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巫师乱步
漆黑的夜空之下, 一个模糊的人影在遥不可及的高空一闪而过。
镜头拉近，这位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夜游的人正是穿着[江户川乱步]马甲的若松晴也。他正骑在自己的飞天扫帚上大摇大摆地飞行，半点不顾忌自己可能被普通人目击到, 从而留下一些荒诞的都市传说。
以若松晴也的性格他当然不会这么招摇过市，但他现在是[江户川乱步], 再肆意都没关系。
见他一直沉默着往前飞，难得想要跟宿主聊聊的系统突然出声问道“宿主, 森鸥外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吗？”
“你是指哪个方面？”若松晴也在心里反问到。
“拉拢[江户川乱步]、[森鸥外]的傀儡技术以及起死回生的可能。”
系统老老实实将心中的疑问道出, 半点不怕宿主嫌弃。
它已经想开了, 在宿主面前它就是一汪清水, 一眼就能看到底。它自以为高明的掩饰在宿主看来其实漏洞百出，除了让他笑一笑外没有任何用处, 这样的话它还不如直白一点、虚心一点，跟着宿主好好学习成长, 争取早一天完成进化。
而且它看出来了，若松晴也最讨厌蠢而不自知的人，每每遇到耐心都会变得很差，自觉不算蠢蛋的系统并不想登上宿主的黑名单。
劈里啪啦打完小算盘, 系统乖巧等着若松晴也给它解惑。
若松晴也确实没有嫌弃, 他早知道自己的系统是个配置不怎么好的小蠢蛋, 一遇到复杂问题就会卡住，因此他的忍耐度很高。
调整了一下姿势，若松晴也一边享受着美景一边教导自家蠢系统。
“拉拢[江户川乱步]这步棋已经被森鸥外废弃，[我]太难以掌控，同时追求的东西又是他给不了的, 权衡利弊之后只有放弃这一个选择。”
他的[江户川乱步]不仅有比肩太宰治的聪慧头脑, 还有防不胜防的诡异实力, 普通阴谋诡计根本不可能生效。如果他的性格跟本体江户川乱步相似倒还有运作的空间，可问题是他现在是黑化版，对付本体的手段用在他身上只会适得其反。
其实主要问题还是森鸥外没有福泽谕吉那样的品德，所以干什么都会反向拉好感，天然就增添了无数阻碍。
黑狐狸再怎么伪装也变不成白狐狸，[江户川乱步]还没有堕落到荤素不忌的地步。
“森鸥外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当初太宰治只是隐隐有脱离掌控的可能性就被他用计赶走，[江户川]这种只会让他更没有安全感，至于后面两个——”
若松晴也微微眯了眯双眼，语气陡然冷淡了下来。
“他自然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的。”
系统也不意外，森鸥外是什么样的人它同样很清楚。
不过“他还能怎么办，决定权都掌握在你手里，只要你这边咬死不松口他即便威逼也没办法成功吧？”
“他能做的当然很多，[江户川]在这边毕竟孤立无援，怎么说他也有点儿主场优势。”
若松晴也从不低估森鸥外的智慧，那可是曾经压制过太宰治的人，其心计算得上顶尖。
“那宿主你——”
不担心吗？
系统很想这么说，但马上想起对方的脑子不比森鸥外笨，又将后半截吞了回去。
换成其他宿主面临这个情况可能需要担心，但换成若松晴也，恐怕是森鸥外更需要担心了。
似乎是知道系统的心路历程，若松晴也的声音染上了笑意，“你倒是信任我，没什么好担心的，马上魔人的戏目就要上演了，森鸥外没工夫找我麻烦。横滨这边结束后又是东京那边，他头痛都来不及更不会有心思算计我。”
“等东京的事情也结束[江户川乱步]就该退场了，再多的算计也只是一场空。”
系统愣了愣，这时才想起马上就有两场大戏要上演，森鸥外等人即将忙得焦头烂额，怎么会有时间来跟宿主打擂台。至于之后会登场的马甲们，它速宿主肯定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必然不可能吃亏。
内部数据波动几下，随后彻底恢复了平静。
见系统安静了下来，若松晴也主动开口问道“涩泽龙彦收藏的那些异能力结晶能不能兑换成积分？”
