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寂静之地（二十六）
强烈的窒息感让纪净清晰的感觉到了正握着自己咽喉的吸血鬼那凌冽的杀气, 冰冷的指甲穿透了他的皮肤，卡在了肌肉的缝隙。血腥味瞬间蔓延，面前的吸血鬼再这样的血腥气息刺激中, 双眼瞬间变得通红。在彻底陷入昏迷的前一秒，纪净顽强的从袖口里扯出一只小小的注射器将里面的液体瞬间推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没入了纪净的血液的药剂立即开始发挥作用，将纪净的身子一扭，挣脱了脖颈上的禁锢，毫不犹豫的倒退。就在他脖子刚刚消失的地方, 大长老尖利的牙齿咔哒一声穿透了空气，扑了个空。
“大……大长老……”捂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纪净艰难的抬起头看着缓缓扭过脸看向自己的大长老。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感觉自己身体的力量在一点点回归。
藏在窗帘里的王尝云飞快的挡在了纪净身前, 对着大长老露出自己尖利的牙齿，身上的毛瞬间炸开。喉咙发出低沉的吼叫。
安静躲在角落的尹织, 看见炸毛的王尝云有些迷茫的点开了联络器安抚道，“老哥, 死不了, 你别急啊。”
进入了战斗状态的王尝云根本听不进尹织的话, 身子弯成了一道弓形。警惕的盯着面前陷入了静止状态的大长老。
尹织有些奇怪的看着格外反常的王尝云, 按理说他应该也知道这bug在这个世界里是死不了的，那为何他会如此紧张？难道他要保护的不是这个纪净？思绪开始飘荡的尹织紧紧的盯着王尝云毛绒绒的背影，心里开始过电影般回忆他与这两个bug相处的细节，越想越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在尹织思考的空档, 终于恢复一点点体力的王尝云靠着书架支撑起身子, 艰难的再次开口道，“大长老……”
盯着纪净手里拿着的文件，大长老僵硬的转过脖子, 眼神冷冷的扫过差点被自己一巴掌捏死的纪净。“你看完了？现在知道你们人类有多么的无耻了吧？你还想来纠缠罗西？你哪来的脸？”
“我……”纪净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刚刚他所看见的东西对于他来说实在太过震撼，以至于让他推翻了从小到大一直坚持信仰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也让他对于此番自己制定的周密计划开始动摇，他所做的是否与自己的长辈一样重复他们的错误？
所以他之前偷听到的贵族吸血鬼发狂将他们整个纪家屠杀竟是纪家自己主动惹上的麻烦？而自己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报的仇，居然是自己家族犯下的丑事。
“怎么？觉得不可思议？这就是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友情。”大长老的嘴角勾起了森然的笑意，身子一闪便绕过来对自己来说毫无威胁的王尝云，顺手将它打晕，随后将扶着书架的纪净死死地摁在了架子上，大长老压低了声音，尖利的牙齿闪着寒光，“可我不一样，我不是罗西那对心软的父母，我说要杀你那就是要杀你，我管你是哪的人。”
话音刚落，便对着纪净的动脉就要咬下去。
打小受过无数次躲避训练，纪净下意识的偏头。大长老的牙齿在他的颈部生生扯下了一整块肉，随后纪净的手掌一翻，将手心里一直藏着的东西一把拍到了大长老牵制这自己的手腕上。
“嘶~”一口咬偏里的大长老嘴里还残留着纪净的血肉，感觉到手腕上火辣辣的炙烤般的疼痛手掌一翻，将纪净的如同纸团般随意丢了出去。
额角磕在了书架的尖角上，纪净狼狈的爬起身疯狂的往自己身上撒着止血的药粉。混杂这药味的血腥之气在机密室蔓延开来。他粗略的感知自己被这么一折腾起码断了两根以上的肋骨，连呼吸都变得格外的困难，没一次进气都便随着尖锐的疼痛感。
尹织吸了吸空气里迷人的混合香气，之前喝下纪净血的香甜美好回忆再次涌上了心头，让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即便是被纪净生生拍了专门克制吸血鬼的药在手腕，大长老也只是略微挺住了身体，伸手轻飘飘的将腕子上的药粉擦去，那炽热的灼烧感却仍旧停留在她的皮肤表面，让她越发的心烦。
