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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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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有良只从徐有珍出事后,队里的活基本没怎么干,成天东溜溜西逛逛。虽然对队里的养虾抵触说三道四,但他还是绞尽脑汁的到处凑钱,他清楚养虾这玩意是大有赚头的,并且是入了股就可以坐享其成。他跑了好几天只从他大爷家借了两百元,加上他家里现有的四五百元不足七百元。老婆李桂花说是就投五百算了,徐有良骂老婆是蠢货,说是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你没看看头头他们都投多少,要是我能弄着钱我也投两千。

    晚上,徐有良吃完饭坐在炕上发愁,李桂花对徐有良说:“你没和东屋家他二大爷商量商量,让他帮着倒一倒借一借,人家毕竟是在厂子上班月月开资进钱,叫他帮想想办法也许能行。”

    “前几天我和他二大爷说了,他说等帮着借借看看,但没说准,我觉着够呛,他家那个二狐狸也不一定能让。”

    “这事你应该去碰碰看看,也许能行。他们家在咱屯也算是条件好的,他二大爷一个月六七十,他二大妈做衣裳年年也不少挣。”

    第二天,徐有良觉得还是去他二哥那看看,也许还真能借一点,于是趁着他二哥早上班没走便来到他家。

    二哥徐有文正准备上班,见徐有良来了,知道二弟来是为了借钱,于是说:“现在的钱还真的不好借,我借了好几个人都没借妥,要是赶上开资兴许还行。”然后指指老婆对徐有良说:“你问问你二嫂看看能不能帮着倒几个。”接着,说是上班快晚了,然后便忙骑上自行车走了。

    二嫂于桂香忙接过话说:“哎呀他三叔,你二哥借了好几个人都没借着,俺这也是东借西凑的,好点凑上了一千元交上。你让他三婶回妈家那面看看,让他舅舅姨姨帮着凑凑,反正他们那也不养虾。”

    徐有良听了知道这是没有戏了,并且二嫂的几句话就把他打发了,于是便阴沉着脸回到家里。李桂花见徐有良回来了,忙问是否借到钱了,徐有良气呼呼的将帽子摘下摔在炕上,瞪着李桂花说:“我说够呛你偏叫我去,他们家的钱是那么容易借的,我告诉你以后再少和他们家来往,动不动就和他们鬼弄一起打扑克,就你个熊样傻乎乎的,你能鬼弄过那二狐狸。”

    李桂花个头不高体态偏胖,拉类邋遢没有什么心眼,平常家里的事都是由徐有良做主。她听了徐有良的埋怨便说:“他们不借怨我什么事,要我说咱就投五百算了。”

    徐有文瞪了李桂花一眼说:“你懂个屁,你他妈的也就知道三多俩少,吃饱不知饿。”说完,便叹了口气躺在炕上。

    李桂花见徐有良不吱声了便说:“再不你去他姥家那面看看?让他们帮着凑凑?”

    徐有良知道自己在老丈爷家那面不大待见,于是说:“什么事都靠我,你就不能去那面跑跑?再过两天你想交也交不上了。”

    李桂花无奈,见徐有良躺在炕上没有动弹的意思,只得收拾一下去了妈家。徐有良躺在炕上思量着,要是李桂花去妈家那么能借着还好,要是借不着怎么办?说是要求三天内这钱都要交上,现在已经过去两天了,不知现在有多少人交上了,想到这,他便爬了起来往会计家走去。

    会计家来往的人挺多,都是来询问和交投资钱的,徐有良询问得知现在绝大人都交了,然后又看看投资登记表,他没想到的是,吴老歪和候家那三个光棍都交上了,更是让他感到以外的是,二嫂说是他们只凑了一千交上,可这上面明明写的是两千,此时徐有良顿时像吃了个苍蝇,他默默放下那张集资表,耷拉个脑袋从会计家走了出来。

    傍晚,李桂花从妈家回来了,她告诉徐有良说是借了三百,徐有良听了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但对二哥二嫂还憋着一肚子气,他咬着压根对李桂花说:“二狐狸这瘪犊子,告诉我说是他们交了一千,可我上会计那看了才知道他们交了两千,你说他们是不是个东西。以后再少和他们来往,咱各过各的日子反正也用不上他们,闲了无事再不准和他们鬼弄一块打扑克。”徐有良说完,将凑够的一千元踹在兜里便走了出去。

    昨天下午,李文超领着唐吉春他们去信用社办完了贷款,接着和县农机公司电话联系购买推土机一事,当得知农机公司现在没有现货,下一批需货到要一周以后,唐吉春无奈只得回来等着。

    第二天一早,唐吉春便来到会计家查看集资情况,当得知现在唯独张辉远没交钱时,他自言自语的说:“唉,一个又精又灵还念了一肚子书的人,现在他这是怎么了,这事它能看不开吗?”

