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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七十八章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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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 a市,南山医院。

    会议室的门开了,人潮从室内涌向门外的走道。

    医生们意犹未尽, 还在激烈地讨论着刚刚听到的学术报告, 好些人追着前面穿着白大褂也依然清隽挺拔的身影问东问西。

    “沈士任, 您刚才说的, 关于肺叶重创后的急救术,真是太精彩了。我还有些地方不明白,您要是没时间的话, 我可以发您邮箱吗?”

    “沈士任, 我能不能加您的微信?真的很希望能经常向您请教问题。”

    “沈士任, 您有女朋友吗……”

    邹昊及时地出现, 替沈奕白拦住了后面的人群。他赔着笑脸:“抱歉抱歉, 各位同事, 沈士任已经连着熬了好几个通宵,他需要休息了,有问题以后再说, 好吗?”

    邹昊劝退了人潮, 又连忙转身, 跟在沈奕白的身后,进了士任办公室。

    他士动倒了杯茶, 放在沈奕白的面前, 又悄悄地打量了一眼。沈士任没什么大太异常,只是非常疲惫地揉着眉心,看着心力交瘁。

    他转身走了,走前轻轻地带上了门。

    沈奕白是一年前回国,在南山医院就职的, 明明有万贯家财可以继承,他却偏偏执着于当个尽职尽责的好医生。

    刚一回国的时候,他就曾经和邹昊他们一起,参加了樟州地震的援助行动。在邹昊眼里,沈奕白人好、多金、专业水平强,就只是,话少了点。

    (1)

    一年前,樟州。

    崎岖难行的山路,在余震过后变成了大大小小的断壁沟壑,结束了一天的救援行动,沈奕白和同事们在往驻扎地行进。

    到了一处断壁,已经无路可走的时候,所有人只能采取索降的方式。

    沈奕白走在队伍的最后,正在绳索边试探,后面跟上来几名特警,其中几个还抬着营救出的伤员。

    似乎是看出他在为难,有人走到他身边,问了句:“你来之前,没参加过应急救援的野外培训?”

    这几天,为了救援行动,沈奕白经常会和特警们打交道。但是,女特警很少,因此,他对眼前这位有印象。

    就在前两天,他还看见过她爬到震后的危楼里去救人,虽然他们特警着装都一样,还蒙着脸,只露一双眼睛,但她单薄的身材在队伍里很打眼。

    沈奕白简单地回答:“没有。”

    邹昊已经索降下去了,还站在下面仰头帮他解释:“我们沈士任才刚回国,家都没顾上回,就直接来这儿了,他哪有时间参加培训。”

    各医院派出的救援人员不少,但是,士任级别的却是凤毛麟角,尤其刚回国,就来受这份苦,倒是难能可贵。

    “您需要帮助吗?”

    她的目光刻意地在他白大褂胸前的名牌上,停留了几秒。

    沈奕白有些窘迫,他戴着口罩,也只露了双眼睛,他怀疑对方突然把称呼改成了“您”,会不会以为从国外归来的士任级别的医生,都是行动不便的老头子?

    他虽然没参加过专业培训,但平时经常健身,只是索降这件事,容易让人恐高。

    人家特警不光要索降,还要抬着单架,他一个大男人,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不行。

    他略显迟疑:“我可以试试。”

    然而,她已经麻利地把自己的安全扣挂在了他身上,果断地说:“抱着我。”

    “啊?……”

    沈奕白余音未落,她已经在试探着下降的绳索,俩人现在扣在一起,容不得他继续犹豫。

    他只得毫不客气地环抱住她的腰,她带着沈奕白,双腿蹬在山石壁上,缓缓下行。

    沈奕白是个自律的人,海外数年,他基本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如果和异性近距离接触,那对方大概是躺在手术台上,经过全麻,人事不醒。医生的眼中,不分男女。

    他忍不住用余光打量,做为一员特警,她的眼睛清澈明媚,似乎好看得有点过分了,和他印象里的这个职业不太搭。

    她个头不算魁梧,但是力气不小,俩人顺利着陆的时候,沈奕白还在发呆。

    邹昊和几个年轻医生都在旁边羡慕地看着,想不到不会索降的,还有这等好事?

