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回程的路上，谷雨听到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不安地四处张望。
“别怕。”玛泽恩握紧她的手。
呜咽声一阵接一阵地从灌木深处传来，在白雪覆盖下岑寂的森林里特别明显。
叫声凄楚而可怜，谷雨心揪成一团。
“那去看看吧。”玛泽恩搭好弓箭，扒开灌木丛，带着谷雨没走多远，便见到叫声的来源。
一只小狮子被地上长出的粗壮荆棘叉住，脱身不得。它身上到处是被荆棘刺伤的伤口，身下的雪地满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小狮子毛发竖张，扭头瞪着谷雨和玛泽恩，哀哀的叫声已转变成低低的嘶吼，意图以凶狠的模样逼退来人。
可挣扎只会让荆棘更深地扎进它的皮肉里。
“你不要动。”谷雨着急地冲着狮子喊道。
“狮群在初雪前就已经迁走，这只应该是落单了。”玛泽恩收了弓箭，一边跟谷雨解释，一边取出随身短刃，将缠住小狮子的荆棘砍断。
小狮子挣脱束缚，第一反应便是逃跑，可没走几步却倒在地上。
玛泽恩将小狮子捞起来。
小狮子张大嘴巴，嗷呜一声就要咬玛泽恩的手，被玛泽恩及时捏住嘴巴。
玛泽恩目光扫过小狮子的牙齿。“满月没多久的狮子。”
又捏着小狮子的爪子查看它的伤势。
小狮子使劲蹬着爪子抗议。
“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玛泽恩说完，将它翻了个身，看了看它的肚皮，“好几天没进食了，饿坏了，没有力气走路。”
蹲在一旁的谷雨听了赶紧把手上的兔子递过去。“给小狮子吃。”
“不带回去给王看了？”
谷雨摇摇头。她并不打算吃兔子，但就这么丢掉又舍不得，这可是她射中的第一只猎物，她想带回去送给王，让王也夸夸她。可比起送给王，谷雨觉得小狮子更需要这只兔子。
小狮子叼过兔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谷雨，像是害怕谷雨会抢它的食物。
“是你的，我不吃。”谷雨说。
兔皮被小狮子的牙齿撕破，兔肉被扯进小狮子的喉咙里，小狮子边吃边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谷雨伸手想摸摸它的头，它身上也落了雪，厚厚的毛发看起来好暖和，圆圆的耳朵还会抖动。
“吃东西的时候不能摸。” 玛泽恩警告道。谷雨收了手。
小狮子没一会儿就将兔子啃得干干净净，它本来干瘪的肚子变得圆滚滚的。
小狮子恢复了力气，迈开脚，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玛泽恩盯着小狮子的背影说：“不知道它能不能找到它的狮群，一个月大的狮子还无法自己捕猎。”
“如果捕不到猎，小狮子会饿死吗？”
“会的，也有可能会被其他动物吃掉。”
“我们帮帮它好不好？”谷雨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心疼这只小狮子，她刚刚杀了一只兔子，她都没有这么难过。
“不行，”玛泽恩说，“我们为了生活，可以狩猎，但除此之外，对于森林里的它们来说，我们只是旁观者，不能过多插手，每一个生命自有其各自的命运，这是森林的法则。”
“好吧。”谷雨闷闷道。
玛泽恩带着谷雨走回大路。
没走多远，谷雨又听到小狮子的叫声，叫声越来越近。
谷雨回过头，看见小狮子去而复返，一瘸一拐地朝她跑来。
“呀，”谷雨惊呼，“小狮子又回来了。”
小狮子走到谷雨的脚边，张嘴咬住谷雨的靴子。
玛泽恩将它拿开，没走几步，它又蹭过来。
它咬着谷雨的靴子，后足用力踩地，不让谷雨走。
一个多月大的小狮子力气却不小，谷雨双手抱住玛泽恩的腿，不让自己被小狮子扯倒。
谷雨求助地看向玛泽恩。
“它选择了你。”玛泽恩提着小狮子的后颈将它拎起来。
小狮子蹬着四肢，对玛泽恩怒目而视。
玛泽恩轻笑出声：“你要让它陪在你身边吗？”
谷雨瞪圆了眼睛。
“它选择了你，你可以留下它。”
谷雨大声说：“要。”
玛泽恩将小狮子放回地上。
日渐西斜，残光给白雪皑皑的森林也染上了几分暖色。
玛泽恩牵着谷雨走在前面，后面紧紧跟着小狮子。
玛泽恩将谷雨和小狮子送到精灵王的木屋下，右手放在胸前微倾身跟谷雨道别，“明天见。”
“明天见。”谷雨希望明天玛泽恩也能带她实地练箭。
谷雨目送玛泽恩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然后抬头朝树屋大喊：“王，谷雨回来啦。”
听到喊声的精灵王眨眼间便从树屋下到地面。
谷雨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头扎进精灵王怀里，而是费力地抬起小狮子的前爪，想把小狮子抱起来让精灵王看。
精灵王一眼就看到谷雨手上沾的血。
“你受伤了？”
“不是谷雨的血，是小狮子的。”
小狮子太重，谷雨抱不动，只好放弃，仰着脸求表扬：“王，谷雨今天只射了一箭就成功了，射中一只兔子，想送给王，但是小狮子饿，给它吃了，玛泽恩说它选择了我，我可以留下它。”
狮子，又是狮子，精灵王直皱眉。
小狮子脏兮兮的，浑身都是血污，被精灵王冰冷的目光吓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王没有夸她不说，好像还生气了。谷雨上前要抱精灵王的大腿，精灵王往后退。
王真的生气了！
“狮子不能留下。”精灵王说。
小狮子不安地朝谷雨身边挪了挪，毛茸茸的脑袋搁在谷雨的靴子上。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狮子。”
“可是他选择了谷雨，谷雨要留下它。”
“不行。”精灵王一口回绝。
“谷雨要。”眼泪在谷雨的眼眶打转。
“我找别的精灵照顾它，等它大了让它回森林。”
谷雨倔劲上来：“它选择的是谷雨，谷雨要留下它。”
“我不允许它进我的屋。”
“那也是谷雨的屋！”谷雨叫道。
精灵王愣住，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谷雨直接原地爆炸。
“王也是谷雨选择的，谷雨也是王留下的，那是不是谷雨长大了，王也要让谷雨自己回森林？王说谷雨长大了就会有尖耳朵、银头发和绿眼睛，谷雨长大了就可以做王的伴侣，王都是骗谷雨的，等谷雨长大了，王就不要谷雨了，是不是？王说过好精灵不能说谎，王不是好精灵，王是大坏蛋，是大骗子！”
谷雨哭得好大声。
面对谷雨一连串声泪俱下的控诉，精灵王竟然慌了神：“不是。”
谷雨这回是真的很伤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精灵王将谷雨抱起，轻拍她后背。“深呼吸。”
谷雨胸膛起伏，脸都气红了。精灵王哄了好久谷雨才平静下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 精灵王深深地叹了口气，四年来他早已被谷雨哭塌。
“你可以留下狮子”。精灵王最终还是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