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不是？现在还不能查成绩？”龙煜摁着手机页面来来回回刷新，“突然好紧张。”
戴璐白一眼龙煜：“你？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惯了？还会紧张？”
杨棉棉推过眼镜，小声揭短：“某年某月，中考前一个星期，我在复习，龙某人在追漫画，看完晚自习在教室走廊外边蹿边喊‘一袋米要扛几楼’，好像还有什么亚洲第一天团？”
“某年某月，中考结束当天晚上，龙某人扔掉书，拍拍屁股离校前和我说‘886走了，考不上，回去打游戏’，然后——”
“停！”龙煜仰倒，“操了，怎么这你都记得？”
姜哲听完，笑问：“所以，一袋米到底要扛几楼？”
龙煜“嘶”一声，纳闷道：“不是，这谁还没个中二的时候？人不中二枉少年听过没？我不信江哥没中二过？”
“他中二过，他中二起来把大他三届的高中学长摁地上摩擦。”
周梒江翻过页书，撑着下巴，递过个疑惑的眼神。
姜哲微微一笑：“当然我说的是竞赛成绩，喻妹别害怕。”
杨棉棉和戴璐纷纷投以“我懂我都懂”的眼神。
喻见：“……”
“所以，你紧张什么个劲？”戴璐不解。
龙煜一时语塞，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述，他胡乱抓两下头发后，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发自肺腑地问：“你们都没感觉吗？”
“什么感觉？”
“就是那种……”龙煜苦想，“那种……”
“那种迫切想要验证自己的努力是否有得到哪怕一丁点儿回报的感觉？”喻见福至心灵道。
“对对对！”龙煜打响指，愈发激动，“不愧是咱语文全班第一的喻妹！人美心善、善解人意！”
“行行行，够了够了！”戴璐打断。
“你们难道都没有那种感觉？不是那种紧张，是那种紧张！”
戴璐一阵无语，用看地主家傻儿子的眼神看着龙煜：“你马上可能会挨打，说人话。”
听着吵闹声，喻见转头望了望窗外。
天气渐凉，寒流从东而至，裹挟着海风的潮湿气，吹起来格外阴冷。
教室门窗紧闭，隔着窗户，下午四五点的光景，晚霞烧透半天天际，落下一地橘黄。
周梒江腕骨压在后脑勺处，天冷，他敞怀穿着校服外套，里面加了件棉白的连帽卫衣，橘光映染下，他的短发发尾呈现出好看的深茶色。
淡然垂眼时距离感十足。
剖开芯子，里面乌漆嘛黑。
几天下来，她愣是没找到半点指向他是唐俞的证据，连个烟头她都没找到！
甚至反过来，她还被他变着花样玩了一通。
“紧张？”周梒江问。
喻见“啊”一声，眨巴下眼睛，回神，对上周梒江陡然凑近后放的脸，再眨下眼睛，“不是很紧张。”
紧张，也不紧张。
因为有认真努力过，所以她可以明确感受到自己是在一点一点进步的，虽然过程很缓慢，她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能进步多少。
所以，会紧张，会期待。
周梒江“嗯”一声。
不等班会课铃声响起，笑得跟尊弥勒佛似的马宝国踱进班级，打开多媒体内置电脑，登陆学校官网。
班级骤然一静。
龙煜观察过一阵后，大着胆子问：“老师，我们班这次是不是考得很好？”
“好？”马宝国板起脸，“这也叫好？你们自己看。”
鸦雀无声的班级里，除了个别几个自信老哥，个个跟鹌鹑一样缩起脖子。
电子屏幕上，官网甫一刷新，跳出最近一场考试，单科、总分和排名一目了然。
马宝国放大成绩单，扬声：“那可是太好了！”
成绩跃上屏幕。
喻见一愣。
“嘶——”
全班响起阵整齐的抽气声，间或夹杂着某种植物。
姓名 语文 数学 英语 三总 班级排名 年级排名
周梒江 131 160 120 411 1 1
姜哲 123 158 110 391 2 9
喻见 128 92 102 322 3 586
下面成绩和断层一样。
……
全班同学连带着马宝国纷纷像第四组倒数第一排某个拐角处行注目礼。
“我操？”龙煜惊住，反应过来，对上马宝国慈爱的目光，连连道歉，“对不起，我的，这是一种植物。”
“哈哈哈。”
全班哄堂大笑。
满堂笑声中，喻见盯着成绩，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那种沉沉压在心头的不满足冲淡了一点点进步时的开心，她甚至是难过的。
喻见悄悄觑一眼周梒江，发现他还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他会不会也觉得自己不开窍？