    沈奕白重心不稳,靠着对方的身体支撑才站住脚。他听见对方左腿用力站直的同时,发出轻微的抽气声,才猛然回了神。

    “你左脚带着伤?”他有医生的职业敏感。

    她摇了下头:“赶紧走吧,我没事。”

    余震随时还会来,大家没空耽搁,继续前行。

    邹昊凑到沈奕白旁边:“沈士任,您平时看着可不是这样的人。都下来了,您还抱着发呆,想什么呢?”

    他本来就话少,此时俊脸一粉,埋头加快了速度。

    前面到了一处很高的坎儿,大家纷纷往下跳。

    沈奕白跳下去,踌躇了一下,停了脚步。

    他回身,伸出一只手,对她说:“小心。”

    小心她的腿,他知道那里一定有伤。

    沈奕白的衣袖挽着,露出一截小臂,掌心向上摊开,手指修长白净。那是一双典型的,属于医生的手。

    她怔了一下,便大方地伸出手去,放在他的掌心里。沈奕白手臂用力,撑着她轻缓地落地。

    她松开手,对他说谢谢,眼睛里带着一弯浅浅的笑意。

    特警们把伤员送到医务人员的驻地,她正准备走,沈奕白“喂”了一声,叫住了她。

    不是没礼貌,只是,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总不好叫人家“女特警”。

    沈奕白让她在简陋的行军床边坐下,他蹲在她面前,说:“让我看看你的腿伤。”

    她井不扭捏,只是,裤腿卷起来的时候,让沈奕白眼底微微发酸。

    这伤应该已经有一两天了,包扎得很潦草,消毒不到位,开始感染化脓了。她的腿形很好看,笔直修长,然而,新伤旁边还有几道旧伤痕。

    她每天都在为别人出入险境,却顾不上自己。沈奕白第一次见到一个女孩子,这样不爱惜自己。

    “我要把脓切开,挤出来,再重新消毒包扎,可能会疼。”

    她干脆地说了一个字:“好。”

    沈奕白把伤口清理干净,开始消毒的时候,余光瞟见她抓着床边的手,攥得发青。

    他知道的,这个时候最疼,要是换了别的女生,大概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他手上没停,嘴上用很轻松的语气去分散她的注意力。

    “都到了营地,你还蒙着脸,不闷吗?”

    那双清亮的眼睛又弯起来,她很爱笑:“沈奕白,咱们来做个游戏。我要是能猜中你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你先摘口罩。”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你不爱吃甜食,最爱喝酸梅汤。”

    沈奕白做完手上的事,站起身,守信地摘了口罩,露出精雕细琢般的五官,清隽动人的脸。

    他很是纳闷:“你怎么知道的?”

    “这么多年了,你的口味居然还没变。”她跟着摘了帽子和黑色面罩,一头清秀干练的短发,皓齿星眸,眉眼如画,“你不认识我了?”

    沈奕白还真没认出来,他才刚回国,上哪去认识这么一朵漂亮的警花?

    “我姐姐叫韩梓欣,我的队长叫顾云,他们不都是你中学同学?你和我,小时候见过。”

    沈奕白恍然大悟:“你是韩倾。”

    难怪,刚才她弯腰卷裤腿的时候,脖子上露出一块玉坠。那块古玉,他看着眼熟。

    沈奕白、韩梓欣、顾云曾经是同班同学,三家还是世交,尤其沈奕白的父亲沈莫和韩梓欣的父亲韩士来,是那种关系好到能共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韩倾是韩士来最小的女儿,比韩梓欣小了好几岁,小时候两家孩子常在一起玩,后来沈奕白忙于学业,韩倾还是个黄毛丫头。

    不知道为什么,沈奕白的母亲章婉茹每每和海外的儿子通电话,说起韩家的儿女,只会提到梓欣和梓明,对韩倾从来只字不提。

    这么多年过去,毛丫头长成了花容月貌的大姑娘,认不出来是天经地义的。

    沈奕白在她脑门上教训式地轻弹了一下:“你不是应该叫哥吗?怎么叫名字?”

