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解围
金殿之上, 皇帝眼中有淡淡的血丝,眼下有浅浅的乌青,形容略显憔悴。
秦开泽没想到,几个城门都没有发现华尘云的行踪, 他却意外出现在金殿之上。
皇帝冷笑一声, 言辞凌厉:“这里是京城, 秦太傅有什么权力, 随随便便就下令封锁城门,且满城捉拿一军统帅, 归德将军?”
秦开泽面无愧色, 扬声说道:“臣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西南流匪未平,华将军擅离职守, 潜回青阳, 皇上方才却说是密召华将军返京,未免有姑息养奸之嫌。”
这样的话, 只有他敢在大殿上对着皇上说。
皇帝即将亲政, 秦开泽却把持着朝政, 不肯尽数放手。人人都知道,秦开泽想当国丈, 可是封后诏书下来,皇后却不是秦暮烟,秦开泽挂不住这张老脸。
华尘云出列, 呈上一物:“此乃皇上密诏,秦太傅若不信,大可查验。”
这是一份如假包换的密诏,是昨晚皇帝醉酒头疼,仍殚精竭虑, 命人连夜秘密送去的。印章是皇帝的印章,召回的日期写的正是华尘云返京的日期。
华尘云看见这份诏书的时候,便知道皇帝对他的行踪已经了如指掌,并且,他意识到,所谓关心则乱,自己一步行差踏错,应该已经被人盯上了。
“朕记得,继位之初,皆是由秦太傅代政;朕也知道,这朝堂中,大概有半数之上,以太傅马首是瞻。如今,倒是连朕的印章,都不好使了。”
皇帝说话暗藏锋芒,秦开泽却针锋相对。
“皇上想召华将军返京,为何要下密诏?”若非密诏,秦开泽辅政,他理应知情。
“自然是为了防止西南流匪得知消息,趁机反扑。”
“既然如此,皇上应当是在召回华将军的同时,将平乱之事交于当地衙门。可是,臣听闻,皇上命当地接手平乱的旨意,却是今晨寅时方到。”
秦开泽不紧不慢地说道:“若按路上耽搁的时辰算一算,这道圣旨最早也是昨日才发出的。”
“这是朕的疏忽,”皇帝不假思索,对答如流,“只因想着要召华将军返京,喝朕一杯喜酒,此事,倒慢了一步。所幸,华将军返京前已将一切安排妥贴,平乱之事也近扫尾阶段,倒不致贻误军机。”
秦开泽是倨傲的,虽然没说话,但他心里不服。
他原想着,皇上看见华尘云潜回青阳来见华梓倾,自然会对其发难。谁知,皇帝的城府比他想象中还要深,不仅没对华尘云怎样,二人还提前“串供”。
他在犹豫,这事是就此不了了之,还是深究到底?若深究下去,华尘云犯的错可以被证实,皇帝撒的谎也会被戳穿,但是,鸟语林中碰巧看见的一幕,皇帝很快就会明白,那并不是全然的“碰巧”。这样做,对秦暮烟不利。
皇帝和煦地笑了笑:“秦太傅忧国忧民之心,让朕敬佩,此番闹了场误会,皆是朕的疏忽。朕自当谨记先帝教诲,三省吾身,更加勤勉,方才对得起秦太傅多年辅佐,坐得稳这,帝、王、江、山。”
说到底,先帝是命秦开泽辅政,而江山帝业,终究是沈家的。若退一步,是栋梁;若进一步,是谋逆。
秦开泽怔了怔,强行放松了面部表情,低眉拱手:“皇上言重,臣惭愧。”
一场看不见的朝堂硝烟,一场风波消弥于无形,对于尚未亲政的皇帝而言,无论朝政还是婚姻,都同样会被人缚手缚脚,如履薄冰。
散朝后,百官退去,华尘云走在最后。
他回头与皇帝对视一眼,二人看着皆是云淡风轻,却眸底深邃黯沉,说不出是什么心思。
华梓倾正满心焦虑,又苦于不能出去乱跑。她让秋娘去衙门里寻华楠谦,看能不能打听些消息,谁知后来,秋娘、华楠谦是和吴千一块儿回来的。
三人进门的时候,看起来相谈甚欢,华梓倾就纳闷了,他们能有什么共同话题,竟谈论了这一路,仍似意犹未尽?
