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筹划
“月浮宫？”
如陆见雪所言, 地下拍卖行举办的日子延期了。
而尚右再三犹豫，也同意让黎袖则跟着去月浮宫，请秋主指点一二。
如此, 明致也没有推托的借口, 便答应下来了。
只是——
棋子落在沉木棋盘上的声音重而沉闷, 一如执棋者的心情，寒漪手执白棋，正与对面的厉青山在棋盘上撕杀。
屋子里静悄悄的, 只有棋子落盘的声音，明致站在一旁，站如松木挺拔，不发一声, 只是眼睛时不时地往门的方向瞄去。
这里明明是厉青山的屋子, 四周透风, 是无妄山采阳、光线最好的住处，一年四季都通着风。
明致却觉得室内的温度跟寒阁有得一拼, 给人一种置身于冰窖的感觉, 原因无他, 寒阁的主人在这里, 一阵阵肉眼可视的寒气从寒漪身上扩散开来。
“你几时认识月浮宫的人？”
明致：“前往东辰国赴宴的路上，碰巧遇到了, 便一路做伴同行。”
寒漪睨了明致一眼，深蓝色的眸里蒙上一层冰雾：“何谓无情道？”
寒漪冷不防的提问，明致虽然感觉莫名其妙，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但还是乖乖的回答。
“所谓无情道，修大道之无情, 便是要斩断一切杂念，清明本心，七情摒弃，六欲隔绝，方可达无情无欲之境界，置身于因果之外。”
“你做到了吗？”
寒漪的声音冷洌，不带丝毫感情，甚至夹杂冰霜：“东辰国一趟，我还以为你早已忘记你的道。”
明致：“……弟子不曾。”
“不曾？”寒漪难得轻笑一声，手中的白子落下，直接将厉青山的黑子逼入绝境，“昨日收徒，今日会友，你的无情道便是如此修炼的？”
寒漪今日的话比平日多上许多，厉青山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触及到寒漪眼中的冰霜后赶紧收回目光，闭上想打圆场的嘴，假装专心地研究黑子的生还之路。
明致眨眨眼睛，朝埋首在棋盘上，看似在研究棋路实则注意力全在这边的山主看了几眼，不解道：“有道是不知人情世故，
怎知断情何故，不曾尝过世间珍馐，又岂知绝欲是何。弟子记得去东辰国之前，山主是这么对弟子说的。师尊当时不也赞同吗？”所以才放任厉青山给自己讲大道理，虽然明致都没有听进去，但不代表他不记得了。
“咳、咳咳！”突然被点名的厉青山猛地一阵干咳，抬头一看，就见寒漪的脸色顿时沉下来，显然也回想起这茬来，眼神化作冰碴子往他这边扎来。
“正是这个道理。”厉青山顶着寒漪吃人的目光，朝他挤眉弄眼，朗声道，“知情方能断情，此次东辰国之行归来，看来明致收获不少，悟得不错，须再接再励。”
“谢山主。”
“所以，”看着寒漪将手中的白子压在掌下，再移开手时已成一小撮白色的粉末，厉青山艰难地咽了咽，继续说道，“明致，此次去月浮宫于袖则风修有帮助，故我与你师尊皆不拦你，你切记，不可丢无妄山颜面，也须顾好逸辰与袖则。”
“是，明致知晓。”
室内的温度一降再降，明致感觉都快赶上昨夜的寒阁大堂了。
厉青山抬手，在寒漪强压下的怒视下，朝明致摆摆手：“如此，你便先去收拾东西罢，莫叫月浮宫的道友久等。”
明致再清楚不过寒漪此刻的心情如何，闻言立刻行礼退下，看都不看寒漪一眼，赶紧退下：“是，弟子告退。”
寒漪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正准备开口唤下明致，对面的厉青山立刻阻止了他，朝他眨了眨右眼。
寒漪看向厉青山的眼神冷如冬日冻结的湖面，他冷冷地看着厉青山，不发一语，等着对方给他一个能让他满意的解释。
方才要不是厉青山的暗示，他绝不可能安静地听着他们一言一句，最后让明致离开寒阁，离开无妄山，前往月浮宫。
“师弟，自古以来，于普通人而言，情生情灭极为容易。”厉青山端起一杯茶润润嗓子，开讲，“可对于修仙界的修士，却不易，皆因众修者克制力多半都强，心念亦坚定。尤其是对于成功入无情道的修士而言，他们已然入了无情道，自愿断情为道，若想再生情那便难如登天。可这情能不能生得
起来，终究得看本人的意思。人这一生，就算没有爱情周围也都其他的情，友请、亲情、师徒情等等，我同你说过，明致一直待在无妄山修炼，他意在修无情道，无心其他，如此长久，要破他的道想来是不可能的。可若放他出门去，遇到的人事物多了，像如今结识月浮宫的人，想要悟情，是他所想，那他的道心便可能由此而动。这点在明致去东辰国前，我跟你说过的。”
寒漪听得眼中一阵纠结，厉青山又喝了一杯茶，继续道：“师弟，你若真想破他的道，不想让他修无情道，你就要舍得他离开你的身边，出去悟情，甚至动情。你别这么看着师兄，这普通人情生情灭容易得很，今日爱得你死我活明日指不定因何分开，两相厌弃。这眼下最重要的是破了他的道，这明致前些日子出关我便觉得不对劲，让玲珑长老为明致算了一卦，明致的卦极为顺遂，这些年我们看他修为平平从不见涨，以为他修炼不顺，实则他在修炼上从未遇过难关，从他入道便顺风顺水一路修至此。玲珑长老说了，明致可能临近无我境界了，记载中那位修无情道的大能者也未能进入此境界。这下你知道师兄为何非要明致悟情了吧？”
放下茶盏，厉青山叹道：“传说无我境界，便是真正的无情无欲，无感无识，跳脱因果之外，作岸上观，旁人如何皆与他无关。到那时，一切都晚了。所以只要先破了明致的道，无论用方法，就算让他动情爱上别人，也好过让他进入无我境界啊。待他修为散尽重来，你想让他情生情灭就都容易，届时再好好助他修道即可。”
“师弟，师兄为你用心良苦啊。”
寒漪静静地听完厉青山一席话，良久抬起眸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启唇，淡淡地平述一个事实：“师兄为的不是我，而是无妄山。”
厉青山没有否认，细细地品着新砌的茶茗，扬唇：“只要为了无妄山，不管你们要什么，我都能为你们筹划。”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码到一半，小区停电了，刚刚才来电，于是码完一章就放上来了。
抱歉orz，我明天会加更补上这两天的量
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