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模模糊糊的，脑海里俩人的音轨逐渐重新。
非常像。
喻见握着手机的手指不由收紧，唇瓣翕合两下，觉得嗓子有些干，脑子里懵懵的。
这不能够吧？
不至于。
克制住想蹲在隔壁卧室门口的冲动，喻见深吸口气。
语音通话里，一时有些安静下来。
混着风声，喻见甚至能听见唐俞轻缓的呼吸声。
“你——”喻见尾指卷着耳机线，努力寻找俩人不一样的点，试探着问，“不在家吗？”
“嗯。”咬着烟，周梒江声音有些含糊，牙齿不轻不重磨过两下烟嘴，摘下，“介意抽烟么？”
烟？
唐俞抽烟，周梒江不抽烟。
她没见过周梒江抽烟，也没在周梒江身上闻到过烟味。
“啊……”喻见推敲完，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下，缓缓舒出口气，“我不介意呀。”
“啪”的一声，打火机被擦亮的声音，透过电流，清晰传来。
喻见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屏息，仔细听着，试图寻找更多不一样的点。
一墙之隔，周梒江带着蓝牙耳机，手机被随意丢在阳台栏杆上，他微低下头，抿着烟，左手笼在唇边，凑近点燃。
清凉的烟丝入喉，周梒惯性轻眯下眼，神情懒懒松懈下。
淡漠又厌世。
磕下烟灰，周梒江问：“不讲故事了？”
在烟丝熏染下，男生声音微哑。
末了，尾音低低压下，最后一个音节又扬起，像在调笑。
和周梒江的完全不一样。
bking的音调习惯性懒懒散散拖长，声音勾着点懒，听上去很淡，没多少情绪起伏。
而唐俞，清冽利落。
喻见缠着耳机线的尾指一松，耳机线跟着滑落下，在空中轻荡时拖下只耳机。
重新躺回去，喻见捂着心口，强调：“是睡前故事哦。”
“睡前故事？”周梒江轻抬眉骨，“哄我睡觉呢？”
尾音缠着明显的调笑。
这么骚，肯定不是bking。
秉着“咱俩只是充斥金钱关系的塑料情缘你是我金主该配合你的演出我不能视而不见”的想法，喻见捂着手机，轻声：“是呀，哄你睡觉鸭。”
“那你哄吧。”
喻见抽出本杂志，随意翻两页，意思意思给唐俞听两下翻书声：“杂志上连载的小故事儿，还没完结，青春校园类的，今天先听第一章，可以吧？”
“随你。”
听到想要的回答，喻见合上杂志，丢到一旁，开始现编：“夏末，蝉鸣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鼓噪，吵得人心烦意乱。载着南方姑娘的公交车慢慢悠悠的绕过市中心，驶向一处稍显破财的地方。”
“南方姑娘与淡漠少年恰好相识于夏末的这一天，蝉鸣声声，蜻蜓低飞，烈日骄阳。”
……
喻见化繁为简，省去很多不必要的小片段，边回想边迅速组织语言概括道：“三不管地带，鱼龙混杂，阴暗的角落滋生出种种罪恶，连皮肉生意都变得司空见惯起来。破旧宾馆，隔音奇差，没能租到合适房子的南方姑娘不得不暂时歇息在这里。”
“夜晚，混着雨声，隔着道墙，断断续续传来床板吱吱呀呀的声音。床脚支棱过地板，床头磕到墙上，咚咚的，南方姑娘数着手机秒表给他们计时，大约五分钟后咚咚声渐弱，六分钟后像垂死挣扎的鱼，有气无力的拍尾，彻底熄火，满打满算不到八分钟。”
“一整晚，时断时续，鸣金收兵休息阵后再继续，越来越短。”
芝麻团的声音破具怨念，充满嫌弃。
隔着手机，都能想象出喻见的表情，鼓着腮帮，圆润的杏眼湿漉漉的，眼尾微翘，看上去乖极了，但话却不是那么回事。
“那是挺不行的。”周梒江抽着烟，唇间泄出点笑意，“太短了。”
“……”喻见微哽，半晌啊一声，觉得自己的表述挺容易让人误会的，含糊两声后，又说，“反正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下面我长话短说，那个作者描写的太细腻了。”
“隔天，烧烤摊上，南方姑娘被那人缠上，正缠的不耐烦时，拒绝租房给南方姑娘的少年拎过把椅子，坐到南方姑娘身边，递给她一瓶插好吸管的酸奶。”
“众目睽睽下，少年手臂搭上南方姑娘的椅背，懒声道：‘耍什么脾气呢？不是要同居吗，跑什么，嗯？’”
“之后还发生了一些事，南方姑娘其实并没有外表上看上去的那么乖软，她找机会把缠上她的人打了一顿。”
周梒江：“……”
倒也不奇怪，是芝麻团能干出的事。
一根烟抽完，周梒江磕下烟盒，又去抽第二支，摁下打火机：“那人看清是谁打的他吗？”
“啪”的一声。
“那倒没有，南方姑娘挺机智的，她蒙着那人脑袋揍的。”喻见轻快地说。
周梒江抿着烟，听完，挑起眉梢，又有些想笑。
听见打火机声，喻见顿了顿，眉头轻蹙起，心里迅速给唐俞下了声音好听后的第二个定义——
一个有点烟瘾的毒瘤。
“你还是少抽一点烟叭。”
“嗯？”周梒江后槽牙咬着烟嘴，磨了磨，到底没点，“你继续。”
“看没看清不是重点，后来南方姑娘跟着少年回了家。其实，少年本身并不是会哄人的性子，耐心不多，但他会捏南方姑娘的耳垂，会在南方姑娘不小心喝醉后领她回家，会给南方姑娘开罐装牛奶买冰激凌，就还挺护着她的。”
……
“重点是什么？”
“诶……”喻见捂着心口，轻拍两下，“问你一个问题，站在你们男生的角度，你觉得他的行为好还是不好？”