“异能力兑换积分？可以是可以，但我不建议这么做，因为我们不需要这些能量，所以宿主跟我们交易都是统一定价，不会区分异能力强弱。也因此能兑换的积分也不多，涩泽龙彦那里的结晶一颗大概价值20积分吧。”
系统老实回答到。
“你打算将涩泽龙彦的收藏兑换吗？”
虽说系统要给宿主的马甲能量，但它们所使用的能量跟这些小世界中的能量不是一回事。
毕竟它们是高纬度生命体，低纬度的能量之于它们来说就相当于垃圾食品，既没有营养又没有质量，回收上去还得浪费额外的能量进行二次提纯处理，实在是得不偿失。
不过如果宿主想换它们也不反对，一颗20积分积少成多能获得的进账也很可观。
“没什么，只是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而已。”
摇摇头，若松晴也没有细说，“既然不推荐就算了，还是按照原计划将那些能力都压缩成一个结晶吧。”
“好的。”系统没有异议。
解决完这件事若松晴也就不再开口，开始专心朝着目的地飞去。
就在他飞过一条河道时，系统突然提醒道“太宰治正在河中漂流，前面有个河童正在埋伏，看样子是想将太宰拉入水里，宿主要不要去救人？”
“河童？他又去入水了？”
事发突然，若松晴也来也不及停下，只得拉着扫帚来了个又险又急的急转弯。
调整过方向后他按下扫帚，朝着下方河道飞驰而去。
“是的，从监控看太宰治今天完成委托后就没有回侦探社，经过河道的时候直接跳了下去。”
“啧”
有些嫌弃地咋了下舌，若松晴也伪装上[江户川乱步]的情绪，笔直地朝面朝下飘在河面上的人冲去。
同为看得很透的聪明人，他其实一直不太理解太宰治的想法。在他看来，这个世界可太有意思了，随便找件事都能带来许多乐趣，而死亡才是最无趣的事情。
不过这不妨碍若松晴也觉得太宰治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眼下这个有意思的人即将遭遇麻烦，他也乐得去管一管闲事。
伸手拽住浸了水之后格外沉重的太宰治，若松晴也咬着牙嫌弃道“太宰你好重，快点给我从水里爬起来啦！”
“欸——”
被卡着脖子半拖半拽拉向岸边的太宰治扑腾了两下，同样有些艰难地说道“不行我做不到啦乱步先生，我可没有在水上行走的能力啊。”
“别乱动我要拉不住了！”
呵斥一声，若松晴也努力拽着太宰治往岸边飞去。
“砰——”
“嘶，手好痛。”抱怨一声，他从扫帚上跳下来。
“你怎么回事，大晚上泡水是想明天摸鱼翘班吗？”
“就是普通入水而已，不过这个借口不错，明天就这么跟国木田说好了。”挣扎着坐起来，太宰治随口回到，“乱步先生才是，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游荡？”
“去找神明大人。”
后退两步坐到漂浮在半空中的扫帚上，若松晴也突然勾唇一笑。
“？”太宰治满头问号地看过来，“找神明大人？”
他按了快进键了吗，怎么感觉像是错过了许多剧情的样子？
“有什么奇怪的吗？我想见识一下你们这边的神明跟妖魔有什么不同，听说他们能实现一切愿望，还有专门给人结缘的缘结神，要是能逮一只就更好了。”
“神明不能用一只来形容啦乱步先生，是大不敬哦，会被神明大人记恨的，说不定会背负上什么诅咒。”
听若松晴也这么描述他们世界的神明，太宰治“吓”得瞪大双眼，乱七八糟地挥舞双手纠正他的无礼。
“而且乱步先生你们那边不是也有神明吗，神明跟神明之间应该没有差别。”
睁开一只眼睛看向太宰，若松晴也坚持道“不一样，我们那边可没有缘结神这么抽象的神，而且你们还号称有八百万神明，光是这个数量就不能比。”
“八百万神明只是夸张的形容而已，大部分只是一些普通事物，被人们寄托了一些信念才会成为神明大人。说到底也只是一些信念集合体而已，即使诞生了神智也没多厉害，人类轻易就能伤害到他们。”
扒拉了一下湿透的黑发，太宰治收起调笑的姿态耐心向若松晴也解释着。
“所以即使真的有缘结神，大概也没办法实现乱步先生的愿望。”
笑着叹息了一声，太宰治眼底闪过一丝寂寥。
如果求神真的有用的话，织田作也不会沉睡在冰冷黑暗的地底了。
当初他几乎成了最虔诚的信徒，将满天神佛都求了个遍，结果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不说这个了，乱步先生刚刚为什么要把我拉起来？”
