃。”
王福生听了不免笑了起来,然后说:“大叔,一听你这豆蟹吃法,就知道你是这里土生土长的,这豆蟹吃法一点没离谱,真是太地道了。”
张作栋继续说道:“小时候,每当到了夏季,经常和一群孩子,随着红崖河退潮游到这南滩,在这南滩沟沟岔岔摸鱼捉蟹,现在想一想就像是昨天。”
张辉远见父亲今天挺高兴,他觉得今天怎么也和父亲谈谈老伴的事,于是便问父亲,杨明春说你要去渔港去了没有,张作栋说是还没来得及去,这遇到王福生就跟着来虾圈了。张辉远往渔港方向指了指说:“渔港离这不远,我摩托车不骑放圈这里陪你去那里溜达溜达,你把豆蟹先放这放着等回来再拿。”然后又指指圈闸门的地方,让父亲去那里的石台上洗洗脚把鞋穿上。
张作栋点点头说是好,将手里的豆蟹递给王福生说是回来再拿,他来到闸门那把脚洗洗将鞋穿上,然后跟着张辉远朝渔港走去。
张辉远领着父亲来到渔港,张辉远指着渔港说:“原来这渔港停不了几条船,只从扩建后现在能停五十多条。”接着张辉远又指着水产蔬菜批发市场说:“新建的水产蔬菜批发市场运作的也挺好,现在里面的商户也好几十家了。”接着张辉远感慨的说:“红崖是个好地方呀,这红崖河上游有拦河坝,引水库水农田灌溉,下游就是水产码头,地理环境真是得天独厚,是一个鱼米之乡呀。”张辉远说着,便和父亲在堤坝上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此时的张作栋也来了兴致,他指指渔港两边的养殖圈说:“这地方原来都是芦苇滩,这里个沟沟岔岔特别多。”接着便十分感慨的说:“我小时候经常和一帮孩子,随着红崖河退潮的水流游到这里摸鱼捉蟹,回去后不免被你爷爷训斥,有时候还挨了打,这一晃五十年过去了,现在想想就像是昨天的事。”
张辉远见父亲心情挺好,于是说:“爸,今天一个是和你出来溜达溜达散散心,还有一个事想和你商量商量,听说马厂长说人家给你介绍了个老伴让你给拒绝了,为这事马厂长还特意找过我,我觉得这是好事,这样最起码晚年有个伴,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张辉远见父亲没之声,接着又说:“她原是县招待所经理,现在也是退了休。去年我去县里学习住她那招待所,虽然和他没有什么接触,但能看得出这人挺随和也挺有气质的。为这事马厂长还托马二嫂找杨明春来,杨明春也说你太孤独了,要是能再找个伴还是最好的。”张辉远见父亲还是不语,于是接着又说:“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何况那些事都是历史的现状造成的,咱得向前看,想着咱的晚年怎样过的好一些,怎样能够丰富多彩,这也是我和杨明春希望的。”
张作栋从内心讲确实也想有个老伴,不然晚年的生活肯定是孤独无味,但要是找个老伴是不是能打乱眼下家庭状况,这是张作栋首先考虑的。儿子虽然主张找一个,但心他的心里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这辈子对他们母子是够愧疚的,不想现在的生活当中再添什么麻烦。于是张作栋听了思量一下说:“辉远,过去的事是历史原因造成的,你能理解我是挺高兴的,但自己还是很难原谅自己的。我几十年来自己一个人习惯了,何况现在还有你和杨明春孙女和孙子在一起,所以说我觉得挺满足。原来我只有一个心愿,就是能回到家乡落叶归根就足矣,没想到我真的回来了,这不但回来了还有儿孙陪伴,到是一想起你母亲我真是百身莫赎呀。”张作栋说完心情一下沉了下来。
张辉远见父亲触及到过去,于是赶忙说:“爸,我不是说了吗,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以后都不要再提它了。我是怕你晚年寂寞和你谈一下老伴的事,我也确实的是为你好。”
张作栋点点头说:“是啊,过去的事真是不堪回首,我也不愿意提过去的事。你帮我操办这事我理解,不过我现在觉得挺好,也不想去走那一步,也希望你能理解。”张作栋说着便站了起来往回家的方向指了指说:“咱们回去吧,一过节杨明春总要办及好多吃的,她也够忙活的,回去看看能不能帮搭把手,还有两个孩子需要照看。”
张辉远知道这事再很难谈论下去,于是便笑了笑,接着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