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卧室门敞开道小隙。
室内空调温度打得高,喻见睡得安稳,可能是嫌热,她并没有好好盖被子,只揪着一小团被角,剩下大半被她压在腿下,胡乱缠着。
周梒江倚在墙边,目光凝在喻见小半截雪白纤细的脚腕上,阴沉沉。
窗帘被风吹鼓起,过了许久,周梒江闭了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气,他走过去,捞起要掉不掉半挂在床尾的被单,抖开,替喻见盖好。
芝麻团娇气,被团被抽走,她不大开心,翻身时抓了又抓,没抓到想要的还龇了龇小虎牙。
拎起被团一角,周梒江塞进喻见手心里。
喻见抓了转,又紧紧揪住,虎牙收了回去。
奶里奶气的。
周梒江有些想抽烟,抬手压上喉结,靠在墙边等了会,见喻见没再踢被团,才出去。
—
一夜静谧,夜幕疏淡下,星子隐落,慢慢有了微弱的光。
冷风顺着窗缝卷进,鼓起窗帘一角,浸得窗纱上覆了一层薄霜。
喻见惊醒,一骨碌卷着被团爬起来,茫茫然了好一会。
嗓子干疼,像被烟熏火燎过一夜,喻见咽了咽,更疼了。
露在外面的手臂湿漉冰凉,喻见转头,这才发现窗户没关,她昨晚吃完一大桶串串,怕味重,开了窗户通风,最后忘记关了。
关上窗户,喻见捞过床头柜上的小水杯,晃晃,发现没水了。
强撑着困意,喻见找到拖鞋,穿上,拧开卧室门,打算先烧水。
靠客厅左上角有个开放式的小厨房,拍开客厅灯后,喻见使劲咽了咽喉咙,绕开茶几,径直走向厨房。
走到一半,又停下。
喻见跟大货车倒车似的,倒回路中央。
喻见扭头看:“……”
单人套房,沙发并不宽敞,周梒江侧身,半蜷在上面,他屈着腿,枕在两只拼起来的靠枕上。
他腿长,沙发空间小,摆在沙发尾的抱枕被挤掉了下去。
没有被单,他盖着酒店服务员叠好搭在沙发上供客人暖膝用的薄毛毯。
看着像只被抛弃的大狗勾。
少年睡着后眉眼轮廓柔和不少,就是一直抿着唇瓣,看上去睡得并不舒服。
这他妈能舒服吗?
喻见鼓了鼓腮帮子,有些愧疚。
你看看你,家周老板的睡人家周老板的,末了人家周老板定得酒店房间,你倒好,半点儿不关心人家睡哪里。
你睡大床吹空调,老板睡沙发卷薄毯。
多丧心病狂啊。
一般人干不出这事儿。
喻见握着水杯,在沙发旁边蹲下,舔了舔略干的唇瓣,喊:“周梒江。”
声音一出,喻见自己吓了一跳。
三个音节,咬得七零八落,哑得几乎听不见,跟被割破的老风箱似的,还漏风。
闭上嘴,咽了咽,喻见翘起食指,指尖抵着周梒江的背,戳了戳。
侧躺的人背脊微躬,醒了。
周梒江撑着沙发起身,抬手,掌心压在了突突直跳的眉心上,哑声:“怎么?”
喻见瞧着周梒江不舒服的样子,更愧疚了,二话不说,拉着周梒江往卧室走。
“坐下。”
喻见润了一点儿,她压着周梒江坐在床边,又去拾被她掀得远远的被团。
“躺下。”
喻见拽过只枕头,压着周梒江躺下。
周梒江一时懒得动,任由喻见折腾,只是在喻见转身抖被团时,凝在她身上的目光压抑又晦涩。
喻见一转身,周梒江阖下眼。
替周梒江盖好被子,喻见又去探周梒江脑门。
小姑娘手小,手上没什么肉,但掌心却是软绵的,她轻搭下,贴了会,拿开,又拿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脑门,然后“诶”一声。
“你发烧了啊?”喻见不太确定,又要来贴周梒江脑门。
周梒江闭着眼,抓住喻见腕子,说:“没有。”
“那为什么这么烫啊?”
周梒江沉默一瞬,总不能说是和晏辞打架打的,打完没及时处理淤青身体产生的自然反应。
“热的。”周梒江缓声,“一般男生早上体温都会比较高。”
喻见:“……”
虽有疑问,但喻见还是特真心诚意地发问:“那我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儿?”
“嗯。”周梒江又问,“你不睡了?”