“依旧是这么下作的手段，当年你们家可是将这手法玩的很是娴熟。怎么？到了你这一代不行了？就这点本事？”大长老伸手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襟，随后一双血色的眼睛逐渐变得朦胧起来，淡淡的星芒聚集在她越发幽深的瞳孔上，“不想动手了，你们纪家的血太脏。你应该荣幸，能死在我的异能下。”
纪净只看了她的眼睛一眼便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吸了出来，却再也移不开自己视线，身子也是僵硬的定在了原地。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生机再被迅速的抽干，连血液的流动都变得异常缓慢。这大长老的异能居然是吸食他的的生机。鲜活的器官迅速的衰竭，纪净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就匆匆走完了大半个生命历程，身体从一个还算健康的青年变成了灯尽油枯的老者。
而他在即将被吸去全部生机的最后一秒，在完全陷入无边的黑暗前，他看见了一个影子。那道这些天自己日思夜想的影子，他的小姑娘，他灰暗生活里的……光。
“小姨！”尹织从大长老身侧闪电般蹿出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身体，也就势打断了她的异能。
“罗西，你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在这里藏了这么久，那些资料你也应该看过，你居然！”
纪净感觉自己陷入了濒临死亡的状态，他能模模糊糊的感受到外面的世界，却没有一丝力气睁开眼。这些天没日没夜的泡在实验室，却把那愧疚感泡的愈发的膨胀。
原以为只是他一人对不起罗西，可是今日这些秘密的档案和那箱子里实打实的证据都表明，不止是他一人，连带他们整个家族，都带给了罗西不可挽回的伤害。
所以在迷迷糊糊听到大长老对她说的话时，纪净的心是彻底的死了。他不知道罗西看完这些作何感想，但他知道，自此就算自己赔上一生，也再也恕不清罪孽。
“小姨，求你。别杀他，别杀他……”尹织紧紧抱着大长老的腿，声音里满是颤抖，“我……是我翻到这里的，当年的事，不怪他……”
“我从小，最喜欢就是你的母亲，我唯一的姐姐。她那么高贵，却又那么善良。即便是嫁给了这世上身份最尊贵的吸血鬼，她也依旧那么谦和。”大长老的手掌轻轻抚上了尹织的脑袋，“甚至他们还拥有了你，一个即将出生的，注定要万众瞩目的小公主。可你知道这一切都是谁毁掉的么？”
大长老目光里的血色褪去，但是深刻的恨意却是翻涌而上，让她的尖牙愈发的森然可怖，“是这个垃圾的父亲，我那傻透了的姐姐和姐夫居然还真的相信人类和吸血鬼能够和平共处，甚至不惜用自己高贵的血液去救治那肮脏的人类。可结果呢？他知道了融合血液可以让身体变强的秘密，转眼就将这些出卖给了自己的族人。那些卑鄙的人类，居然为了变强不惜对我姐姐用毒。”
“这些……”尹织垂下脑袋，泪珠死死地卡在眼眶里，“这些我……看到了……”
“不，你根本不知道。你不知道当年姐夫为了给姐姐解毒付出的代价。你根本不知道那纸上轻飘飘的一句以血弑全族，而身陨是一个什么概念。”大长老强行将尹织的下巴抬起，“你的父亲，承受了作为吸血鬼最残忍的死法，灵魂连同身体一道在烈火灼烧中幻灭。哪怕这样你也觉得他是无辜的吗？”
大概知道罗西的父亲死的很惨，但是这么惨烈的死法也着实让尹织也跟着肝颤了几下，但随即便敛起了脸上的痛意，泪眼盈盈的开口道，“小姨，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纪净才四岁，他什么也不知道。他甚至都没有融合父亲的血，他们家也为此死光了，如今就剩下他一个了。我……”尹织深深吸了口气，“我不会再见他，也不会再走出这寂静之地，但我想求你……求你放过他。”
纪净的意识愈发的模糊不清，但是尹织这几句话却是清清楚楚的钻进了他的耳朵里。让他那已经无力蹦跶着的心跳再次恢复了些许的生机。
他的小西……到如今……也依然在……护着他。
他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的维护。
“好。”大长老脸上的冰冷的杀意减淡，“放了他可以，在他走之前，必须受蚀骨鞭刑。”