摇摇头，太宰治将心头突然浮现的回忆重新压下去。随后他挂上熟悉的笑容，满眼好奇地看向若松晴也。
他不相信若松晴也没看出来他在入水玩儿，按照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多管闲事才对，怎么偏偏出手了？
“唔，不拉住你的话等会儿就要被河童抓住变成水鬼了。你还挺有意思的，我暂时不想看见你被泡成面包的尸体。”
若松晴也无意识伸手往扫帚尾部掏了掏，结果伸手过去却摸了个空。他顿了顿，这才想起自己那个宝贝糖罐子被送给了同位体，他已经没有糖罐子了。
这个发现让他不太开心，嘴角止不住地往下垂。
太宰治眨巴了一下眼睛，故意摆出夸张的表情问道“河童？是我理解的那个河童吗？”
“如果你理解的是那种长得像变异乌龟、脑袋上秃了一块还装着水的东西的话，是的。”
没有找到糖果让若松晴也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差了许多，说话都变得有些懒洋洋。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调整姿势，看起来是对太宰治失去了兴趣，打算离开这里继续自己的夜间旅行。
太宰治当然不会轻易放人走，不然他大晚上跑到这里来入水还差点被河童祸祸不就白费了嘛。
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太宰主动靠近若松晴也。
“真是的，现在妖怪都已经这么泛滥了吗，以后岂不是不能安心入水了？果然还是要向政府提议，让他们安排阴阳师定期排查城内的情况，至少不要让它们妨碍别人入水。”
被迫听了一堆废话的若松晴也有些无语，身体忍不住往后仰了仰。
“为什么要讨厌河童，有它们在你入水会更顺利吧。”
被河童拽住之后逃生机会渺茫，这不正符合你自杀的目的吗？
若松晴也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句话。
“亚达亚达亚达，我的人生理想是清爽明朗充满朝气的自杀，可不是被一群秃顶河童拽进水里淹死！”
听到这话，太宰治瞬间疯了一样摇头，晃得脸上的表情都看不清了。一双手也抬到胸前比划出了一个大大的叉，可谓是浑身是上下都写满了拒绝。
“如果是桥姬我还能接受，但河童绝对达咩！”
“桥姬？那是什么？”陌生的名词引起了若松晴也的好奇，他忍不住倾身靠近太宰治。
[江户川乱步]有着无与伦比的智慧，哪怕不给他介绍这个世界他也能掌握许多情报。但他所能掌握的也都是能接触到的人事物，如果是普罗大众都不了解的东西那么他也无从知晓。
“桥姬啊，是最适合结婚的女性哦！”
听众感兴趣的目光对于讲述者来说就是最好的兴奋剂，顾不得自己满身狼狈，太宰兴致勃勃地科普起来。
“桥姬痴爱他人，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与心爱的男子在一起，于是悲愤之下就跳入水中自杀。死后怨气无法消散就化为桥姬夜夜徘徊在入水的桥头，等待着心爱之人经过。”
“只要见到男人经过，桥姬就会出现在桥头，然后将男人拉入水中溺死，是不是超浪漫！”
说到兴奋处，太宰治忍不住捧着脸扭动起身体，把自己晃成了一根海带。
“想想看，夜半无人的时候，原本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思考着该如何清爽地离开人世，正想着将就一下的时候突然遇到一位绝世美人，而这位美人温柔又贴心，不仅愿意包容你的爱好还愿意主动陪你入水——”
“啊~真的很美妙不是吗？”
若松晴也“”
也就只有你这个自杀狂魔才会觉得很美妙了吧。
操控扫帚往上飞了一点，若松晴也冷静道“我先走了，你自便。”
“别呀乱步先生！”
太宰治赶忙伸手拽住扫帚尾部，迫使若松晴也滞留在半空。“大晚上的相遇也是缘分，再多聊聊呗？”
“不要，跟你聊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快点松手。”