秋娘说:“也不记得如何起的头,就聊到夫人留下的那盒首饰。吴公公就问我,盒子里原都有些什么东西,我随意描述了几句,想不到吴公公小小年纪,对女子的金钗玉镯之类,竟十分在行。我一说,他便全都明白。”
一提起这事儿,大花菜便有些难堪,悄悄地遁走,去给吴千沏茶。
吴千笑嘻嘻地低着头,生怕华梓倾追问,其实哪里是随意说起,这也是皇上交给他的任务。
皇帝体弱多病,却是个殚精竭虑,爱操心的命。这才解决了华尘云那头的麻烦,又想起鸟语林中,华梓倾说她娘留下的首饰没了。
吴千真佩服皇上的脑子,无论大小事,他都记得清楚,也处理得明白。
华梓倾倒并没有追问,此时,她的心思不在这上头。
她简单明了地问:“我师父怎样了?”
吴千按照皇帝交待的话,一字一句答得谨慎:“娘娘放心,那原是场误会。华将军是奉旨返京,因此,没人能把他怎样。”
这回答着实让她意外,昨日华尘云不说,但华梓倾也怀疑,他是偷跑回来的。秦开泽权倾朝野,若被他抓到把柄,可没那么好对付。
却是怎的,跑出个圣旨来,虽然匪夷所思,但总算是虚惊一场。
“当真?”
“是,”吴千又毕恭毕敬地接着说道,“华将军也算是皇后的娘家人,帝后大婚,理应早早地召他返京。不仅如此,皇上已经下旨,擢升归德将军为辅国大将军,正二品。奴才恭喜娘娘!”
皇帝想过了,既然华尘云肯站在娘家人的位置,给华梓倾备嫁妆,那皇帝便升他的官职,也算为皇后撑腰,壮一壮声势。
华梓倾还没从这番惊人的反转中回过神,大花菜捧着茶,满面堆笑地凑上来。
“吴公公,皇上既然是要抬举皇后的娘家人,那不知,民妇和小儿楠谦,可也有封赏?”
吴千干净利落地答了俩字:“没有。”
蔡氏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心中暗道皇帝不够意思,当初那玉牌为何只有华梓倾一人有,怎就不能人手发一个?如今华府出了皇后,又怎的就不能鸡犬升天呢?
“皇上说了,大喜的日子见血不吉,您从前做的那些事,便暂且不追究。您最好日日焚香,盼娘娘吉祥如意,否则,还是早做打算,把自个儿的棺材本儿备好。”
“你怎么知道的?我娘早就备好了……”
华楠谦接得倒快,他娘对华梓倾吝啬,但是对自己和儿子日后的打算,却是清楚明白。
他开口便挨了老娘狠狠一脚,蔡氏只恨自己生了个缺心眼的儿子,日后真真是指望不上。
吴千坐下吃了几口茶,又闲话几句,便回宫复命去了。
过了几天,吴千再来的时候,不仅带了点心,还小心翼翼地捧出一盒子首饰,从里到外,都和华梓倾失去的那盒十分相似。
盒子的材质和雕花与原来的几乎一样,只是,看着更精致些。盒子里,金钗玉镯数量不多不少,款式颜色也大体相同。
蔡氏瞟了一眼,却已经看出大大的不同来,譬如那钗上镶的珠子,又大又圆,比原来的可值钱多了。
“皇上说,这是给娘娘送绣帕的回礼。”吴千躬身解释,“想做到和原来的一模一样,也不是不行,皇上的意思是,既然物是人非,倒也不必全然一样。”
皇帝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做事常有深意。
既知此物对她重要,便想让她“失而复得”。只是,即便做得一模一样,也不再是她娘留下的东西了,当年赠她此物的人是她娘,如今赠她此物的人,是她的夫君。物是人非,本就不同。
华梓倾还不能完全体会皇帝的用意,却也能看得出来,他是花了心思的。
她想起自己送绣帕的时候,皇帝何其嫌弃地说只能凑合用用,就差拿去当柴烧。可他的回礼,论价值论心意,都要重得多。
她心上塌了一块儿,又酸又软。皇帝可真是个奇怪的人,每次当面和他说话,都能被他气得半死,可每次不见面的时候,他做的事,却又格外贴心。
吴千走后,秋娘关上门笑话她:“我怎不知,小姐还会做绣帕?”