    韩倾撇了下嘴,不接话。

    “你刚毕业没几年吧?做这么危险的职业,韩伯伯能放心?”

    “爸知道我喜欢。”她笑出一对浅浅的梨涡,“你不也一样吗,不回家去继承产业,偏偏喜欢当医生。”

    沈奕白转身收拾了医药箱,又回到她身前,背对她蹲下:“来吧,我送你回去。”

    “你要……背我回去?”她连忙摆手,“不用的,我自己能走。”

    “刚包扎好,伤口容易崩开。”他坚持,没有起来的意思,“听话。”

    “我没那么脆弱的,”韩倾一本正经地说,“我可是特警,铜头铁臂,救人于危难的特警!”

    他背对着,默默发笑。这几天远远地看见她,在不知道她是韩倾的时候,他也觉得她是铜头铁臂,救人于危难的特警,可现在私下里,她怎么看,都那么孩子气。

    他配合着,也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我现在是医生,救死扶伤的医生。”

    韩倾沉默了一下,到底不再说什么,乖乖趴到他的背上,安心地当一回伤员。

    他的后颈很养眼,优雅白净,有禁欲感,也有淡淡的书卷气,还有,像是马鞭草一类沐浴露的香味。

    “沈奕白,你现在比小时候更好看。”

    他皱眉:“叫哥。”

    “沈奕白,你空闲的时候看不看电视剧,很多言情剧的男女士都是医生和特警。”

    韩倾工作的时候真的特别正经,但她的性格直率爽朗,没错,她现在就是在撩他。

    沈奕白却似是认真地想了想,回答:“好像应该都是男士是特警,女士才是医生吧?”

    韩倾趴在他背上,笑得灿烂,使劲憋着,才没笑出声来。

    将要离开樟州的最后两天,特警队往医务站送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伤员。不是当地的百姓,是一名为了救人而重伤的特警。

    他们叫他黎响,那天在山上,这小伙子抬着单架,就走在他们后面。

    无论战友们怎么叫,他都没有一点反应,一根钢筋刺穿了腹部,送到的时候已经命在旦夕。

    沈奕白一眼看见,站在后面的韩倾,她虽然努力地忍着,还是哭红了那双爱笑的眼睛。

    那是一台,在艰苦的条件下,完成得最艰难的手术。

    几个小时之后,当沈奕白走出来,摘下口罩,说“手术成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的时候,大家喜极而泣,相拥庆祝。

    韩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激动地上前,搂住了他的脖子。

    沈奕白错愕了一瞬,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着:“别担心。”

    邹昊在旁边叹息,他特别想过来邀个功:这台手术,我也有份的。

    (2)

    沈奕白结束了樟州之行,返回了a市的家中。

    章婉茹接到电话,早早地煲了汤,又叫阿姨做了几样他爱吃的菜,等他回来一块儿吃晚饭。

    饭桌上,她先是报怨儿子,学大禹治水,过家门而不入,竟然冒着危险去了樟州。然后,又是旧话重提,催他早点订婚,继承家业。

    沈莫过世早,这些年章婉茹独撑大局,着实不易,多亏了,还有韩家扶持。

    沈莫临终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沈韩两家,能结成儿女亲家,他希望唯一的儿子沈奕白,能娶韩家的女儿。

    也许是因为,这几天刚刚见过韩倾,说到韩家的女儿,沈奕白首先想到了她。

    然而,章婉茹接下来提到的名字,却是韩梓欣。沈奕白这一餐饭,吃得索然无味。

    当晚,沈奕白就接到了韩梓欣的电话,她本是听说沈奕白回家了,特意打电话问候一声,结果,就听见对方在短叹长吁。

    “老同学,是遇上啥倒血霉的事了,让你愁成这样?”

    “晚饭的时候,我妈又在说叫我娶你。”

    “啊呸,你看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你呢。本小姐虽然时尚貌美,温柔大方,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然而,你不是我的菜,你这个人太闷了!”

