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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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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驶离皇城, 朝僻静的土路而去,光线随着日落越发黯淡,殊丽燃起两盏风灯,挂在马车的棚檐上, 暖黄的灯火吸引了附近的飞虫, 飞虫扑向灯罩,发出噼里声。

    四下寂静, 田边见蛙, 殊丽趴在马车窗前, 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这里没有勾心斗角,只有咕噜噜的车轮声,以及留在土路上的两排车辙。

    马车在一户农家前停下, 元栩让殊丽先呆在车里,自己带着银两走到篱笆墙前,“有人吗?”

    岂料,不仅无人应答,房舍里的灯还被熄灭了。

    元栩没在意,一家不应, 他就牵着马车去往下一家,而接连被拒后,他一本正经对殊丽解释道:“这里的百姓警觉性很高。”

    殊丽摘掉面纱, 跳下马车,眼含揶揄,“原来元侍郎没有事先安排好。”

    元栩面不改色,“咱们来得匆忙,没有安排好也是情理之中。”

    还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殊丽唇边笑意更浓, 伸手拦住他,“我来试试。”

    说着,她走到一户农家前,稍微提高声音:“敢问有人在吗?小女子和兄长赶路途径此处,没有寻到下榻的客栈,能否在此借宿一晚?”

    兄长和小女子吗?元栩觉得有趣,抱臂靠在车厢上,听她随口扯谎。

    “咯吱。”

    房门被人拉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走了出来,见灯火盈盈处,一男一女衣着华丽,不像是逞凶斗狠之人,便抬手挥了挥,“你们进来,家里就我一个老婆子,正好有两间空着的屋子。”

    殊丽惊喜地回头,与元栩交换一下视线,推开门走了进去,“打扰婆婆了。”

    老妪从未见过娇花一样的美人儿,不自觉多瞧了几眼,“闺女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长得可真水灵,你兄长也俊,比我那不孝儿俊多了。”

    殊丽扶着老妪坐在小院的石凳上,随意问道:“婆婆怎会一人居住,为何不与令公子住在一起?”

    这时,元栩拴好马,也推门走了进来,就听老妪抱怨道:“我儿子是宫里的大官,飞黄腾达后忘了本,嫌我没见识、拖后腿,把我丢在这里,隔三差五会派人来送些东西,但从不亲自来看我。”

    宫里的大官没等殊丽问出口,元栩坐在石桌对面,将自己带来的食材摆上桌,笑问道:“不知是哪位大官?”

    许是太久没有同她说话,老妪抱怨道:“禁军的头目,自幼蛮力大,性子野,整日打打杀杀,我嫌他戾气重,怕他克家人,他不信,结果怎么着,把发妻克死了,如今成了鳏夫,养了一堆小妾,提起他我就来气!”

    禁军头目、鳏夫、一堆小妾殊丽心头一跳,不会是晚娘的相好。

    老妪虽然喜欢唠叨儿子,可终究怕给儿子惹麻烦,随意聊了几句就止住了话头,“你们打哪儿来啊?”

    元栩回道:“京城,夜里才出发,家妹娇气,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就浑身不舒坦,非要找个地儿借宿一晚。”

    殊丽瞧他一眼,不愿与他叽咕,转头看向老妪,“婆婆可曾用膳?”

    在宫里呆久了,一开口就是官话,被元栩踢了下小腿。

    殊丽咳了下,“婆婆开灶了吗?没有的话,咱们一起吃,我们带了食材,热一下便好。”

    老妪有点不好意思,“我一个人,饭食不规律,时常糊弄事儿,你们等着,我给你们做几个拿手菜。”

    “我帮您。”殊丽拿起桌上的食材,随老妪一道去了灶房。

    元栩看着殊丽雀跃的样子,暗暗摇头,还说不愿离宫,都是托辞,说白了就是不信任他,不愿把命运交到他手上。

    用了一顿地地道道的农家饭菜,元栩为老妪劈了不少柴,又为她修好残破的羊圈。

    老妪欢喜连连,一劲儿夸他是个孝顺孩子。

    能不孝顺么,不孝顺,又怎会费心尽力报答义父的恩情。

    收拾好农家院,元栩拎着一桶水走到小院的一角,转头对殊丽道:“帮我拿些带壳的花生来。”

    观他的架势,是要为老婆婆种花生吗?

