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回
按照兰嬢的意思，今天庆祝夏叔出院，两个人都早早的回来。早上出门的时候，答应得是好好的，等到下午回来的时候，回家的却只有兰驰阳。
“在哪儿了？”兰嬢从厨房里伸出头来，鱼肉都腌得出水了，再不做就没有好口感了，这谢燎原还影子都没有。这是兰嬢问第三次了。
盘腿坐在沙发上和夏叔一起看新闻频道的兰驰阳咬了一口苹果，吞下去了，才慢条斯理地说：“二号线马上转一号了，人多的要命，下车都难。”
“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兰嬢只好把盖子又给鱼肉盖上，“你把车拿给他开呀！”
“他去的时候是和当事人一块儿走的，人家没义务送你回来吧……”兰驰阳笑着说：“好像我难为他似的。”
“出去谈业务什么时候都该开自己的车。”兰嬢一听这个觉得这俩都不是做生意的料，“你说他跟人家谈完了，出来还挤地铁，谁家律师这么没台面啊？没台面，客就欺你。”
兰驰阳听着这话有门儿，笑着往兰嬢跟前挪了挪屁股，“奶奶你说得对啊！再买一辆车，下周一休息我就去车展看看……”
兰嬢一听这话头笑了，也往兰驰阳跟前走几步，“再买一辆车，是你开还是小谢开呢？”
眨眨眼睛，非常想开新车的兰驰阳觉得这件事情要徐徐图之，激情的画风就变了，特别淡定地说：“反正放那儿，谁合适谁开嘛，新车旧车都一样……”
戳了戳兰驰阳的脑门儿，兰嬢用一个很懂他的表情看了一眼兰驰阳，扭身走了。
兰驰阳轻轻笑两声，回过头来对夏叔说：“您瞧瞧算计的滴水不漏……您真要娶她？”
夏叔左手腕上缠着洁白的纱布，被兰嬢命令放在沙发的木质扶手上尽量别动。这时候会听见兰驰阳问的话，也不回答这问题，只是说：“小谢开出去跑业务，黑色比较好，沉稳大气。别再贴乱七八糟颜色的车膜了。”
“嗯……不对，那车膜也不是我要贴成那个颜色的，是汽车美容店送的……”回想起来，那骚气的粉紫色车膜贴上后还开了这么久了，自己也真是忙昏了没顾得上。
夏叔不跟他讨论这个了，起身后小心翼翼右手扶着左手，说：“我去帮你奶奶做菜。”
兰驰阳觉得这事儿自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大约所有人都觉得是自己喜欢那粉紫色了吧……唉……
出地铁的时候，谢燎原接到景升财务小梁总的电话，约定明天上午见面的时间。谢燎记忆中明天的日程好像把这个事情忘记了，上午腾不出时间来，卡在过道中间愣了一下被其他乘客嫌弃挡道，只得往旁边走。
那边小梁总应该听出了谢燎原这边安排有问题，便笑着表示自己这边都合适，请谢燎原随意。谢燎原道了歉说稍晚时候给小梁总回话。简短电话之后，谢燎原小跑步往地铁站出口去。
兰哥在微信里已经问了三次在哪儿了，再不回去，得被兰嬢剥皮了。
听到门外有声音，兰驰阳放下还没有摆好的碗筷，蹦跶着去开门。拉开门就看见，捏着钥匙的还被吓了一跳的谢燎原。
两人一对视上，不约而同笑了起来。兰驰阳伸手帮忙拿他手上的牛皮纸文件袋和电脑，谢燎原赶紧跨进来换鞋……
“换衣服、洗手，赶紧过来吃饭……”兰驰阳拍拍他的腰转身先去放东西，谢燎原点点头先去给兰嬢和夏叔打招呼。然后才进房间换衣服。
兰驰阳把他的破电脑和文件袋放到床尾小榻上，刚回过头就看见谢燎原进房间来了。笑了笑，谢燎原就走上来把人抱住，偏头要亲一口，却被兰驰阳捷足先登给亲在了嘴上。
“腻得很……”亲完了的兰医生表示口感不好，十分嫌弃。顺便伸手帮谢燎原解开衣扣，一件羊绒的薄呢外套脱下来，又脱下墨蓝色的西装，谢燎原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只剩下解开领带了。
捞过来一件没见过的夹绒夹克，兰驰阳慷慨表示，“来穿穿看？”
“新买的？”
“嗯，袁春晓碰见打折，一件八折，两件五折，问我要不要，我觉得也还行，就买了……我觉着你全是正装，偶尔穿穿别的让我没那么审美疲劳嘛……”
“好……”谢燎原笑着开始穿。
房间门忽然被推开，两人吓了一跳，回过头看着拎着锅铲的兰嬢一脸杀气，“叫你俩吃个饭就这么难？还给我腻上了，快点儿滚出来。”
赶紧立正站好，就差迈着正步往外走了。
虽说被骂了两句，但是吃饭兰嬢还是很待见他们俩的。大块大块地夹菜不说，还等到谢燎原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始询问几句家纺厂那边的事。
谢燎原看了看夏叔，话说得很是委婉。
