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4.16
醒来的时候, 感到了束缚。
双手被反绑在身后, 麻绳从背后交织到胸口, 如同抓住猎物的蟒蛇般把身体缠得严严实实, 在这样的束缚中, 查理睁开了双眼。
光源来自头顶，有一扇长方形的阳光落到地面上，被竖条分成了块状。查理动动鼻子, 环境中有肮脏的臭味和血液的味道, 他腰部用力, 把上身挺了起来，以便更好地观察当下的境遇。
不是水泥…像是铺着一层稻草的泥土地面, 墙壁应该是灰色的石墙, 而稍微偏过头, 就能看见——
铁质的门扉和栏杆，沉默地看守着这一寸空间。
监狱。
查理的脑中升起了这个概念。
他重新把目光投回牢房内, 因为此处空间较为狭窄，所以他很快发现了另一人，他原本整洁的衣服上出现了不少破损, 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窝在角落里。
“马瑟先生？马瑟先生？”
查理连忙凑过去, 试图以声音唤起他的意识。
“唔…”
过了片刻, 马瑟先生模糊地睁开了眼。
“你是…皮克曼…我是不是在做梦…这里是哪里？”
他发出了虚弱的呓语，的确，经历了那种变故后, 现在还能说话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里是…塞勒姆监狱…”
查理迟疑了一会，说出了答案，虽然没有完全确定，但也差不多了。
“塞勒姆监狱？这不可能…开车犯法了吗？”
小柯顿马瑟有些愣愣地说道。
“嗯…这很难说明…我…”
查理不由头疼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马瑟先生说明“灵感现象”的概念——
（我们进入了灵感现象，来到了1692年的塞勒姆，这种事该怎么说明比较好？）
查理默默叹了口气，他差不多能回忆起之前的事了，那是在他搭乘马瑟先生的车，前往塞勒姆的路上发生的——
“嚯，果然，对塞勒姆很感兴趣吧？…嗯，邵杨还记得我呀，我对他也有印象，那天他还头疼来着…”
小柯顿马瑟先生见识广博，十分健谈，查理一边认真地和他聊天一边担心——这么开车没问题吗？
“哦哦，草甸山的白石头，你应该听过哪儿的传说吧。关于凯夏梅森的？”
路过草甸山时，马瑟指了下车窗外，查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被山丘包围的空地中央，有一块没有草木生长的荒地，光洁细腻的白色岩石伫立其上。
对于草甸山的白石以及凯夏梅森的往事，这几日来自己已经查了不少资料，不过再听听马瑟先生说的也好。查理把目光收回，说道，“还真没听过，马瑟先生，您说的传说指的是什么？”
马瑟一下子喜笑颜开，就在他兴致勃勃地开口时——
“危险！”
来自直觉的警告直接与话语同步，但还没等查理有什么动作，一股强有力的震动从下方传来，紧接着，他觉得身体像是失重了一般，车窗外的风景筛糠般抖动着，然后——
车子被掀了起来！
查理的身体条件反射地发生了变化，本来就已称得上健硕的肌肉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皮肤也开始变得胶质化，他一下挣脱安全带，手顶着车顶，在他的余光里，出现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那是黑色的，在空中飞舞的恐怖巨蟒，在蜿蜒翻滚的身侧有扇动的蝠翼，或是单只，或是两只，凭借着膜翼和空气的流动，它的身体在空中不断扭动着。
“恐怖猎手？为什么会在白天！”
要知道这种生物虽是方便驾驭的仆从，但生来畏惧光线，一般只在夜间活动。
眼下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查理紧绷身体，蓄势而动，就在此时——
“怪物啊！！有怪物！”
听到了马瑟先生刺耳的嚎叫，查理心中泛起一阵苦涩，自己这样子，肯定会被当做怪物吧，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马瑟说的不是自己！