    李宝军听了便说:“可惜这人了,要文化有文化,要手艺有手艺,人长得还排成,谁能想到现在能弄成这样。”

    唐吉春思量一会便出了门往唐二叔家走去,唐二叔也见唐吉春来了,忙问推土机事,唐吉春告诉唐二叔,农机公司现在没有货要等上一周,唐二叔沉思一会说:“建圈这事可不能耽误了,最好想办法再雇台推土机,那样我觉得能稳妥一些。还有圈里的一些东西该弄的老早弄,别拖到后面什么都是个急的。”

    唐吉春说:“等会儿我找李书记碰一下,然后我去趟东港,看看在那面给我雇的推土机妥没妥。”接着唐吉春又说:“还有一个事给你说一下,现在集资的钱或多或少都交上了,唯独张辉远一个也没交,你看这事怎么办?”

    唐二叔听了先是一愣,然后说思量好一会儿才说:“这人这两年是怎么了,这事他能看不开嘛?等会儿我去找他,这钱怎么也得让他交上。”

    吃过午饭,马二嫂手推车推着一麻袋水稲去加工点加工,迎面碰上了张辉远,马二嫂忙放好手推车招呼着;“大兄弟,你这是上哪去来?吃饭了吗?”

    张辉远用手将揣在袄兜里的那瓶酒用手遮了遮,笑了笑说:“还没有,我去小店买瓶酱油。”说完便走了过去。

    马二嫂忙追了两步上前说道;“大兄弟,二嫂有个事想求你。”

    张辉远转过头,马二嫂走进跟前继续说;“这快开春了,我想把家里的炕收拾一下,凑点炕土下地,求你给帮帮忙,二嫂我给工钱。”

    张辉远心不在焉的说;“行呀,你看我这个人是拿钱重的人吗?什么时候弄你招呼一声就是了。”说完便要走。

    马二嫂赶忙说;“哎呀,大兄弟,今天天挺好的,今天下午就去给干怎么样?”

    “行呀,你回先去收拾一下,等我吃完午饭去。”张辉远边走边说。

    马二嫂见张辉远急着要走,于是赶忙又紧跟几步说:“大兄弟,你先别着急,二嫂还有个要紧的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张辉远听了便停住脚步折回身子,马二嫂赶忙走上前,然后又四周瞅瞅见没有什么人,便压低声音说:“大兄弟,别怪二嫂多事,你婚姻事怎么一点不着急?你打算找什么样的?”

    张辉远听了笑笑说:“我都多大了,还找什么呀,我背黑锅还连累人家背黑锅呀。二嫂,我是准备一辈子独身啦,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马二嫂还想要说,见张辉耷拉个脑袋走了。马二嫂气的跺了跺脚,思量一会儿,准备张辉远来他家打炕再和他好好唠唠。

    唐二叔得知张辉远集资钱没交,于是便从家里拿了五百块钱来到张辉远家。张辉远在家正蹲在锅台前烧火做饭,见二姥爷来了赶忙站了起来招呼着,唐二叔看看锅灶说:“辉远,中午是不是就糊弄着鰧点饭吃?我给你说过多少回了就是不听,上我那吃什么都是现成的。”

    张辉远忙说:“我一个人弄点吃的随便,你和我二姥姥都那么大岁数了,要是还伺候着我,我可不忍心。”

    唐二叔叹了口气说:“辉远,人活着就应该向前看,不要把过去的事当成包袱,人的一生经历的事是多了去了,谁还没有点坎坷。”说着便从兜里掏出那五百块钱说:“人家集资的钱都交了,我估计你手里也没有几个了,这五百你拿着把它交了。”

    张辉远一看二姥爷拿钱让他叫投资,这怎么可以,赶忙摆着手说:“二姥爷我有钱,我有钱。我原本是想今年出去干点瓦匠活,不想参与队里养虾这事。”

    唐二叔厉声的说:“你出去干瓦匠活还耽误你投资这事吗?”

    张辉远见二姥爷一脸严肃的面孔,赶忙说:“我手里有钱,等会儿我就去把钱交上。”说着两手直摆怎么也不接二姥爷递过的钱。

    唐二叔问道:“你手里有多钱?准备交多钱?”

    张辉远吱吱呀呀的说手里有五六百块钱,准备交五百。唐二叔厉声生说:“男子汉要有骨气,人家最低都是交一千,你也应该交一千。”说着将手里的钱硬塞给张辉远,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张辉远拿着二姥爷塞过的钱,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突然二姥爷转过身说道:“辉远,二姥爷都七十的人了,我不想在我死时看你还是个光棍。”然后慢慢转身走去。

    张辉远看着二姥爷慢慢走去的背影,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也确实对不住二姥爷。小时候二姥爷就护着我,长大了二姥爷罩着我,可如今老人家日日见老,我不但没去孝敬他老人家,还让他老人家惦记着破费着。张辉远想着,不免勾起从小到大的一些往事,接着两眼便涌出了泪水。他慢慢的走进里屋,将刚买的那瓶酒打开满满的倒了一碗,接着几口便把它喝了下去,然后晃晃悠悠的躺在炕上。