很差劲？
马宝国往下滑动成绩单，言简意赅地总结道：“整体而言，大家都是在进步的，尤其是我们的前3名，非常亮眼。”
“一哥依旧很稳，咱们先不急和他比，我们就和自己比，比方说喻见同学，虽然这次名次和以往比有所下滑，但一直都在稳定进步，尤其是数学，进步了足足三四十分，再努努力，马上就能摸到三位数的边边了！”
“上三位数，二本还会远吗？”马宝国率先鼓掌，“都愣着干啥呢？鼓掌啊！”
“喻喻子，给麻麻冲！”戴璐和杨棉棉发自内心道。
喻见抚着书页一角，勉强抿出一个梨涡。
过去这么久，她的进步太小了。
不够，还差的很远很远。
马宝国说着精神气更足了：“本次考试中，同样的，又涌现出一匹黑马！那就是我们一向籍籍无名的姜哲同学！”
“来吧，姜哲你也说一说你的感想。”
姜哲扬眉，起身，吊儿郎当地说：“没什么感想，和江哥一样，全凭硬实力。”
马宝国一副“这我没想到”的表情。
龙煜再次点名某种植物。
“你也是帝都外国语转学过来的？”马宝国问。
姜哲：“嗯。”
马宝国：“那你之前怎么不参加考试？”
“嗯？”姜哲尾音扬起，“参加了，场场不落。”
马宝国回想起姜哲的成绩，百思不得其解：“那你的成绩……”
姜哲“哦”一声，说：“我以前的老师总说没必要重复做没有意思的废题，青墨的题目太简单，没有挑战性，我偶尔写个压轴题，拿个七八分吧。”
马宝国一咂摸觉得人孩子说的没错，摸了摸发秃的脑壳子，又问：“那你上次考试怎么不写？”
姜哲挑高眉梢，舔了舔唇角，理所当然道：“那逼不得留给江神装吗？要是我掺和一脚，那效果多打折扣啊，所以经过我的慎重考虑，我觉得还是得把舞台留给好兄弟。”
“那你怎么这次又写了？”
“我觉得该我上场带飞了，跟着一哥走。”姜哲开始胡扯，“还有我觉得s中题目挺有意思的，班级学习气氛也挺好，有被感动到。”
马宝国“……”
喻见：“……”
周梒江：“……”
踩着桌杠，周梒江倚着墙转身，不动声色踹了下姜哲的桌子，无声比口型：滚。
“好！”
班级里也不知道谁带头，突然间掌声雷鸣，连连叫好。
马宝国压下那股说不上来的不对劲感，觉得目前还是应该以鼓励为主，循循善诱道：“行了，你先坐下。成绩已经看完，希望同学们继续保持这股劲头，努力往前冲。”
“没有考好的同学也不要灰心，咱们得换位思考，你看人周梒江，数学满分160，他就考160，你说他还有进步的空间吗？很显然，他没有！
“但你们有些人不一样，他本次考试只考了17分！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他的进步空间大大滴！”
……
下课铃准时响起。
龙煜踢掉凳子，猴一样蹿起来，企图摁住姜哲脖颈：“你是狗吧？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当什么？”
“一带一学霸带飞小组，小丑竟是我自己？”
姜哲往后退：“我没说我是学渣。”
“你放屁！我就是太单纯才会信你的鬼话！过来挨打！”
喻见放空了会大脑，试图调整好情绪，尝试了会，无果。
有那么一瞬间，周遭仿佛彻底空旷下来，前后都没有尽头，只有无底的黑洞，在不断引诱她向前，告诉她——
你不行。
她抗拒，挣扎间，黑洞又变成刘女士，她轻笑着对一旁的黑影说：“安深，见见是不是不太适应新环境啊？我总感觉是我影响到她了，她成绩一直都没什么进步，还退步了……是我的问题？”
“和见见比起来，喻简倒是在一直进步，唉，难道真是我的问题？”
胳膊肘被轻抵过，喻见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冷？”周梒江胳膊抵着喻见臂肘问，他抬手，把窗户关严实了点。
“没。”
周梒江没说话，他合上书，在桌肚深处掏了会，掏出根不二家的棒棒糖，散漫道：“张嘴。”
喻见半爬在桌子上，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杏眼，软趴趴的轻“啊”一声。
剥掉糖纸，周梒江捏着纸棍，塞进喻见嘴巴里。
喻见不小心舔到周梒江的手指，往后撤了点距离。
教室里，学生追逐打闹，上晚自习的值班老师随时会进来。
咬着糖纸棍棍，喻见磨了磨小牙，迅速伸手捂住嘴巴。
糖块在嘴巴里“咕噜”转过一圈。
水蜜桃味儿的。
喻见喜欢清甜的水果味，吮两下后，像只餍足的猫咪眯起眼。
尝过味道，沟壑难填，再做到无动于衷实在有些难，周梒江拿住遮住喻见的眼睛，说：“别用这种表情看我。”
“嗯？”
“我会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