华梓倾略显尴尬,瞟了她一眼,没好意思说出皇帝拿到帕子时的反应,也没好意思说自己能把鲤鱼绣得像咸鱼。若说了,秋娘肯定觉得丢脸,再笑不出来了。
秋娘说:“我原担心,你性子太直,不得圣意;又担心皇上看重的,只是容貌而已。可这些日子,我瞧着,皇上心里有你。我知道你放不下四年前那件事,一直以来,总不肯考虑自己的姻缘。但姻缘天定,我看你与皇上,便是命中注定的。”
四年前,华凌风遇刺,四年了,始终不知道凶手是谁。她不甘心。
那是她最爱的亲人,华梓倾看着没事,其实,华凌风的死就像一根尖刺,狠狠地扎在心的最深处。
吴千回养心殿复命,恰逢皇帝送太后出来。
太后看见吴千,和善可亲地笑道:“猴儿崽子,跑得一头汗,又替你家主子去华府送点心,献殷勤去啦?”
皇帝站在一边,似是羞赧:“点心不值什么,不过是叫他多跑几趟,省得宫外的人瞧着华府势单,以为咱们不重视。”
“哀家并没说什么,皇帝何需急着解释?”
太后笑得意味深长,瞥了皇帝一眼,领着南霜回她的广慈宫去。
宫宇间的小路十分幽静,南霜扶着太后的手,感叹了一句:“看来,皇上对娘娘,当真上心。”
“帝王盛宠,对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事。一个会成为后宫的众矢之的,一个会为了女人,顾此失彼。”太后嗤笑,“皇帝为华尘云解了围,殊不知,他会把自己陷入里外不是人的境地。”
“此话怎讲?”
“华尘云未必会感激皇帝,说不定,还会疑心皇帝驳回了他的请婚折子之后,又监视了他的一举一动。否则,那道密旨何以来得如此及时?华尘云恐怕不会领情,他会觉得,皇帝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华梓倾。”
“还有,秦开泽白忙活一场,华尘云毫发无伤,还升了辅国大将军,秦开泽又岂会善罢甘休?”
“太后说的是。”
路边的梅花开了,谢太后深深吸了口气。“且瞧着吧,等到皇帝大婚亲政,那些个贪心不足的权臣们斗成一锅粥的时候,这一朝天子的气数也该尽了。”
皇帝送走了太后,吴千跟着他进了屋。
皇帝问:“如何了?”
吴千答:“吃了,娘娘说好吃。”
“朕问的是那盒首饰!”
“哦,看了。”
皇帝挑眉:“这就完了?点心还能说句好吃,这个就没说点什么?”
吴千歪着脖子想了半天,确定地回答:“没有。”
失望的皇帝顿时气鼓鼓:“太没规矩了!连句感激谢恩的话也不会说么?等她回宫,看朕怎么收拾她!”
这话别人听了也就算了,吴千可是看见过帝后在屋里掐架的。
究竟是谁收拾谁呢?他特别想不怕死地问一句,皇上您耳朵还疼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华梓倾:凶手没找到,国家内忧外患,如何安心地谈恋爱?
当当拍胸脯:亲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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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皇帝大婚,普天同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