    解放前张辉远的祖父家境比较好,在红崖镇有百来十亩地,并在镇上开有门市。父亲是学医的,在红崖开有一家诊所。四八年父亲外出购买药品,不知为什么从此下落不明,接着几个月后张辉远便来到这个世上,东北解放张辉远家自然也被划上富农成分。

    张辉远外公是红崖有名的一个瓦匠,见母子二人孤苦伶仃,就和弟弟唐二叔商量,把她们母子二人接到滩东屯安顿下来。多年来在外公和唐二叔的关照下,可以说母子二人还可以生活的下去。在文革期间,因张辉远的家庭成分高,并说父亲是敌特分子,因此母子二人受歧视。后来冷传浩唆使造反派要游斗张辉远母子,唐二叔便差人告诉了唐庆田,唐庆田得知后非常恼怒,立马带着警卫员回到家里住着,使造反派不敢妄为。冷传浩知到唐二叔是个硬茬子,儿子是市军区的一个团长,并且还是战斗英雄,有点不敢造次,后来就这么硬扛了过去。

    张辉远中学毕业不到二十岁就跟外公干瓦匠活,二十四五岁时就学的一手好瓦匠活。马二嫂见小伙人品长相手艺都不错,便给介绍了一个姑娘,母子二人见姑娘各个方面都不错,就应了这门亲事。张辉远和母亲满心欢喜收拾好新房,择好日子准备结婚,突然女方提出解除婚约,说是张辉远家家庭成分高不说,且父亲还有历史问题。从此张辉远一蹶不振,特别是对婚姻问题更是不愿意再考虑。后来也有不少给他介绍过,他害怕家庭历史牵连人家,所以都推脱了。如今政策好了,可和他相依为命母亲偏偏这个时候撒手离去。一晃他也三十多岁了还打着光棍,他视乎觉得命运老是在捉弄他,渐渐的失去了对生活信心和勇气,整日少言寡语以酒为伴。

    且说马二嫂匆匆回家后,忙把炕屋的东西归拢一下,将炕席掀起卷好,炕上的垫草收拾干静。马二哥拖着病身在屋外归弄着摸炕用的黄泥,一切收拾妥当但等着张辉远。可是一等二等不见张辉远的影子,马二嫂有些着急了,看看墙上的钟已是下午一点多了,她坐不住了,忙摘下围裙朝张辉远家走去。

    张辉远前些年准备结婚时翻新的房子和院墙,远看像是住家过日子的,可进到院内就是两回事,猪圈是空的,没有鸡鸭,散落的乱草满院都是。

    马二嫂轻轻拉开风门走进招呼着:“辉远,辉远在家吗?”屋里没有应声。接着马二嫂又推开房门,此时一股酒味扑面而来,见张辉远穿着那件破棉袄萎缩在炕上睡了。炕桌上放着碗吃剩的米饭,一碗用酱油伴的萝卜条子,还有喝剩的半瓶白酒。马二嫂看了心里发酸,心想这家里没有个女还真的不行,还真的想办法让他成个家。接着便轻轻的推了推张辉远说:“辉远,辉远,还能去给打炕吗?”

    张辉远睁开眼睛见是马二嫂叫他,赶忙起身搓搓眼说忙说;“去,去,喝点酒就睡着了。”说完走进西屋拿出瓦刀和泥抹子走出屋,随手锁上风门随马二嫂走了出去。

    出了院门,马二嫂像想起了什么,于是让张辉远先走,自己便去了屯里的小卖店。杨明春见马二嫂进门忙着要买酒,便笑着问:“二嫂,家里来客了?”

    马二嫂忙摆摆手说;“不是不是,我找张辉远打炕,他那个人爱喝酒。”

    杨明春叹了口气说;“唉,俺家的炕也是好打了,现在老是倒烟,锅灶也好修了,一到了阴天下雨做顿饭遭老罪了。”

    马二嫂见小店里没有其他人,就小声对杨明春说;“以前我说你和张辉远的事你考虑好了?今天瞅着他在俺家我给他好好唠唠。”

    杨明春说;“他可以说那方面都不错,就是现在打不起精神老喝酒。再说我一个寡妇家的还带着孩子,人家能干?我看还是算了吧二嫂,不要把人家弄得下不了台。”

    马二嫂忙说;“这事我明白,不过我说实在的,寡妇过日子难,光棍日子也不好过,你们俩真能走到一起对谁都有好处。”

    杨明春听完后忙说;“这我可的好好谢谢二嫂。”

    马二嫂走出小店又转身对杨明春说;“老妹子,你先别着急,我一准给你们撮合撮合,你等着信。”说完就急急忙忙回家去了。

    唐吉春从唐二叔家出来便来到村委会,说要去东港联系一下推土机一事,李文超也催着说,买的推土机还得一周后才能到,何况就一台推土机也不行,要是老早能雇一台那是最好。并又叮嘱建圈用的材料和一些设施要抓紧备,可千万不能耽误了圈里投放虾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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