“你睡,我去烧水。”
小厨房内,喻见抱着膝盖坐在高脚凳上,有些无聊。
茶水咕嘟咕嘟地煮着,滚沸时,壶嘴喷出一长窜白雾,热气滚滚。
拔掉插头,静置了会,喻见拎过水壶,倒了小半杯热水,慢慢吞吞地吹着。
茶水转温,天际隐约露出鱼肚白。
风声渐小。
边喝边咽,小半杯温水下肚,喻见嗓子眼总算没那么干疼了。
在隔壁衣帽间换了衣服,喻见小声叹气,怕周梒江感冒,到底又倒了小半杯水,回了卧室。
卧室窗帘紧闭,暗沉沉的。
轻拖过藤椅,摆在床边,喻见又去客厅沙发上揪了两只抱枕,垫到藤椅上。
盖好毯子,喻见戳了会手机屏幕,点开b站,插上耳机,刷起了萌宠视频。
周梒江睡得不熟,他习惯一个人睡,身边留不得人。
察觉到身边有人,周梒江睁开眼,视野清晰后,愣了下。
芝麻团一手抱膝缩在藤椅上,另一只手摆弄着搭在膝上的手机。
卧室内光线暗淡,手机光打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她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的打,眼尾冒着泪花,小脑袋时不时点下,最后一点,手机“吧嗒”一声,滑下,砸到藤椅上,薄毯跟着被她的臂肘卷下。
腿长且细,裹着长袜。
白色的。
她踩在藤椅边的脚趾不安地动了动。
周梒江滚了滚喉结,喊:“喻见。”
没人应。
“喻见。”
喻见意识模糊:“嗯?”
“上来睡。”周梒江撑着额角,手掌压下,半遮住眼,“听话。”
周梒江声音带着蛊惑:“床大,一人一半。”
床大,一人一半。
喻见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周梒江说得很有道理。
困意袭来,喻见爬上床,拖过只枕头,拍松软,躺下时还不忘和周梒江保持距离。
浅浅的呼吸声落在不远处,渗在被团里的若有似无的橙花味重了些。
周梒江抬眸,眼瞳漆黑,他主动分一过去一半被团:“盖上。”
喻见揪着被角,扯过一点,将自己裹好后,一动不动地贴在床边。
周梒江翻过身,被子中间空出好大一块儿。
喻见松一口气,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喻见故意逐渐平稳,她睡着后,动了动,松开捏着的被角,往中间滚,找了个舒适的地儿。
被团被她盖过一夜,缠满了橙花味。
而现在,被窝中间没有半点遮挡,橙花差点下,愈发浓郁。
周梒江小腹一紧,没了睡意,闭了闭眼,忍着突然泛滥汹涌起来的欲想。
刚压下去的阴暗念头,被橙花一点一点勾起,又催开。
她是他的无边欲想。
无法熄灭。
体温节节攀高。
周梒江额角一跳,忍得有几分辛苦。
晨光熹微,有光亮透过窗帘映进来,周梒江眼皮上黏着一层薄汗,眼睑翕动下,再睁开时,眼尾带着潮湿气。
倏地,他的小腿被踢了下,随后像被贴上块冰。
周梒江一僵。
喻见的。
喻见双脚冰凉,睡着后下意识往暖和的地方靠,她想只踩奶的小猫咪,靠着那处贴了又贴。
隔着白丝,触感滑腻。
周梒江快忍炸了。
喻见还在踩。
轻吐出一口气,周梒江翻身,一把捞过喻见踩在他小腿上的脚,说:“别乱动。”
喻见没听见,但她不挑。
脚被暖着,喻见睡得安逸。
倒是沦落为暖宝宝的周梒江忍得浑身骨骼都在疼,腰腹紧绷,额角的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滚。
—
卫生间门被落了锁。
卫生间整体装修冷硬,黑色大理石映着光,显得压抑,里面空气潮湿,白雾弥漫开,水汽蒸腾。
石壁上凝着水珠,水珠簌簌往下滚。
淋着热水,周梒江叹出口气,将垂落下的碎发捋至脑后,抓了抓,随后一手撑着墙壁,另一只手缓缓向下。
橙花味总是若有似无地缠在身边,这就很要命。
周梒江咬了咬牙。
倒是喻见一觉睡到自然醒,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听到水声,喻见抱着被团坐起身,陡然响起她今早是和周梒江一起睡的!
耳尖一红,喻见脑子里蹿出四个大字——
同床共枕。
加大加粗,自带飘花流光效果。
喻见:“……”
裂开。
轻手轻脚下床,喻见踩着拖鞋转身时一不小心踢上藤椅。
“咣当”一声,倚在藤椅扶手边的水杯砸下,在地板上滚了一圈,正好滚到卫生间门口。
喻见:“……”
小步蹭过去,喻见刚捡起水杯,听见一声——
“喻见。”
声音透着几分倦懒,沙沙哑哑的。
喻见轻“啊”一声,解释:“我捡个水杯,马上走!”
隔着道门,周梒江甩了甩发酸的手腕,转过腕骨,仰头,调大水声。
箭在弦上,一直不发。
“喻见。”周梒江尾音勾着。
喻见不明所以,回道:“在呢,怎么了?”
周梒江动越来越快。
一直等不到回应的喻见下意识反问:“周梒江?”
小姑娘声音细细软软的,透着糯,不是那种刻意的黏腻。
周梒江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断,哑声道:“再叫一声儿,我没听清。”
“周梒江。”喻见又道,“我想吃梅花糕,等会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