“好。”
喻见撇嘴，心想好个几把。
只对一个人好，是明目张胆的偏爱。
对甲乙丙丁许许多多的人一样好，说好听点叫绅士风度，说难听点叫中央空调
这样的好，她宁愿不要。
“少年重新回去上学后，不到一个星期，接了同班另一个女生邀请他当同桌的小纸条。”喻见闷声闷气地说。
“俞宝，你知道这种人叫什么吗？”
宝字音节拖长，念得很轻，但特别温软。
周梒江喉结滚下，想抽烟。
摘掉烟，周梒江从阳台栏杆上起身，拿起手机，打开卧室门，往楼下走，又问：“叫什么？”
“叫。”喻见揪着抱枕，面无表情的说，“死——渣——男。”
周梒江拆牛奶纸盒的动作一顿：“……”
“第一章讲完辽。”喻见说完，长舒一口气，心里舒服不少，“这个作者告诉我们远离渣男，回头是岸，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周梒江：“……”
“晚安，我睡啦，你也早点儿睡。”喻见指尖点着杏眼眼尾，“俞宝。”
“晚安。”周梒江声音一顿，“丸崽。”
-
星期五下午，四点多的光景。
“同学们，马上要放学了，我知道你们很激动，我也很激动。”马宝国站在讲台上，一手撑在黑板上，一手叉腰，硬是凹出麻花造型，“咱们a班今天要正式调位置了！”
“我给这次行动取了个名儿，叫——a班自助行动。”
“自助啥啊？”体委宋子明扯着嗓子喊，“自助烤肉吗？宝子哥请客吗？”
“哈哈哈哈。”
马宝国扬扬手中的成绩单，语气兴奋：“按期初考试成绩排名，从低到高，自个儿挑选位置。”
“从低到高？”
“对！没错！最后一名先挑，希望你们有点儿数。当然据我观察，有些人确实不适合做同桌，你俩凑一块干啥啥不行，讲话第一名，有这种情况的我会重新安排位置。”马宝国视线扫过下面学生，颇有威严，“以后每次调座位都这样。”
“宝子哥牛掰！”
a班男生居多，一片吵闹声中，喻见和周梒江前后出了班级，很快，都按成绩排名排成一路纵队。
周梒江没成绩，按零分算，排在最后一名。
喻见排在第一名，俩人一头一尾。
夏天尾巴的风温热又黏缠，天际晕染出橘光。
喻见身后站着李婷婷，她的长发用红色系带高高束起，她转过身，半歪着脑袋朝后望了望，回头时马尾甩出个弧度。
发梢打在喻见的脖颈边，刺刺的痒。
“谢谢啊。”李婷婷笑着弯腰，“昨晚谢谢你帮我传纸条给你哥哥。”
喻见杏眼轻眨下。
李婷婷长得很有辨识度，大眼细眉，唇上涂着薄薄一层唇釉，带细闪的那种，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越过李婷婷，喻见看见站在队伍末尾的周梒江，少年懒懒倚着走廊栏杆，臂肘随意搭在上面，兴致缺缺地听前面姜哲讲话。
“周梒江！”马宝国叫号。
周梒江懒洋洋的出列，目光越过长队，和喻见撞上。
喻见来不及收回视线，嘴角一抿，面无表情的看回去。
“去挑位置吧。”马宝国搓搓手，表情期待。
喻见盯着天边的飞鸟，心突然往上一提，垂在身侧的尾指蜷了蜷，刚想动一动，周梒江的手臂碰到了她的手臂。
蓦得，喻见尾指一蜷。
余光中，周梒江进教室时回头看了她一眼。
“大婷婷啊啊！”后排的管颖悄悄蹿到前面，勾着李婷婷的胳膊，兴奋道，“刚刚他是在看你吧！是吧！是吧！”
“冲冲冲！别犹豫！”
李婷婷抿开唇釉。嗔道：“别乱说。”
眼底的笑意却是藏都藏不住。
戴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拽着杨棉棉往前：“这位同学，麻烦你能按考试成绩从低到高排好吗？”
“你——”
李婷婷及时拉住自己的小姐妹：“我去你那儿，等排到我的时候再回来。”
没一会，走廊上的队伍越来越短，最后只剩下李婷婷和喻见。
透过窗户，可以清楚看见教室里只剩下两个空位置，一个在周梒江旁边，另一个在中间第三排。
“下一位，李婷婷。”
李婷婷微微一笑，右手微微支在额前，挡着被风吹起的刘海，小步走进教室。
喻见转头，望着天际低俯盘旋的飞鸟，整个人有些空。
“最后一位，喻见。”马宝国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喊道，“快进去吧。”
喻见回过神，轻“嘶”一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指甲掐进了手掌心里，现在掌心手上有四道深深的月牙印。
后知后觉，有点疼。
教室里，有些吵闹。
喻见刚踏进去，坐在第四组倒数第三排位置的戴璐和杨棉棉头挨着头朝她挥手，俩人比着口型：这里！
第四组，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着周梒江，他身边的位置是空的。
他手背撑在脸颊边，倚着墙，漫不经心听着后排姜哲和龙煜俩人插科打诨。
没得选。
就那一个位置。
喻见也不想选，抱着书包径直走过去，路过李婷婷身边时，趴在桌子上的李婷婷朝她瞪了一眼，神色怪异。
等芝麻团坐下，周梒江支着脑袋，靠近，下巴几乎要垫在她的肩上，散漫道：“纸团昨晚就被我扔了。”
语气像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