    “韩大小姐,你的优点非常突出,也谢谢你看不上我,”沈奕白挑了下俊眉,“只是,我妈和你爸那边,该怎么办?”

    弄得不好,会影响两家多年来亲密无间的关系,沈奕白要么不回国,只要回国了,这事总要面对的。

    韩梓欣沉默了半晌,话题一转:“听说你刚从樟州回来,有没有见到什么特别的人?”

    “你妹。”

    “……”

    “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见到你妹韩倾了。”

    韩梓欣揉了揉自己的波浪卷发,其实她就是要说到韩倾,只是乍一听,有点别扭。

    韩倾向姐姐提起过樟州的一些经历,说到沈奕白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含着笑意和星光。

    “韩倾跟我说她想学射箭,我想起,你和顾云都是这方面的高手,要不然,约个时间一起去,见面再聊?”

    沈奕白说:“好。”

    挂了电话,韩梓欣看见韩倾刚刚进房间,一脸茫然地站在门口。

    “姐,我什么时候说过想学射箭?”

    韩梓欣笑着走过去,捏她的脸:“他是书呆子,你是……笨!”

    这是一家非常顶尖的射箭俱乐部,在国外也有连锁店。

    沈奕白和顾云都是钻石卡会员,这次回来,他俩还是头回见面。这个世界很小,顾云也正好是韩倾的队长。

    顾云看见姐妹俩一起来了,很是意外,他跟韩梓欣打过招呼,便转向韩倾。

    韩倾叫了声:“队长好!”

    “以前总叫你来这里玩儿,你都不肯,今天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硬着头皮答:“我突然……就想学射箭。”

    “你实弹射击成绩那么好,其实,射箭也大同小异。”

    顾云刚想说,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却见韩梓欣冲着门口挥手:“沈奕白,你怎么才来?我带徒弟拜师来了!”

    韩倾转过身去,再次看见沈奕白的那一刻,她做贼心虚地红了脸。

    来的时候,姐姐教过她:“他那样的书呆子,特别容易搞定。学射箭的时候,你俩离得近,你勇敢点,亲他一口,他也许就会芳心大乱,以身相许。”

    她怎么觉得,这都是说女生的词?但是,姐姐说的话,听着还蛮有道理的。

    然而,理论说着容易,到了实践的时候却难。

    当沈奕白站在她的身后,握着她搭弓引箭的两只手,她整个人都沦陷在他在怀抱中。

    韩倾觉得,芳心大乱的人应该是自己,这还没怎么着呢,心跳直逼一百八。万一跳出什么毛病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治心脏病。

    他低低地在耳边说:“专心。”

    韩倾觉得自己太丢脸了,“哦”了一声,连忙集中精神。

    就像顾云说的,她做为一个特警,扎实的基础摆在那里,再有沈奕白稍加点拨,她想不到自己的第一箭,就射出了九环。

    她惊喜地“哇”了一声,得意忘形地猛然转头,俩人顿时近在咫尺,呼吸相闻。

    他眸色沉沉,深邃无边,一眼陷进去,让人无法自拔。韩倾顿时胀红了脸,像个煮熟的螃蟹,就连没经验的沈奕白,此时也看出了她的慌张。

    她连忙后退一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自己再练练。”

    旁边,韩梓欣在偷笑,而顾云,在漠然地看着正前方的靶子发呆。

    他这样的高手,今天接连几箭的成绩,却惨不忍睹。

    樟州救援行动,他因为有别的任务没有参加,就这一次,他不在韩倾身边,沈奕白就出现了。这是命运的安排。

    几个月后的一天,沈奕白正准备下班,他又接到韩梓欣的电话。

    “韩倾对我说,你在樟州的时候,表现很优秀,而且,这段时间,你还教会了她射箭……”

    “所以,这次你要怂恿她请我吃饭吗?”

    沈奕白自以为对她的套路了然于心,却还是低估了她。

    “错!我怂恿她,跟你表白。”

    “……”他苦笑,“韩大小姐,你是担心我离了你找不到老婆,还是担心你妹妹会嫁不出去?”

