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能不能留下来？
“嘿！”
一只手重重地落在时薇的肩膀，试图吓她一跳。可时薇早从身后的小碎步里觉察了这次偷袭。
“干嘛？”时薇回头看到乔希一脸的坏笑，她心知肚明，但装作一无所知。
“不干嘛！诶，也是奇怪！我跟你在一起总觉得你又高又壮，怎么今天看你和顾凡在一起你还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了？”乔希说着说着就笑出声来。
“好啊，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形象，还敢说我又高又壮？！”时薇腾出手来去掐乔希。
两人你追我赶的笑着跑进了食堂。
“我们班上都在说顾凡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他自己也是喜滋滋的样子，高兴得很。你真的同意做他女朋友了？”熙熙攘攘的食堂里，乔希舀起一勺饭在嘴里，来不及吞咽完就向时薇发问。
“没有啊，什么时候同意他了。你当时不找借口走，还能有后面这样的事？害我跟他挤在一把伞下，我要是别人我也会误会那伞下面的两个人有什么。”
“我是觉得他真的好像陷进去了，怪可怜的。而且这马上要退学了，有些话你不好讲、没有机会讲的，不妨借这个机会两个人好好聊聊，起码以后不留遗憾。旁观者清，这点儿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是在给你面对他和你自己的机会好不好？不然你们俩要拧巴到什么时候？”乔希一副侠肝义胆的样子自居。
时薇停住手里拨菜的勺子，定睛注视着对面这个一脸傲娇的小女子。
我时薇何德何能，能遇到这么好的朋友。
每次遇到悬而未决的时刻，都是乔希四两拨千斤地冲在前头指点迷津，她好像格外能看穿时薇吞吞吐吐的背后藏着的三千烦恼丝。比如今天，她知道了时薇心里的郁结她解不了，所以她索性打破壁垒喊出顾凡来让时薇去直面；为了时薇，即便自己是害怕的，最后还是选择了顶风作案拿着假证去陪她做些与好好学习本不相干的事，然后又以自己的方式帮助时薇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开始还只会胡搅蛮缠的乔希这几年就这样在嬉笑怒骂中长大了，变成了反过来替她着想、谋划的乔希，而时薇的早熟似乎还是停留在了那个初中，现在越长大相反越是难以跳出自己设定的种种怪圈。
“看我干嘛？怀疑我没有这样惊世的实力？”乔希塞了一大口饭菜，口齿不清地自吹自擂着。
“我是在看头一次有人把落井下石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时薇冲着乔希故意摆出鄙夷之相。
“其实我是不赞成在学校的时候谈恋爱的。怎么说呢？不自由！不洒脱！各自桎梏让简单的爱情弄得人精疲力尽……”
“我真的没有……哎呀，你别瞎担心了，我有分寸的。回来的路上我们就是随便聊了聊。对别人来说可能两个人在一把伞下无非就是说些男女间的情话。可是对我和顾凡来说，这种平平淡淡地东扯西拉才真的是更加弥足珍贵。你看，别人稀松平常的，却是我和他之间一直可望不可即的，何谈其他呢？”
“他什么时候走？”
“就这几天吧。”
“真决定退学了？他也不想想，退学了不是跟你更不可能了？”
时薇听完不语，心不在焉地开始闷头吃菜。
晚自习前，顾凡来到时薇的教室门外。
时薇拿着纪念册递向顾凡，犹豫着鼓起勇气把她酝酿了一下午的那句乔希说过的话通过另一种语境说给顾凡听。
“你……可不可以留下来？”
顾凡吃惊地望着时薇，好一会儿，他说：“我考虑考虑……”
“好！”时薇满意地笑起来。
时薇第一次在顾凡面前对他提要求。她并不确定这样的态度对之后顾凡的选择有没有改变。直到听到顾凡沉默了那么久后说出的“我考虑考虑”，她才觉得没有枉费自己刚才鼓起的勇气。
顾凡一向顺从她，没有直接拒绝那就是同意了。想到此，时薇甚至松一口气。
风筝轴一直在她手上，现在线也找回来了，真好。
但，顾凡的“考虑考虑”似乎真的是在考虑。
几天过去了，时薇仍然没有等到一个确定的答复。
还完纪念册的第三天上午，时薇看到了顾凡。远远地，他似乎心情很好，有说有笑的。下午又远远地看到了他，此时的他却像是变了个人，恢复了以往的沮丧。
时薇在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或许那些没有马上做出的回答就是不便拒绝的去意已决了吧。
时薇想起那天伞下顾凡说的话，他说明年她的生日他会回来。
他连前程都安排好了，又岂是她突然的一句话就改变得了的？
回寝室的路上黄悠悠追上走在前面不远处的时薇，亲昵地挽过她，“你给顾凡的纪念册上写的诗好优美啊，我们班上好多女生都夸你写得好，只是可惜你选择了理科。”
“呵呵呵，你呀！真会哄我开心，我那是班门弄斧罢了。”
时薇谦虚道，脸上虽笑着，可心里还是愁云笼罩。
