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爱入骨髓
沈娆离京和谢茗焕入宫, 定在同一日。
华梓倾送走了沈娆,临风站在雕梁画栋的宫楼,静静眺望披星殿的方向。恍惚中,偌大的皇宫, 变得空荡荡的。
宫里人虽然多, 真正和她有关系的, 只有沈娆和皇帝。
可是, 沈娆走了,皇帝的贵妃娘娘入宫了。
太后终究是不会亏待娘家人, 谢茗焕做为皇帝自幼相熟的表妹, 一举封了贵妃。今日,皇亲贵族相聚饮宴, 普天同庆的气势几乎要赶上帝后大婚。
其实, 秦曹两家心中皆有微辞,秦暮烟和曹瑜不过封妃, 而谢茗焕一来就是贵妃。
兴安郡王谢蟒虽说手握逐日军, 但他实在不过是个草莽, 对政局变幻没有自己的头脑,全然充当了太后手中的一柄利器。
谢茗焕内心是庆幸的, 有个厉害的老爹还不够,和昭妃宸妃拼爹没有胜算,可她多亏了, 是有个做太后的姑母。姑母从前总不赞成她嫁进宫来,但真的决定了要入宫,姑母还是疼她的。
华梓倾在揽月阁上吹了会儿风,站累了,见左右无人, 便爬到飞檐的一角上,坐下来,翘着腿休息。
她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琴瑟笙箫,正是歌舞生平,之前太后差人来请过的,她说不去。
她今日心情不好,懒得和人虚与委蛇,尤其是太后。反正她这个皇后去了也不过是个摆设,王公大臣们是来给太后和皇帝道喜的,他们才是主角,至于皇后,大概只是个笑柄。
吹风吹到无趣极了,华梓倾翻身从飞檐上轻盈纵下。
她本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跳下来一回眼,发现墙边站了个人,倒是把她吓得不轻。
她一哆嗦,抚胸嗔怪:“王爷不是应该在前头陪太后饮宴么?歌舞未歇,王爷却跑到这里来,大白天的装鬼吓人,可要吓死人了。”
“这才是当真冤枉,我好好地站在这里,哪有装鬼吓人?不过是皇后自己想事情想得出神,我不敢出声惊动,唯恐惊着你,倒害你摔下来。如今,竟成了我的不是。”
沈臻一身金边素袍,微风吹拂,袍摆飞扬,儒雅俊朗,贵气逼人。
他的身手,华梓倾是知道的,他想避人耳目不难,何况,她刚才的确心不在焉。
“王爷可是贪杯喝多了,出来散酒气的?只是,怎么散到揽月阁来了,怕是要让人好找。”
沈臻垂眸浅笑了一下,在思索着,当如何答她。
皇后缺席,虽说是因公主北嫁,心中难过,但是从太后的一丝嗤笑中便看得出来,难过只是一半理由,另一半,太后觉得是因为谢茗焕。
对于皇后的态度,太后不在乎,也不会去勉强她。后宫女子如名花倾国,哪一个不是表面笑颜如花,背地里咬碎银牙,在煎熬和嫉恨中生活?她身为皇后若是想不开,日后还有的是煎熬的日子。
眼前是似锦繁花,歌舞升平,沈臻却总是记挂着缺席的人,还有太后听说她不来,流露出那一丝不屑的轻笑。
后宫冷暖,从来如此。
他当初就不赞成华梓倾入宫,宛如一块干净的明玉,被扔进了大染缸里。依她那直率的性子,或许会粉身碎骨;又或许,她会慢慢地适应后宫,变成像太后一样的女子,狠辣无情,踏过别人的尸骨走向自己的巅峰……
无论哪种,都不是沈臻想看见的。
她那般的女子,就该恣意地生活在蓝天白云之下,就该纵情驰骋于疆场之上,就该快意恩仇横刀立马,就该找个真心爱她的人,简简单单,直到青丝变白发。
酒宴上觥筹交错,他喝了一杯又一杯,脑中总是浮现着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当初,沈臻喜欢找她切磋功夫,也喜欢在过招的时候,偷偷看她的眼睛。
他想象不出,那样一双澄澈的眼睛,在幽怨的深宫里,会如何凄凄艾艾地流着泪。
沈臻刻意地多饮了几杯,一身酒气地悄然离席。偌大的后宫,他也没想到,还真就让他顺利地“偶遇”了他想遇见的人。
“哪里是我贪杯,不过是太后与众人高兴,无奈之下,被多灌了几杯罢了。”他不露声色,淡淡说道,“我想着揽月阁吹风最好,不想,竟还有同道中人,也喜欢在这么冷的天,跑到这儿来吹风。”
沈臻悄悄打量着对方,她脸上未见喜悲,更不见凄凄艾艾的眼泪。
“揽月阁适合吹风,本宫已经吹够了,此处,便让给王爷。”她浅笑了一下,告辞要走。
沈臻猛然回头,剑眉微蹙:“深宫无奈,即便是身为皇后,也并不好过吧。”
“王爷何出此言?”华梓倾驻足,诧异地看他。
耳边犹有丝竹之声,轻歌悠扬,她会意过来,今日贵妃入宫,沈臻大概是担心她难过。
说一点不难过是假的,可是,华梓倾自幼如男儿长于军营,皇帝有句话,深得她心。女子不必依附于谁,她再倾心于皇帝,也不会如一般的后宫嫔妃那样,只为那一人活着。
“王爷多虑了,”她云淡风轻地说,“世人若以三分真心待我,我便回报三分;人若待我无情,我又何需难过。”
她就是这样的人,对于真心,她不会辜负,人若犯我,必以牙还牙。
华梓倾走了,沈臻没急着走。他席地而坐,石阶上的风卷着飘落的梅瓣,风中,犹有玉人的清香。
他竟悄悄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还好,他在意的人依然还是他记忆中最好的模样。
沈臻离开揽月阁的时候,遇见了秦暮烟。
她站在斑驳的花影下,不声不响地回头,才更像个装鬼吓人的幽灵。
沈臻语气清冷地问:“昭妃站在这儿,多久了?”