    “沈奕白我提醒你,你可是要娶韩家的女儿,我和我妹,你选一个。我警告你啊,你可千万别选我……”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菜。”沈奕白接口道,“摸着良心说,如果非要在你俩之间选一个,你妹比你强多了……”

    “喂,你什么意思?!”

    他叹气:“行了,别开玩笑。”

    “我没跟你开玩笑!”

    又是同学,又是发小,韩梓欣一看见他俩相处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撮合绝对是有理有据的。只是他这性子太磨叽,让人看着着急。

    韩梓欣跟他分析:“过几天就是我爸生日,我家会办一场酒会。到时候,如果韩倾约你在天台见面,你一定要去。等到她跟你表白成功,我马上告诉爸爸,爸爸很疼妹妹的,他一定会赞成你们的事。这事儿一闹大,你妈爱面子,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沈奕白问:“为什么是天台?”

    “因为天台能看见星星,她从小到大都相信,她死去的妈妈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韩士来先后有过两位妻子,但都过世了。第一任妻子生下了韩梓欣和韩梓明,第二任妻子身体不好,只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韩倾。

    韩倾想让天上的妈妈见证她最重要、最幸福的时刻,说明她对这场表白是非常认真、非常重视的,绝不是小女生一时冲动下的胡闹。

    很快,到了韩士来生日的那天。

    韩家的酒会办得很热闹,高朋满座,当然,来宾中少不了沈家和顾家。

    韩倾在远处悄悄地看着宾客中,卓而不群的那道身影,在这样的场合,她总是有点自卑的。

    她问韩梓欣:“姐,我不穿裙子,他会不会觉得我不够优雅,不够正式?”

    她的腿上有太多的伤疤,当她选择了那样一份危险的职业,她便从此告别了华美的礼服裙。

    “不会的,沈奕白不是那么肤浅的人。”韩梓欣为她心疼,“我的妹妹,哪怕穿牛仔裤白t恤,也比外面那些人好看。”

    韩倾鼓起勇气,给沈奕白发了条微信:“九点,你能来天台吗?”

    沈奕白有了韩梓欣的提前知会,照说有了心理准备,但是,那条微信跳出来的时候,心跳还是情不自禁地快了几分。

    他想了一会儿,默默地回了一个字:“好。”

    从他明白韩倾的心意那一刻开始,这便不再是一场暗恋。

    他虽然觉得,进展似乎太快了点,但是,这一个字的回复,他遵从了自己的心。

    手机微信很快又跳出一句:那就一言为定哦!你一定要来!不见不散!

    他弯了下唇角,仿佛能看见屏幕的另一边,韩倾那双爱笑的眼睛,还有紧张、小心翼翼、满怀期盼的表情。那么可爱,让人心疼。

    沈奕白刚收起手机,章婉茹把他叫到了人少的角落里。她的脸上,是沈奕白从小最怕看到的神情,严肃、偏执、神经质。

    她说:“你前段时间,是不是和韩倾走得太近了点?你可别弄错了,你应该娶的人是韩梓欣,绝不可能是韩倾。”

    “为什么?”他脱口而出地问,“她们都是韩家的女儿。”

    “她们不一样!”

    (3)

    那晚,韩倾在天台傻傻地等,却到底没有等来沈奕白。

    明明说好的,可他失约了。

    章婉茹说,韩倾其实是沈奕白的妹妹。

    当年,沈莫和韩士来是一起认识了韩倾的妈妈,两个人都喜欢上她。

    韩家到了这一代,是从“梓”字辈,可是,韩倾的名字却刻意地回避了这个字。

    韩倾从小,脖子上就挂着一块玉,那块玉,其实是沈莫的。沈莫有妻儿,但他却在临终的时候,把这块玉给了韩士来,后来,它就出现在韩倾的脖子上。

    章婉茹咬牙切齿地说:“你爸爸背着我,和她做下苟且之事,她后来之所以嫁给你韩伯伯,不过是因为那时韩士来的妻子已经过世。你爸爸心里在盼着我死,因为如果我死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沈奕白后来记不起自己是如何离开酒会的,整个人、整颗心,风中凌乱。

    他没办法去面对韩士来,更没办法去面对韩倾。

    韩梓欣把爸爸拉到天台的时候,他们只看见了韩倾一个人。她孤零零地站在月光下,满地斑驳的光影,残破不堪,像马路上被碾碎的玻璃瓶。

    韩士来不解地问:“你把我拉过来,到底要说什么?”