纵使再深远、再华丽的文字，顾凡不一样不听劝阻总想着走出去吗？明天就是星期一了，他会不会走？他到底在“考虑”什么呢？难道还要我主动去找他吗？
时薇觉得烦，第一次牵肠挂肚迫切地等着顾凡的消息，他居然都无动于衷。
然而，回过味儿来，这突然的烦、似曾相识的烦，却警醒了身在局中的时薇。
她回望过去，每一次对顾凡产生的负面情绪，似乎都说明自己心里其实想要的更多。她感觉到顾凡越来越能左右她的思想，影响她对未来的看法。她甚至有些恐慌自己的这种身不由己，她似乎越来越紧张顾凡，曾被她用尽方法去忘却的顾凡，经不起现实的半分纵容。他又回来了，浓墨重彩般回到她的心里了……
你居然会失望、会生气？这真的是很危险的想法啊，时薇。
时薇在心里痛斥自己的不争气。
星期一，学校临时组织了一次活动，去电影院看爱国宣传电影。
到了电影院入口，往里看去，四下已座无虚席。吴一欣眼尖，马上看到一个座位，拉着时薇就要往里走。
“你去坐吧，我站边上看看就行了，我们俩坐一起影响后面的人看。”
时薇站在原地推着吴一欣往前走。
见吴一欣坐定了，时薇对着她打了个手势，转身退到二楼的廊道边。
站着看了一会儿，感觉有点儿累，加上现场很嘈杂，也听不太清电影里的对白，想着去侯影厅看看海报上的简介了解了解电影好应付从不落空的《观后感》，便退了出去。
“你也在这里！怎么不进去看？”
刚到侯影厅，时薇意外碰到同样在侯影厅的顾凡，不期而遇的惊讶之余她很快又调整到若无其事地状态问。
“又不好看……”顾凡有些心事一样，扫了几眼海报随口答着。
时薇听完不知道还能接着往下聊些什么。顾凡不冷不热地样子让时薇不敢再走近他一步，环顾四周，大厅里还有一些老师在，更没有再找话题的心情了。
见顾凡也没有再说话的欲望，时薇尴尬地笑了笑算是应承了顾凡的话，而后重新走进了放映厅。
时薇怀着复杂的情绪漫无目的地往人少的地方走，找了个一楼第一排的空位置坐下来。座位太靠前，荧幕很大很高，时薇仰靠着头似无心似有心地看着，荧幕上的这一幕很感人，电影里的人声嘶力竭地哭着，时薇的眼泪也从眼角滑落到脸上。没头没尾的一场情景倒看得自己热泪盈眶，时薇也说不清是电影感动了她，还是自己的心情决了堤。
散场了，摩肩擦踵的人如潮水般往外涌，等人群渐渐稀少了时薇才从座位上起来往外走。外面又下着雨，细细的，冰凉的。像某个熟悉的午后。
“时薇!”
时薇回头，看到黄悠悠。
“你刚刚在哪里在看电影？顾凡还到处找你呢！”
“啊？是吗？我在第一排坐着呢，别的地方都没有位置，我就找了个第一排去看了。”
时薇说着话，心里的失落也腾空而起。
“难怪呢！第一排有什么好看的，坐得太近，眼睛胀脖子酸，下次……”
黄悠悠嘴巴里跟机关枪似的突突出不少话，时薇却渐渐有些精神游离起来。
怎么两个人老是这样，有机会的时候保持沉默，错失后又相互惦念。我们似乎都在企盼什么，又都在害怕什么……
星期二，时薇依然没有等来顾凡的答案。
星期三，乔希在开水房告诉时薇：“顾凡报名的元旦汇演节目落选了，不仅跟你没有结果，连准备的节目也没戏了，唉……”
“这样啊……”
借着乔希的话，时薇能想见顾凡的心情该有多糟糕。
“嗯？没了？”
乔希奇怪时薇平淡如水的反应，热水瓶里的水接满了，她小心地关上水龙头。
“……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说什么说什么，比如借着这件事去问问他的心情啊，比如说说你的看法啊，我觉得还是可以的哦~”乔希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出主意。
“我有这想法，可不知从何说起。太主动显得我多没面子。”时薇拎起打满了开水的热水瓶朝宿舍走去。
“你以为顾凡不会猜到有人会把消息告诉你？他在教室唉声叹气的不就等着我们这些人来给你通风报信好看看你的态度吗？”
“要不要把人想得这么阴暗？”
“这哪叫阴暗？对于两个都特别被动的人来说，一切意外和口舌都会是一种转机。”
“那天他到我那去拿毕业留言册，我又问了一次，能不能留下来。你知道我当时是鼓起多大的勇气吗？我好像从来没有那么低姿态地求过谁、问过谁意见，他说考虑考虑。好几天过去了也没考虑清楚吗？而且我怕我太过关心他的事情，有点担心他会误会我的出发点。”
“那你现在是比较介意被他误会，还是比较介意有一天会后悔自己的不闻不问？”乔希的眼光犀利如注，直逼向时薇。
“噗嗤！你这段时间怎么了，以前你可是比我看得透彻得多，现在却总有些乐见其成的感觉。”
“以前？呵！以前你还没这么多凄凄惨惨戚戚呢！我不希望你的凄凄惨惨戚戚伴随着你未来无数的日子，让你成为一个不务正业的家伙。毕竟跟他有关，他也有权知道呀。他都铁了心要走了，就算误会你的出发点又怎么样，以后又不是解释不清楚的。我知道你也放不下他，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的放不下，也不管以后你们能不能成，我希望你至少在这段关系里尽量做到不留遗憾。”
乔希的话让时薇的笑渐渐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