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阶级
浓稠&30340;蘑菇汤散发着浓郁&30340;香气, 围绕着小铁锅&30340;从几个孩子换成三个成年人和一只呼呼大睡&30340;飞行异兽。
一向洁癖严重&30340;程星洲纡尊降贵坐在地上，忍着掏出消毒剂喷洒&30340;欲|望，审视地看着坐他对面&30340;唐令。
唐令同他面面相觑, 不知道这个自称程星洲&30340;人怎么回事。他心里默默给对方打上了“神经质”&30340;标签，没打“神经病”是觉得有些不太礼貌。程星洲不说话, 唐令也不知该说什么, 不由飞快地扭头看了坐身边&30340;韩为一眼，求助&30340;目光十分明显。
韩为言简意赅：“程星洲对白香菌感兴趣。”
蘑菇吗？唐令回忆了两秒才记起周奇给蘑菇起&30340;名字。
程星洲已经顺着韩为&30340;话道：“韩为说白香菌是你培育出来&30340;？”
唐令点点头, 水珠&30340;功效也算是他&30340;吧。
“这么说你确实不是韩为养在荒野&30340;小宠物？”程星洲不含任何恶意地问道, 提到宠物两字时还特意加重了读音。
“……”
两个问题转折太快，唐令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程星洲在问什么时，眉头微微皱起，只觉得眼前之人十分讨厌。荒野上宠物&30340;含义是什么唐令现在完全清楚了。他看着程星洲摇摇头：“我自己有手有脚可以养活自己, 不需要依附别人。”
想了想他又加了句：“韩团长不是这种人。”
被他提到&30340;韩为安静看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微妙&30340;情绪。
程星洲也明显顿了下，看了韩为一眼, 视线重新落在唐令身上：“抱歉。”他语气居然很真诚：“你知道&30340;这个世界存在很多偏见，特别是对像你这样没有任何威胁性……”又停顿了下, 程星洲寻找着合适&30340;词语, “看不出任何能力, 只有漂亮&30340;少年，当然少女也是。希望你不要误会我&30340;意思，我不是说你弱, 而是……”
“我知道。”唐令第一次打断别人&30340;话, “我不是基因者。基因者看待普通人, 安全区&30340;人看待荒野上&30340;流民都是你说&30340;这种偏见。你、你们觉得我们是不同阶级&30340;人。”
程星洲说&30340;那些只是表象, 根源在于这个世界人为划出了不同&30340;等级。高中政治课唐令也是认真上过&30340;。他默默在心里背诵了一遍富强、民主、文明、自由、平等……安静地看向程星洲。
程星洲脸上有些愕然, 足足愣了十几秒才恢复正常。
“我道歉。”这一次他干脆多了。
唐令认真点点头：“我接受你&30340;道歉，现在你可以说来意了么？”
程星洲源自骨子里&30340;那种优越感和隐隐&30340;居高临下淡了不少，他斟酌道：“我对白香菌很感兴趣，希望能拿到它在汉唐集团销售&30340;代理权。你知道什么是代理权吧？”
唐令当然知道。他想起周奇当初忽悠他&30340;那些话，什么把白香菌打入汉唐集团菌类市场，什么出口各大强权之类&30340;。不过他当初承包土地时就跟沉默团签过合同了，种植出来&30340;蘑菇原则上都是属于沉默团&30340;。
他下意识看了韩为一眼，觉得这应该是韩为&30340;问题。打个比喻，沉默团现在就属于蘑菇&30340;总代理商，程星洲完全可以跟韩为谈分级代理&30340;事。像是汉唐集团区域代理或者独家代理什么&30340;，不需要跟唐令说。
注意到唐令&30340;目光，韩为提醒道：“走|私。”
“啊？”唐令没听明白。
“是这样&30340;。”程星洲心里骂了句韩为胳膊肘往外拐，不得不仔细解释：“鉴于目前世界上这种恶劣&30340;环境，集团对一切农作物&30340;管理十分严格。一般来说出自荒野&30340;食物是很难通过正规手续进入集团市场流通&30340;。当然我吃过白香菌，它&30340;口味很独特，而且辐射量出乎意料&30340;少，完全不像是荒野物种。”
唐令心中一跳，程星洲又继续道：“当然，荒野变异什么都说不准。”
唐令松了口气，觉得辐射也不全是坏处。因为辐射存在，有什么不好解释&30340;地方直接推给变异就行。他现在明白程星洲&30340;意思了。
“你是想要走|私蘑菇吗？”
程星洲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唐令忍不住又看了韩为一眼。先不说蘑菇都签给沉默团了，就算没有，他们现在在说不合法&30340;事吧。韩为人在荒野就不说了，程星洲应该是集团内部&30340;人，这种行为不是挖自己&30340;墙角吗？
韩为不知道接收到了什么信息，开口却是：“走|私只是一方面，程星洲想要把白香菌当做紫香菌来推出。”
“……”
唐令古怪地看着程星洲，两种蘑菇就算口味相似，但颜色完全不一样，谁会傻到当成同一种蘑菇啊。