“小姨！”尹织低低的惊呼了一声，在罗西的记忆中，蚀骨鞭刑是对背叛过寂静之地的吸血鬼最残忍的惩罚。镶嵌着无数先辈尖牙的长鞭哪怕只是受上一下，那尖利的牙齿便会轻轻松松撕扯掉皮肉，留下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没得商量。”大长老脸色一沉，随即从机密馆中间放置的盒子里抽出了蚀骨鞭。
手里下了狠劲，那长鞭打在纪净腰上的时候，只听见了一声闷响。随后大股的鲜血顺着长鞭上交错参差的尖牙奔流而下，浓郁的血腥气充斥着整间机密馆。
原本就处在意识几近游离的状态，纪净在长鞭落在身上的一刹那感觉到了脆弱的腰椎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随后下半身迅速失去了知觉。衰弱的器官已经不足以支撑起他残破的身体，纪净再也无法保持着清醒，在长鞭离开身体的时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眼看着大长老从纪净的身上扯下一大块皮肉，那镶嵌着森白尖牙的蚀骨鞭都被染成了红色。尹织忍不住打个哆嗦，这吸血鬼的刑罚也太过血腥了吧，幸亏这bug是个不死之身，不然谁经受的住这样的折腾呀。
一鞭子下去，纪净彻底没有了动静，大长老这才心满意足的将他的身子一脚踢开。而此时机密馆的大门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姜家族长带着怒气的声音隔着厚实的门却仍旧清晰的传了进来，“大长老，有吸血鬼猎人混进来了，据说就逃到了机密馆里。你快让我们进去看看。”
刚刚处理完纪净，被往事勾起了满心火气的大长老脸色一变。这姜家居然敢明目张胆的过来敲门，当她是死的不成？
“你可能听到他们的心声？”大长老将尹织推到门边，“他们这些老东西勾结了什么？”
“霍家，他们勾结了霍家准备趁着纪净潜入的机会，将长老会进行大洗牌。寂静之地和吸血鬼猎人联盟总部里外一道行动，沆瀣一气各自将权利掌握在自己手里。”尹织简要的将这姜家的计划摊开，就看到自家小姨的面上带上了讥讽的笑意，“就凭一个小小的姜家？当年擅长研制各种□□的纪家都做不到的事，他们觉得霍家能帮着做到么？勾结人类意图杀害同族，我看着姜家也是好日子过的烦了。”
大长老伸手摸了摸位于正中间的箱子下面的书架，将那尖锐的铁质雕花向右转了三圈。随后一道通往地下们缓缓出现在书架的下方。
一脚将不知死活的纪净踢了进去，大长老顺手又将昏迷的王尝云塞到了尹织的手里，“这里通往你家，今晚月亮升起前，我不想在寂静之地再看见他。活的也好死的也罢，你给我处理好了。”
尹织挂着泪珠乖巧的钻进了黝黑的地下室，艰难的扶着纪净只剩下一点点生气的身体。
随后头顶的大门砰的一声关好，带走了地下室最后的一丝光亮。
将纪净混在了运输残次血包的车里，尹织神不知鬼不觉的避开众人的视线将他送了出去，顺便用他的电话将定位实时分享给了林光烁。
忙活完这一切，尹织这才逮到机会舒舒服服的睡了个昏天黑地。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王尝云趴在窗台慢条斯理的清理着身体，“你醒了？睡了快三天也真是厉害。”
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尹织睡眼朦胧的拍了拍王尝云的脑袋，“这几天可有什么事么？”
“这几天没有，不过，你马上就要有了。”王尝云躲开尹织的爪子，灵活的从窗台上跳下来。
还没等尹织咂摸出他这句话的意思，就听见自家万年没用过的门铃响了。
扎了两个小辫子的金池小心翼翼的把脸凑到了猫眼前，“小姐姐，是我……”
“金家不是还没资格入住寂静之地么？她怎么来了？”尹织自言自语嘟囔了一句，有些奇怪的打开门。
“小姐姐不好了，你得跟我走一趟。”门刚开，金池就一把捉住了尹织的手。
本不想什么都听的尹织，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等到听完金池心里真正想法，尹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辫子，温柔的笑道，“好呀，我现在就跟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第二章，明天世界就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