夏叔放下筷子看看兰嬢，两人目光交流了一下，才说：“小谢，你照直说。查旧账这个事情，是我提出来的。不碍事。”
谢燎原看兰嬢，兰嬢给他夹了一大块鳜鱼肚子上最能的肉，说：“老夏的意思是原来的经营该怎样就怎样。”
兰驰阳咬着筷子把这三个人都看了一圈，笑着说：“现在是做正事的时刻，对事不对人，小谢你大胆的说。”
谢燎原被兰驰阳拍了拍肩膀，笑了。
兰嬢一看兰驰阳盘腿儿坐在凳子上吃饭，没有一个正经样儿，就颠倒筷子敲他的腿儿，“你给我坐好。”
“我帮你调节气氛呢，你还打我……”兰驰阳委屈。
“原本就好好的气氛，不需要你调节。”
“好吧好吧……”兰驰阳认了，舀汤喝，莲藕炖排骨汤确实美味。
终于轮到谢燎原说进程了，他放下筷子坐得端正，看着兰嬢和夏叔的方向说：“交接开始之前您们二位交代了，旧账一并交出来对那边就是既往不咎。交接完了之后景升那边也回了话，账目不全。近十年一直说不挣钱，到最后这三年甚至是大亏损的，这些在账目上都不能体现出来。小梁总的意思是从目前有的账目上可以看出关键的一些账目缺失应该是人为的，就是说账目不全是有目的。现下就是以新股东的身份起诉查账。”
至于起诉谁，大家心里都清楚。
“好。”夏叔声音洪亮，都不像是个刚从医院出院的病人，“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夏叔说完拿起了筷子，手却微微的在发抖，对于这个结果是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意料之中是那两个狗东西这些年经营家纺厂肯定有猫腻，意料之外是他们还真的这么干了，想要一口吞了近十年的盈利，一份不给素秋。
兰嬢、谢燎原和兰驰阳三个如出一脉的精明人儿，听见了夏叔话里难受，也看见夏叔气得手抖。
在谢燎原和兰驰阳的目光注视下，兰嬢大大方方伸出手来握住夏叔的手，淡淡地说：“夏修贤，那两个东西拿了我的要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你现在不能轻易感冒，反正这儿天儿也渐渐冷了，你先去攀西避寒。弄完这些事儿我就过来。”
“我不走。闹得多难看我也不走，我跟你一块儿。”夏叔看着握着自己手的兰嬢的手，大约是猜到大家在为自己担心，笑着转开了话题问：“你手上这个戒指真好看，几时买的？”
兰嬢顿时脸上不自在了，收回了手。兰驰阳一把抓住她的手，“这么花哨还是金的，怕是给祥瑞临办了什么亏心事儿吃的回扣吧？”
“说什么呢？”兰嬢的表情一下子把她给出卖了。
“祥瑞临的戒指你都敢要，都不知道是真是假呢……”兰驰阳可不饶人。今天在诊所给刘三奶奶看病，刘三奶奶可说了，小谢真是头里进水了帮祥瑞临做事儿，他祥瑞临三代人都卖假货，黑心玩意儿啊……“连刘三奶奶都说谢燎原帮黑心店，你推谢燎原儿入坑，拿了个假金戒指还乐？！”
“戒指当然是真的。”兰嬢抽回自己的手，“你和刘三奶奶晓得什么？他们家都是真货，那年假货的事情他们也是被坑了，闹得有点大，脸上就给抹黑了，现如今好好的开着，慢慢不就白回来了……三代人的生意了，时间这么长能不出一点儿岔子，出了一点岔子就把人家打死啊？”
“你别说人家的事情，就说这个戒指，花钱没有？你要是没花钱，就是吃回扣了，兰王氏，给自己家里人介绍客户……你真的十分优秀……”
夏叔觉得自己办了坏事儿，就这俩的嗓门大小看来，还不如叹口气让他们三人安慰自己呢……
谢燎原倒一点儿不似夏叔那么忐忑，吃饭吃得淡定，把一碟粉白的泡白菜推到兰驰阳面前，说：“嗯，好吃……兰哥你吃点儿这个泡菜，脆鲜香……”
“废话，我泡的。”兰驰阳一下子得意了。
“哼，我尝尝……你还能泡泡菜了？”兰嬢不信，抬筷子夹了一块儿，吃完了说：“哟，长进了啊……”
“那当然。”
对着夏叔眨眨眼，谢燎原给他夹了菜。
嗯，这先进门儿的就是比还没进门的厉害。
一大早出门，车子刚开出地下停车场，发现夏叔和兰嬢就门口等他们。
兰驰阳把车子靠边，两个人都下车朝二老走去，以为有什么事儿。
看见他们两个过来了，夏叔指了指旁边，两个人跟着过去。
迎面走来笑盈盈的两个小伙子。稍高的那位对夏叔笑笑后回过头来对着他俩说：“我们是保时捷钻石4s店的工作人员，夏叔叔预约了上门试驾，请问你们两位谁试驾？”说完指了指身后的黑色帕拉梅拉。
“开一下，小区里面开一下……”夏叔抬抬手，“喜欢过两天就去办手续。”
兰驰阳眉毛挑了起来，看向兰嬢。
“他要买，跟我没关系。”兰嬢跟兰驰阳说完，看向谢燎原说：“你夏叔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