    殊丽捧着一把花生走来,蹲在地上看着他刨开一个个小坑,将花生放入坑中,盖土浇水。

    “能行吗?”

    “差点肥料,手头没有,让婆婆自己弄。”

    “看不出元侍郎还有种地的本事。”

    “多谢夸奖。”元栩让她用水瓢舀水,浇在他手上,“出门在外,你我就以兄妹相称。我今年二十有二,你叫我兄长也不亏。”

    殊丽那是为了方便,糊弄人的,真让她叫他兄长,她怎么也叫不出口,总感觉隐隐有些亲昵。

    瞧她不顺自己的心愿,元栩拿起刨土的铲子敲了一下她的肩,拎起水桶走向井边,“你合该唤我一声表哥。”

    殊丽揉揉肩头,想了想,道:“大表哥。”

    元栩没有回头,微扬唇角放下木桶,这声大表哥无外乎是一种认可,也是将元利康的儿子们排除在外的一种暗示。

    从农家睡了一个安稳觉,殊丽恋恋不舍地与老妪告别。临走前,元栩给老妪留了十两银子,放在那片新种的花生地里。

    马车很快穿过翠绿田园,回到繁华闹市中。

    元栩没有追问殊丽此趟出宫的感受,而是想让她自己体会,自己抉择。

    宫里的日子一成不变,殊丽回到尚衣监立马投入清点布匹的事务中,收起了背上的翅膀。

    寿宴要举办三日,贵人们都未回来,宫中一切事宜交由内阁处理,内廷也因此轻松了不止一点半点。

    就在殊丽以为近些日子不会再与元栩有交集时,她收到了元栩的信,约她再出宫游玩一趟,并附上了出入宫门的腰牌。

    拿起镀金腰牌,殊丽犹豫了一个晌午,还是拿起便衣,去往信中约定的地点——元府。

    有腰牌在身,她出入宫门没有费口舌,很快来到元府后院前,叩了院门三声。

    院门被拉开,一名小厮引着她去往正院,此时院中回荡着歌舞声,与元栩给人的安宁感不同,极为喧嚣吵闹。

    “敢问府上有客人?”

    小厮回道:“二爷在府中宴请宾客。”

    二爷,元佑。

    殊丽于廊中停下步子,问道:“那大爷可在府中?”

    “大爷临时有事出府一趟,让姑娘在书房等他。”小厮带殊丽走进书房,又为她沏了一壶茶,“姑娘稍等,大爷一会儿就会回来。”

    殊丽颔首,独自坐在朝门的圆桌前,看着屋外的天色。

    暮霭沉沉,被夕阳染红,聚成一团团的红絮漂浮在天际。殊丽拨弄着圆桌上的璎珞缂丝攒盒,有些百无聊赖。

    天色渐深,再不出发恐要耽误了时辰,她生出退意,想要跟小厮打声招呼离去,可就在此时,门外廊道上传来小厮打招呼的声音。

    “爷来了,人在里面。”

    殊丽站起身,看着身披青玉薄氅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面色苍白,眼尾泛红,像是刚饮过酒的样子。

    “大表哥”殊丽察觉不对,“你是二、二表哥?”

    两人是双生子,既都叫了元栩大表哥,也不好不叫此人二表哥。

    元佑上下打量起殊丽,抬手解开薄氅系带,扔给身后的小厮,露出一袭檀色常服,昳丽中带着桀骜。

    单论相貌,他比元栩更为俊美,气场也更为强大。

    走近圆桌,他轻抬手指,示意小厮合上门。

    陌生至极,孤男寡女,殊丽觉得不妥,但自己是主动登门的那个,故而没有立即要求对方打开房门。

    元佑随意坐在她对面,拿过小厮为殊丽沏的茶,给自己倒了一杯,“说清楚,谁是你二表哥?”