“久到,先看见皇后娘娘出来,后又看见了王爷出来,”秦暮烟语笑嫣然,只是笑容不达眼底,“这么大的皇宫都能巧遇,王爷和皇后,还真有缘分呢。”
“照这么说,本王与昭妃,也很有缘分。”沈臻对她夹枪带棍的言语刀枪不入,“敢问昭妃娘娘来此吹风,又是因为公主北嫁,还是因为贵妃入宫?”
秦暮烟半晌未答,好一会儿,她秋波如水,瞥了沈臻一眼,语气痴情而幽怨。
“王爷明明知道,暮烟入宫为妃只是为了秦家,从始至终,暮烟心中,唯有王爷一人罢了。”
秦暮烟爱的人是沈臻,爱得深入骨髓,这件事,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曾经,秦暮烟只想做裕亲王府的王妃,并不想嫁进宫来。可是,对于她的表白,沈臻一直视而不见。
秦暮烟渐渐地认命了,身为秦家嫡女,她注定是要入宫的。既然不能嫁给真心喜欢的人,那她只有选择权势和地位。
从此,她步步算计,不是因为她爱皇帝这个人,而是因为只有皇帝才能给她想要的一切,保住秦家的繁华昌盛。
秦暮烟和曹瑜不同,她只是一个没有心的争宠机器,所以,她才能争宠争得不着痕迹,争得进退从容。
“昭妃娘娘慎言!娘娘身份高贵,本王不敢高攀。”
沈臻的话落地如霜,又冷又绝情。说是高攀不起,可秦暮烟觉得,真正高攀不起的是自己。一直以来,她是别的男子眼中骄傲的仙子,而沈臻却吝啬地不肯正眼看她。
“本王倒还有事,要向娘娘求证。”
他觑了秦暮烟一眼,温润如玉的人竟露出几分阴郁。
“当初,跟冯光说华家有女,容貌堪比花月楼的兰香,又挑唆着冯光强行上门求娶,这人是你秦府的管家吧?”
“韦玢在御花园里被人打了,又在树下捡到一个被故意丢在那里的弹弓,此事是娘娘授意的吧?”
“还有最过分的一件事,几年前,三公主沈娆与华梓倾相约于风华山狩猎,你是三公主的表妹,正是你陪同前往。到了风华山,你明知道西坡近日有毒蛇出没,却故意让人传信,把东坡说成了西坡,华梓倾一到,便被引入了险地,差点丧命。”
“本王说的,可对?”
“全对,”秦暮烟杏眸含恨,咬牙说道,“要怪,就怪王爷自己,明明是个独善其身,将天下芳心拒于千里之外的人,却偏偏,要对那一人另眼相待。”
在燕国,女子进衙门当差的极少,可当初,连华梓倾自己都不知道,是沈臻主动揽下这事,把她安排进了他掌管的兵部衙门做事。
他不仅给了华梓倾这份差事,还明里暗里地护着她,让她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虽然只是个从八品下的兵部主事,但她曾经无忧无虑,快活自在。
后来,有人说华梓倾是天煞孤星,秦暮烟让人悄悄去打听大殿内的情形,才知道沈臻有这样“热心正义”的一面,会为了维护一个女子,与人费力周旋。华梓倾是皇帝未来的皇后,可沈臻图个什么?
还有,如果沈臻不是对华梓倾格外关心,这些事的因果,他怎会非要留意着,去刨根究底弄个明白?
帝后都想不到,清高优雅的秦暮烟会在背后做这些事,只有沈臻知道,她不过是个为爱疯狂的,可怜又可恨的女子。
“娘娘说对了,在本王的心中,娘娘与皇后的差别,宛如尘泥与云端。本王就对那一人另眼相待,至于娘娘,日后安分守己便罢,否则,本王绝不放过!”
沈臻挥袖而去,秦暮烟优雅的站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修长白皙的脖颈,似美丽的天鹅,流转的眸光却阴毒得宛如蛇蝎。
沈臻,你要不放过我是吗?好极了,那总强过你对我不理不睬,视而不见。既然不能让你爱我,那便让你恨我吧,最好是……恨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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