查理立刻转过头，只见一只恐怖猎手如同球杆一样将身体挺直，向车子笔直地撞来！
嘭！
车子再次旋转起来，查理的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车顶，在他失去意识前，他只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落…
下落…
噗！
唤回查理意识的是一声闷响，他很快发现自己已经解除了食尸鬼的形态，脸正贴在湿润的土地上。
“这里…是哪？”
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和意识后，查理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简单环顾了四周，他似乎处于一片森林中，在他的不远处，还有另一个趴着的人影。
“啊，马瑟先生！”
查理一拍脑门，他三两步来到人影身边，把他翻了过来，这张沾满泥土的脸，的确是小柯顿马瑟。
“为什么没见到车子…我们不是在车里受到了袭击…然后摔下来了吗？不对，我们怎么会安然无恙…？”
他再次看了看周边，除了他们两人，没有其他东西。
不，还是有的。
从森林那边，传来了整齐而急凑的脚步声，听声音是七人的小队。
“是巡逻警队之类的吗？”
因为这个猜测，查理并没有立刻警惕起来，以至于待他看清来者后，已经来不及了。
来的人，倒也可以说是警察啦。
只不过他们所穿的服装，是文艺复兴时期吗？还是说，这是哪里的角色扮演？是扮演早期殖民地的警官吗？
显然，对方看到查理和马瑟也十分惊讶，或者说，恐惧，他们一个个瞪圆了眼睛，身体颤抖着，有几个人条件反射地举起了火枪。
等等，枪？
砰！
查理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疼痛和火药一同在他的胸膛中炸开，本已恢复的意识又一次将要沦丧。
“这种复古的枪…不，也许这不是复古…”
失去意识前，他有了一个猜想。
———
“马瑟先生，您也被审问了吧还好那时候我们没有报出真名，因为这个时代皮克曼家和马瑟家是真实存在的，如果说出姓氏反而会引来麻烦…总之，我们是进入了一个灵感现象…”
“然后，来到了塞勒姆审判案的现场？”
马瑟打断了查理的讲解。
“是的。”查理很高兴对方如此之快就接受了现实。
“…”马瑟思考了一会，“原来我在做梦。”
“欸，马瑟先生？”查理惊愕地说。
“我说呢，怎么会有会飞行的黑蛇袭击车辆，乘客突然变身，又被一群复古的角色扮演者抓来牢房这种事发生啊！哈哈，我一定在做梦！”马瑟干巴巴地笑着，然后皱起眉头，“但我为什么会做这梦，是因为平时对这些乡间传说太好奇了么…而且，好疼啊…梦这么真实吗？”
“…”查理叹了口气，认为是梦也好，也许这样更方便一点。
“这么说，你应该是我潜意识里理智的化身吧？”一旁的马瑟先生似乎已经全然忘记自己还在被绑着，兴致高涨地说，“可为什么是乘客的样子呢？”
“马瑟先生…”查理走到了墙边，把耳朵贴上去听了听，“您似乎很熟悉塞勒姆案…”
“当然了，塞勒姆女巫审判案，起因是帕里斯牧师的女儿突然发病…不过，其实都是麦角菌搞的鬼吧，结果却白白死了那么多人，所以说人们的猜疑和偏见真是…”
“马瑟先生，请问您塞勒姆监狱的构造？”查理听了很久，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哦…？”马瑟愣了一下，“我研究过一些史料，我的潜意识，你提醒这个干什么？”
“还是叫我查理吧。”查理决定不去纠正马瑟的误解，“我想，我们还是先逃出去比较好…”
虽然不知道怎么离开灵感现象，但查理知道，呆在牢房里是得不到任何线索的。他观察着墙，评估自己的力气能不能把墙打破。
“你们…要越狱吗？”
“！”
查理心头一惊，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说这话的不可能是狱卒，因为这声音，是一个怯生生的，少女的声音。
“…别害怕…我…我在你们隔壁的牢房…我叫…”
“卡莎？”
查理有些没听清她的话。