    “”

    他的声音分外低沉,没有情绪外露,狭长的眼睛懒散地耷着,看起来已经醉了三分。

    再留怕是要出状况,殊丽压下疑惑和不满,开门见山道:“我是来找元侍郎的,既然他不在,我这便告辞了。”

    两个亲兄弟同期入仕,不免被人拿来比较,可元佑还未去吏部报到,众人对他的了解少之又少,殊丽身在内廷,更不知此人的手腕、能力和立场,不愿与他有牵扯。

    她迈开步子时,男人却伸了长腿拦下她。

    “找我兄长何事?还一口一个表哥,不臊得慌?怎么,宫里的日子太无趣,想出宫嫁人了?”

    这话说得犀利,有意不给对方台阶下,带着点点调笑和讽刺,偏语气不疾不徐的,像是在叙述平常事,不带恶意。

    殊丽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无需对阁下解释什么,以后也不会再来叨扰,告辞。”

    不再犹豫停留,她绕过圆桌走向门扉,却在伸手拉开的一瞬,被一道大力挡住了去路。

    身后有人影突然逼近,一手抵住门缝,一手抵在门板上,将她圈在了双臂之间。

    压迫感袭来,殊丽猛然转身,撞入一双广袤似海的浅棕凤眸,一恍惚,竟觉眼前人就是天子。

    来不及仔细思考,她被一股淡淡酒气包裹,这一次他身上没有龙涎香,而是木质麝香,“阁下失礼了。”

    上一次闻到龙涎香,她并未起疑,毕竟元家兄弟是天子近臣,被赏赐什么都不稀奇。

    元佑俯身,再次逼近她,看她偏头看向别处,低低一笑,笑意牵动胸膛,喑喑哑哑很是好听。他抬手勾住她的下巴,用力扭向自己,“刚还叫我二表哥,这就翻脸了,是二表哥招待不周,还是怎样?”

    殊丽被他轻浮的举动吓到,皱眉扭起下颔,“你做什么?”

    元佑盯着她水凌凌的清瞳,那里面有他的虚影,“说说,跟我兄长发展到哪步了,谈婚论嫁?我是不是该提前喊你一声嫂嫂?”

    那声“嫂嫂”沙哑至极,更像是逗弄奚落,让殊丽忍不住浑身哆嗦。

    她用力推搡起来,想要脱离他的桎梏,“你放开我,我是内廷掌印,岂容你轻薄!”

    闻言,元佑更为不屑地嗤笑,忘恩负义的小东西,现在知道搬出身份压人了。

    他忽然揽住她的背,迫她靠向自己。她每挣扎一下,两人之间的稀薄空气就被抽走几分,很是考验人的淡定。

    殊丽呼吸不顺,气得眼前泛白,可随之,她感受到对方胸膛传来的剧烈心跳。正当她狐疑对方的心跳为何这般剧烈时,窗边传来两名男子的调笑声。

    “元兄在这儿逍遥呢。”

    “哪来的娇娘子啊?”

    两人是礼部出了名的浪子,殊丽曾在宫宴上见过他们,登时扭头看向另一边,生怕被他们认出身份。

    元佑揽住她,呼吸略重,对窗前道:“巷子里乱蹿的猫,不听家主的话,跑丢了,给点教训。”

    两人大笑,笑声回荡在傍晚的廊中,尤为刺耳,所谓狐朋狗友,不过如此。

    “猫儿不听话就该给点教训,元兄继续,继续,我们不打扰你的好事儿。”

    他们取下窗子的叉竿,为屋里的人合上了窗,笑着走向宴客间,止不住调笑起来。

    “元兄好雅兴,在自己兄长的书房会友。”

    “谁说不是呢,年轻真好,花样多,经得起折腾。”

    书房陷入沉静,殊丽确认两人已经走远,使劲挣扎起来。

    元佑一面压制着剧烈的心跳,一边按住她的双手,冷声道:“别动了!”

    殊丽怒目瞪向男人,磨牙道:“你放开我!”

    “不放能怎样?”元佑眼中带蔑,露出笑意,“小表妹。”

    殊丽气得牙齿打颤,明明是孪生子,差别怎会如此大?一个君子如玉,一个斯文败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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