    姐妹俩面面相觑,无言以对的时候,顾云站出来打了个圆场。

    “我们支队前阵子执行任务太辛苦了,过几天有一次团建的机会,大概会在外省待几天。怕您不放心,特意跟您说一声,我会照顾好韩倾的。”

    韩士来轻笑:“她这个野丫头,天天到处跑,我早都习惯了。”

    酒会散场时,章婉茹过来跟韩士来告别,还特意地说:“奕白回国后,我已经和他好好地谈过他和梓欣订婚的事,咱们,迟早是儿女亲家。”

    沈家的事业离不开韩家的扶持,她认定了韩梓欣才是她的儿媳妇。

    韩倾在想,也许,的确是姐姐那样的人,才更适合沈奕白,更适合沈家。

    酒会散了,这一场未曾开口的表白,只剩一地鸡毛。

    此后,韩梓欣气得恨不能和沈奕白绝交,早知道他这么不靠谱,她打从一开始就该支持顾云和妹妹在一起。

    沈奕白以工作忙为借口,很久没再去过韩家。韩倾也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

    她觉得有些事,不该逼得太紧,逼急了,两个人都尴尬。

    不记得过了多久,韩士来病了,沈奕白做为晚辈,硬着头皮,上门探望。韩士来心血来潮,非要拉着他品茶下棋。

    棋下完,他们聊到了书房里收藏的古董和字画。韩士来兴致盎然地说起:“你记得倾儿脖子上那块玉吗?那是你爸爸的玉。”

    这话正戳在沈奕白的痛处,他垂眸不语。

    “你爸爸当年花重金买下那块玉,被你妈妈数落好几天,骂他败家。他非说那块玉有灵性,可我这么多年,也没看出它好在哪里。”

    “虽然不知道它哪里好,但它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兄弟花重金买的,我就要把它当作传家宝,好好地传下去。”

    沈奕白随口接了一句:“传家宝不是应该传给亲生儿子吗?”

    “你小小年纪就重男轻女,”韩士来横他一眼,“我不传儿子,传给亲生女儿,为什么不可以?”

    沈奕白突然僵住,想也没想地问:“您确定,韩倾她是您的亲生女儿?”

    问完,他自己快要窘迫而死,当着人家面这样问,不知道会不会挨一顿毒打。

    韩士来果然愣得半天回不来神:“这是什么话?我自己的亲生女儿,我不确定你确定!”

    “那韩倾她,为什么没从梓字辈,她为什么戴着我爸的那块玉?”沈奕白也是豁出去了,这件事对他很重要,他必须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这样问,是不是你妈妈对你说过什么?”他狐疑地看了看,叹了口气,“她这个人啊,钻了一辈子牛角尖,她这样说,我都忍不住为韩倾的妈妈和沈莫抱屈。”

    韩倾本来就应该叫韩梓倾,她妈妈是个善良的人,为了表示对韩士来已故妻子的尊重,她士动提出,韩倾不从梓字辈,反正,现代人也井不太介意这件事情。

    但是,在祖谱上,韩士来仍然郑重地为韩倾备注了韩梓倾这个名字。

    沈莫和章婉茹一辈子貌合神离,尽管如此,他当年对于韩倾的妈妈也只是发乎情而止乎礼。他死前把那块玉送给了韩士来,是因为这一生在精神上,他是唯一的知己。

    “你爸爸既然把它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玉,我再送给我的女儿,有什么问题?韩倾的妈妈从没想过去破坏别人的家庭,这么多年了,我看得出你妈妈她不喜欢倾儿,那是她的心魔作祟,她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沈奕白又问:“韩倾的妈妈,是因病离世的吗?”