程星洲摊摊手：“既然荒野上不知名&30340;蘑菇都能变异出紫香菌&30340;味道，那紫香菌变异出别&30340;颜色又有什么好奇怪&30340;。”
有理有据，唐令居然找不到反驳&30340;话。
他第三次看向韩为。韩为耐心道：“有什么问题？”
唐令小声说：“我跟沉默团签合同了啊，种&30340;蘑菇都是属于你们&30340;。”
所以他不太理解韩为带程星洲过来什么意思，是说种出&30340;蘑菇可以不经过沉默团直接卖给程星洲吗？还是沉默团打算扩大种植规模专注走|私事业。
听到他&30340;问题是这个，韩为微微一怔，英俊&30340;脸上闪过一丝意外，旋即笑了起来。
唐令其实没怎么见韩为笑过，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跟韩为相处时间短，或者不太熟&30340;缘故。他不是说韩为严肃冷漠，而是怎么说呢？除了那次办公室见面韩为给他&30340;印象比较强势外，之后几次韩为&30340;态度都很温和。唐令脑海浮现浮现出一个词——平易近人。但他总觉得这种温和里面有一种若有似无&30340;疏离，总之给他&30340;感觉很矛盾。
可这一刻不一样，唐令莫名就是觉得他和韩为之间&30340;那层疏离好似被什么给戳破了。
“这个问题不是关键。”
韩为看唐令&30340;反应意识到他是真&30340;不懂，眼带笑意地解释道：“集团内部虽然对农作物方面管理严格，但也十分鼓励培植、发现新&30340;能吃&30340;作物。白香菌作为荒野蘑菇&30340;变异，又可以稳定遗传本身就具有很大&30340;价值。最好&30340;程序是先向集团报告白香菌&30340;发现，由集团进行检测确定后登记在册，然后便可以正规种植推广。”
“你知道这一套程序走下来要多久吗？”程星洲斜眼看韩为，“最少也得一年，还得是你我出面&30340;情况下。”
韩为语气平淡：“合规&30340;程序可以保护发现者&30340;权益。”这种权益并不仅仅是物质方面&30340;。他看向唐令：“你可以借此申请进入安全区，如果检测通过甚至可以凭借这个申请上大学。”
对生活在荒野上&30340;人来说，物质反而不是最重要&30340;，安全区代表&30340;一种稳定&30340;生活、和平&30340;秩序、现代社会&30340;文明才是他们追求&30340;。况且依着唐令所言他本身就出自安全区，不管什么原因出现在荒野，在他没有切实&30340;证据证明自己&30340;身份前，他大概永无踏入安全区&30340;可能。
没有人会想生活在荒野。韩为是这样认为&30340;。
唐令确实有那么一刹那心动，可是转念他想到还在青古拉第四避难所&30340;老人，想到他跟几个小孩吹得牛，犹豫地摇摇头。
“算啦，我还得等爷爷呢，要看爷爷愿不愿意进入安全区。”而且他郁闷地看了韩为一眼，上次他还在韩为面前吹牛说要在荒野种树呢。
韩为这一次准确捕捉到了这一眼&30340;信息，脸上再次露出了笑意。
“所以……”程星洲瞥瞥两人把话题拉回来：“现在我们能谈谈走|私&30340;事了吗？”
唐令再次看向韩为。
韩为抬眼：“你很缺钱吗？”
“你不缺钱吗？”程星洲反问。
韩为沉默下来。
三人里面最穷&30340;唐令：“……”
韩为沉吟：“现在白香菌&30340;种植规模很小。”
“物以稀为贵。”
“你会侵害到潍鹤城&30340;利益。”
“打着紫香菌幌子&30340;蘑菇多了，也不多这么一个。”
几句话之后两人&30340;目光在半空碰了下，很多事不需要明说，在程家共同生活&30340;十五年为他们培养了足够&30340;默契。
“你可以试试看。”韩为最后答应了。
程星洲撇撇嘴，这就是他讨厌韩为&30340;地方。明明两人就能简单谈成&30340;生意，韩为却坚持要让唐令知情。说是原则也好、规矩也罢，这次是遇到一个通情达理&30340;小孩，下次呢？碰上一个贪婪无度&30340;混蛋怎么办？
荒野上最多&30340;就是后者。
既然就此说定，他马上起身告辞。程星洲觉得他能坐在这里半天没有拿出消毒剂，已经展现莫大&30340;诚意了。韩为跟着一起告辞，走到门口顿住了脚步。
“我为之前程星洲&30340;那句话向你道歉。”他看向唐令道。
唐令没反应过来：“他已经道过歉了。”
韩为认真地看他：“不是他道歉，是我道歉。在荒野、不，在这个世界上，人们习惯于看待一个人、一件事时先入为主代入自己过去&30340;经验或者认知，由此确实产生了很多偏见。”
“我知道偏见。”唐令还是没明白：“偏见不可避免，但只要有心偏见肯定会被打破。”
韩为轻轻笑了起来：“你很好。”
他伸出手正式自我介绍道：“韩为，沉默团团长。”
“呃……”唐令奇怪地握住韩为&30340;手，迟疑道：“唐令？”
韩为笑了声，松开手：“不要让我失望。”
唐令：“……”
他看着韩为&30340;身影消失在楼道里有些莫名其妙，不由琢磨着韩为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要让他失望，是说让自己好好种蘑菇&30340;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