“等等、等等！如果乱步先生再陪我聊一会儿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是能够增加社长好感度的方法哦~”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若松晴也还没放在心上，伸手就想将太宰治牢牢抓住扫把的手掰开。但等到太宰吐出后半句时，他一下就停住不动了。
颇有些高深莫测地打量了太宰一会儿，若松晴也蛮不讲理道“你先说，说了我再决定。”
“也行，我相信乱步先生作为一个鼎鼎大名、诚信有加的巫师商人肯定不会欺骗我。”太宰治笑眯眯地吹捧了两句，惹来当事人一声嫌弃的轻哼。
太宰也没在意，麻溜地将自己准备好的报酬送上。
“横滨马上要面临一个大危机，如果处理不好的话或许整座城市都要沦陷，然后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跟大叔也没关系吧。”若松晴也满不在乎。
“我可不相信这场危机会威胁到你们的生命，对于武装侦探社来说这不算是个难题。”
天灾人祸之于普通人当然很危险，但之于异能力者就不一定了。
以侦探社众人的武力值保全自身轻轻松松，更别提他们还有个与谢也晶子呢，有“请君勿死”在他们想死都不容易。
不过若松晴也也不是不明白太宰治的意思，只是以他的“性格”，额外的人事物可不再关心范围之内。
“死亡是短寿种族必须经历的过程，不管早晚都会面临这一天，既然灾难无可避免，那就干脆当成命运好了，只要这么想就能接受了吧。即使后面会伤心、会难过，等时间慢慢过去也不会留下什么影响，生活总是要继续的不是吗。”
耸耸肩，若松晴也以一种分外冷漠的态度阐述了自己的看法，半点没有在太宰治面前粉饰太平的想法。
“是吗，乱步先生是这么认为的啊。”
虽说这话听起来很冷漠无情，但太宰治并没有因此生气。
他当然不会因此生气，这番话看似是在回答他，但其实那是[江户川乱步]对自己说的话。
聪慧如太宰治，怎么会分辨不出一个人内心真正的想法。
命运不可避免，生活总要继续吗。
太宰敛了敛眸，再抬眼时又是笑嘻嘻的模样，“话不能这么说嘛，我们社长的理念可是守护横滨哦，如果横滨真的变成那样恐怕社长这辈子都不能释怀。乱步先生不是想刷社长的好感度吗，这就是一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啊。”
若松晴也仿佛没有发现太宰刚刚的异样，只是兴趣缺缺地说道“如果是让我去拯救横滨就免了吧，太麻烦了才不干。”
说完他想了想，觉得这样好像会反向刷好感，又赶在太宰治再度开口前补充了一句“不过倒是可以帮忙保护一下侦探社相关人员，那家伙勉强也可以一起保护。”
“乱步先生你都想到这里了，怎么偏偏遗漏了最关键的一点？”
竖起一根手指，太宰治不慌不忙道“侦探社的核心是江户川乱步，此次解决横滨危机也需要倚靠他的智慧，但这次面临的挑战过大，哪怕是江户川乱步先生也没办法完全解决。”
“换句话说，乱步先生所能的助力只到危机真正降临之前，等到危险发生，武力值低下的乱步先生只能前去避难。而这时，不正是乱步先生你大显身手的时候吗？”
“”
若松晴也若有所思地偏了偏头，脸上的拒绝逐渐没那么坚定。
“可你早就准备好后手了啊，这次危机根本算不上危机，我还废那工夫干嘛？”
“话不能这么说。”
放下手，太宰治笑眯眯道“因为能力限制，我准备的后手只能保证我们不失败而已，横滨遭受的伤害还是无法避免。如果有人能出手帮忙及时止损的话，不止是社长，整座城市都会对那个人感恩戴德哦。”
“大叔他就那么喜欢这座城市吗？”
抿了抿唇，若松晴也的声音突然放低，眼神也有些躲闪。
[江户川乱步]并不习惯讨好其他人，但福泽谕吉不太一样。
他也说不清是因为嫉妒自己的同位体，还是真的被那个男人的品行打动了，反正他现在跟江户川乱步一样，都想要被福泽谕吉投以赞许的目光，想要获得对方一句简短却很有分量的夸奖。
他的表现与想法都被太宰治看在眼里，他也不怕若松晴也再改口，当即露出了稳操胜券的得意笑容。
“当然，我们武装侦探社正是为此创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