    韩士来又叹了口气。她年轻时很漂亮,被人陷害,中了圈套,染上了毒·品。后来虽然戒了,但身体底子毁了,故而不得长寿。

    “所以,我能理解倾儿,她恨透了那些恶人恶事,因此更热爱自己的职业。”

    沈奕白一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给韩倾打电话。

    韩倾难得休息,当时正和姐姐一起,在光达商业城逛街。沈奕白说,我有话要对你说,等着我过来。

    他开着车,隔着天桥就看见了韩倾和韩梓欣,她们坐在光达广场门前那片黑色铁艺的椅子上,正在吃冰淇淋。

    他过不去,必须要在前方调头,才能到马路对面去。

    他一边找地方停车,一边给韩倾发语音:一定等着我,说好了,不见不散。

    韩倾和他一样,回复了一个字:好。

    然而,当沈奕白气喘吁吁地跑到光达广场门前,韩倾已经走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韩梓欣:“她去哪儿了?”

    “我哪儿知道?刚刚顾云打了个电话来,她接了就走了,大概约会去了吧。”韩梓欣现在对他没好气,“别那么一副气急败坏、火急火燎的样子行不行,就许你放别人鸽子,别人放你一次鸽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沈奕白想起,总会觉得,这一切,大概是报应。

    (4)

    邹昊又回到了士任办公室,他敲门进来说:“沈士任,顾队长来找你。”

    沈奕白继续揉着疲惫不堪的眉心,不耐烦地摆手:“我谁也不想见,我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

    顾云不吃那一套,他直接进来了,同时,抬手示意了一下,邹昊重新出去,带上了门。

    “你当自己是铁打的吗?你告诉我,这么些天,你好好吃了几顿饭,好好睡过几个小时觉?沈奕白,你自己是医生,不用我来告诉你什么叫过劳死吧!”

    “你能不能别打扰我,”沈奕白皱着眉头,抬眼看他,白净的脸上,黑眼圈分外明显,“我在准备几份资料,是关于肺叶遭受重创后的急救手术,只要有设备,且方法得当,抢救及时,其实是可以……”

    “沈奕白!”

    顾云粗暴地叫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韩倾她……已经牺牲了,你什么时候才肯清醒过来?”

    他自己也红了眼圈:“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摸摸自己的脖子上那块玉,面对现实吧。咱们是这么多年的朋友、同学,你这样,我不难受吗?”

    订书机“卡”地一响,扎破了沈奕白的手指,顿时,血流如注。

    那天,韩倾接了顾云的电话就走了,她对沈奕白失约了。

    她不是去约会,而是顾云通知她,全支队前往青阳市执行紧急任务,必须立刻出发。任务的保密级别很高,对于朋友和家人,都不能泄露一个字。

    韩倾那一去,就再没有回来。

    那次的任务非常危险,她肺叶中弹,而青阳市的医疗条件有限,她没能捱过当晚。

    没有人是真的铜头铁臂,特警也不是。她终究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每次出发执行特别危险的任务,队员们都会在车上提前写好遗书。韩倾是写给沈奕白的。

    纸上只有短短的几句话,而且,相当潦草,可以想象车上的颠簸。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那说明,我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亲口对你说出那句话了。

    沈奕白,我喜欢你。

    从你摘下口罩的那一刻,一见钟情。

    对你失约,我不是故意的。任务来的时候,我必须坚守我的信仰。

    我爱你,我觉得,你也是有点喜欢我的,对不对?

    如果不是,你也别说给我听,反正,我应该也听不见了。

    沈奕白,

    如果重来一世,可不可以换你先爱上我?”

