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谷雨病了，病因不明。

    科尔温那天带她回来时，她已经陷入昏迷，但生命的各项体征却又没有问题。即使是医术精湛的精灵医者对此也束手无策，他们试了很多办法，还是无法唤醒她。

    早有精灵医者跟科尔温回到他们之前发现震木草的地方，寻找导致谷雨疾病的蛛丝马迹，他们察看了附近的每一寸土地，分析了周围的草木，都显示一切正常，似乎可能的病因就只有震木草了。

    精灵王想起谷雨之前对震木膏的隐隐抗拒，她宁愿伤口藏着疼着，也不愿意让他给她上药。可是震木草一直被精灵视为疗伤圣草，精灵们从未发现过它有什么不好的副作用。

    精灵王喊来科尔温，让他立即带着震木草去精灵东境找东境之主。精灵族的所有领土中数精灵东境离人族大陆最近，东境精灵和人族关系也最为密切，正是东境之主救下谷雨，将她送到他跟前。

    “你骑白影去，跟卡瑞丝讲清楚谷雨的情况，请她速来央森一趟，”精灵王说完抛给科尔温一道路符，“快去，路上不要耽搁。”

    科尔温走后没多久，谷雨又开始哭了。她虽然失去意识，却时不时整个人如同坠入梦魇一般，神色痛苦，明明闭着眼睛，眼泪却哗啦啦地流，发出如小兽呜咽一般的哭声。

    精灵王将谷雨抱在怀里，轻轻拍她的后背。谷雨长到现在，没少生过病，但没有一次像这次这般让他感到如此无力。人族的生命实在脆弱，脆弱到好似一不留神，就会碎掉。

    精灵王叹了口气，哼起了歌，企图用精灵轻灵的歌声减轻谷雨的痛苦，可惜收效甚微。

    一个月后，科尔温才带着东境之主卡瑞丝姗姗来迟。

    科尔温和卡瑞丝右手放在胸前微倾身向精灵王问安。

    科尔温解释道：“王，前段时间大雨冲毁了几段大路，我们只能绕行，所以多花了些时间，我们本来应该……”

    精灵王抬手示意科尔温先暂停，他扭头看向东境之主，说：“卡瑞丝，你应该知道我请你来的原因。”

    “是，王。好久不见。” 卡瑞丝说完，走到谷雨身边，俯身看谷雨的脸，看了一会，才正色道：“谷雨的昏迷跟震木草有关系又没有关系。成熟的震木草顶部是墨绿色，底部是火红色，但颜色若反过来呢？”

    她摊开手心，只见她掌心中央躺着一片三角形的叶子，只是不同于震木草，它的顶部是火红色，底部是墨绿色。

    卡瑞丝接着讲道：“第二纪元时，震木草被精灵带到人族大陆，但离了原本的土壤，震木草无法生长，因此人族大陆并无震木草。可是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从几百年前开始，人族大陆出现了一种与震木草十分相像的草，这种草与震木草相反，它们刚长出来时是绿色的，成熟后，上半部为火红色，下半部为墨绿色，它们只长在有死者的地方，长在死者周围的地上、墙上，甚至钻进死者的皮肤里，再由内而外地发芽生长，直到长满人体。可以说，有它们的地方，就有死亡，人族据此给它们起了个名字，叫亡者草。”

    卡瑞丝又看了谷雨一眼，接着说：“谷雨被我们发现的时候，只剩一口气，她被她母亲紧紧抱在怀里，她母亲已死去多时，她们四周是密密麻麻的亡者草。我猜测谷雨忽然昏迷，很可能是因为她被与亡者草过于相似的震木草唤醒了灵魂深处的记忆，那些可怕的记忆。”

    “她那时还是婴儿，怎么可能会有记忆。”站在一边的科尔温插嘴道。

    卡瑞丝扫了科尔温一眼，然后直视精灵王的目光，说：“王，诅咒已经降临，精灵族也无法幸免，我们……”

    精灵王打断她：“卡瑞丝，够了，你只需告诉我怎样才能让谷雨醒来。”

    卡瑞丝递给精灵王一串银色的项链，挂坠是椭圆形状的水晶，光彩璀璨。

    “这是谷雨母亲的项链，本来打算等她成年再给她的，给她戴上吧，她母亲残留的灵魂会唤醒她。”

    精灵王调整好长度，给谷雨戴上。

    “王，谷雨属于人族，或者或晚，她必须回到她的族人身边。” 卡瑞丝忽然说。

    “不用你提醒，”精灵王挥挥手，“科尔温，带卡瑞丝下去休息。”

    卡瑞丝却向精灵王行了个告别礼。“王，请容许我告辞一步，我的子民还在等我，边境最近也不太平。”

    精灵王沉默半晌，说：“去吧，路上小心。”

    送走卡瑞丝，精灵王捏了捏眉心，指尖反复摩挲谷雨脖子上的项链，喃喃出声：“谷雨，醒来。”精灵王的眼神看上去无比伤痛，低不可闻的声音里藏着脆弱的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