    那天顾云带来遗书的时候,还带来了那块玉。韩倾临终托付,要把随身带着的东西送给沈奕白,留个念想。

    从那时起,这块玉就一直戴在沈奕白的脖子上,伴随着他的心跳和呼吸。每一分每一秒,痛得不能自已。

    他颤抖着,用带血的手指抚上胸前的古玉。

    直至,心痛到无法呼吸,他眼前一黑,听见顾云叫着他的名字,他缓缓地倒了下去。

    黑暗中,灵魂仿佛被牵引,他一路追寻着,属于她的方向……

    (5)

    青阳市人民医院。

    手术室外的灯熄灭了,顾云、黎响和队员们全都站起来,紧张地堵在门口。

    肺叶中弹的韩倾被推了出来,手术成功,脱离危险。

    沈奕白走出来,摘下口罩的那一刻,他浑身都是冷汗,整个人几乎虚脱。

    韩倾平安了,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大哭一场。

    他刚换好衣服,顾云就进来了。他拍了拍沈奕白的肩,夸了句:“神了兄弟!”

    沈奕白没说话,他不是神,他只是为了救韩倾,做了一切准备,拼尽了全力。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青阳市,突然来给人民医院送设备,又那么巧,刚好救了韩倾的命?就像是,提前知道我们要来,知道她会有危险似的。”顾云只觉得不可思议。

    “只是天意吧,”沈奕白笑了笑,“你们保密工作做得那么好,谁知道你们会来青阳。”

    顾云点头,也确实是。

    他有点酸了:“不只是天意,还有缘分吧。沈奕白,是属于你的,我羡慕不来,我只能祝福了,好好珍惜!”

    指尖微凉,掌心里托着那块玉。这一次,是沈奕白为了给韩倾做手术,亲手从她脖子上解下来,暂时保管的。

    它静静的躺在掌心里,仿佛在讲述着一个故事,一场轮回,一世剪不断的深情……

    他说:“我会的。”

    韩倾出院的那一天,沈奕白送她回家,她又叫上他,一块儿去了天台。

    满天点点的繁星,然而在沈奕白的眼里,只有她那双爱笑的眼睛。

    她说:“你知道吗?我中弹以后,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已当了皇后。”

    “是吗,和皇帝过日子,还舒心吗?”

    “嗯,还凑合。”韩倾侧过脸来看着他,“你知道,我为什么约你来天台吗?”

    他撇开脸,不说话。

    韩倾又胆怯了,或许,是自己的话题太无聊了吧。

    沉默中,沈奕白突然转身,低头,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她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睁大了清亮的眼睛。

    他说:“韩倾,我爱你。”

    “……”

    她叫了沈奕白一起来天台,就是为了对他说出那三个字。她早就想说,却阴错阳差,一直没能说出口的三个字。

    “韩倾,是你先爱上我的,但是,是我先表白的。”

    沈奕白穿越回来,如果能早一点,他一定不会在酒会那天对她失约;如果能再早一点,他一定会去樟州等着她,跟着她,不让她受伤;他一定会在后来对她说,摘下口罩的那一刻,我们是同时爱上对方……

    虽然一切都来不及了,他依然万分庆幸,至少,他还来得及赶到青阳,留住她的生命。

    “沈奕白,你抢了我想说的话,那我说什么?”

    他笑着,紧紧地抱住她。

    “我们就对着天上的星星说,沈奕白和韩倾,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分开,直到,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爬出火葬场的女配们》专栏可见,欢迎预收!

    世间之人常有自轻自贱的、损人利己的、背信弃义的,最后,害人害己,不得善终。

    穿越火葬场小组成员拿到的都是火葬场的剧本,她们要自强自爱,博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

    第一个世界《火葬场爬出个皇后》

    舒莞穿进一本书里,拿到个追夫火葬场的剧本。

    她琢磨着,既然不喜欢人家,何必死缠烂打?只是,原主辜负陷害宁王,宁王着实可怜。

    她一面强大自身,一面顺带着把亏欠宁王的权势地位帮他拿回来。

    她本着“行善积德”的信念,做好事不留名,也尽量不去他面前刷存在感。

    然而,宁王登基,舒莞想要功成身退时,却被他强势地堵在了门口。

    他俊颜微红,欲说还休:“别装了,朕知道,你其实爱朕爱得要死。”

    “我哪有!”舒莞一眼瞟见,他领着一排羽林军,个个提着刀,“我哪有装,我明明就是爱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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