“嗯…差不多吧…”
她怯懦地说，
“你们…打算逃出这里吗？”
“当然了，我想你就是所谓的阿尼玛吧？”马瑟先生用充满自信的声音说道，“象征着向往自由和救赎的那一部分。”
“马瑟先生…虽然我不是学心理学的，但你这知识明显不对吧？”查理吐槽道。
“嗯…抱歉…我没上过学，所以听不懂你们说的…”
那边的声音小心地说。
“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问题…”
查理连忙道歉。
“…嗯…如果想逃的话，我们一起吧？我可以…带你们逃走哦？”
有点小小炫耀，又饱含善良之意的话语。
“你有这里的钥匙吗？”
查理狐疑地问。
“你有汤匙？”
马瑟先生在一旁添乱。
“不…我没有那些…”少女有些困惑，但她很快振作起来，她像是往墙边贴近了一点，像说悄悄话似的，小声说道：
“我，是会魔法的魔女哦 ”
———
“其实，我还在学习中，不是真正的魔女…嗯…在被他们抓到之前，我一点都不懂这些，法术，魔女什么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提图芭…萨拉…后来还有阿比盖尔…啊，我也被抓进来了，我没有家人，只是个普通的洗衣工，所以，没有人会来救我的吧…”
“可怕…真的很可怕…他们管那个叫拷问…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因为我不识字，无论他们给我看什么…无论他们怎么用鞭子…用水泡…但我真的不知道…每次我感觉自己要死掉的时候，又会被扔回来，就这么重复着…”
“后来我听说，她们承认了…阿比盖尔…真的是女巫。然后，人一个个变少了…我很害怕，害怕极了…承认的人消失了，不承认的也消失了…毕夏普，她…她被处刑了。渐渐的，人越来越少，这里，好像只剩我一个了…”
“但是还没有结束，我本来以为自己快死了。但是，他们说还没有结束，我需要供出同伙，这座监狱的人还不够。所以…在重复着…每天…疼痛…奄奄一息…然后又被扔回来。我…我向上帝祈祷，让我消失吧，我想结束这一切，我受不了了，已经，完全受不了了…”
“然后，那位大人出现了，那位德高望重的大人…我以前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但他来到了我身边，还教会了魔法…他说，我有成为女巫的天赋…”
“我照他说的做了，那些话好长，好难…什么角度…时间…空间…我完全不懂…啊，但真的很神奇…那些人听我说出这些之后，不打我了。他们突然兴奋了起来，很着急地把这些都记了下来，这就是咒语的力量吧！一定是的…”
“但是还不够，第二天，他们又开始了…我重复了咒语，但这次没有用了…到了晚上，那位大人又来了，他教会了我新的东西…”
“啊…有得时候咒语并不管用，但已经足够了。我很感谢那位大人…多亏了他，我已经不需要挨那么多打了。后来，那位大人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教我了一个法阵，用鲜血画出曲线…很难…我花了好久才记住。那位大人告诉我守卫换班的时间，晚上我画好法阵后，就会有使魔来帮我们逃出去，我们…一起逃走吧？”
守卫会经常来巡逻，所以他们是趁守卫不在的间隙进行零散的谈话，谈话结束时，窗外隐约投进的光芒已经变成了橘红色。
此时，已近黄昏。
“没想到我的内心里还有如此喜欢童话的一面。”
马瑟吐槽道。
“…”查理一时没有言语，直觉告诉他，这名少女有些不对劲，他没有怀疑少女为什么想带他们一起逃走——他一向不愿意怀疑他人的善意，只是——
少女的话语中，有让他十分在意，感觉十分熟悉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呢？
“那就这么说好了，我们一起逃出去吧！”
马瑟先生看起来没有多想，很精神地和少女定下了约定，“我叫约顿，这边这个是查理，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是逃犯三人组了，哈哈哈。”
他很不成熟地笑着。
“啊…嗯，是的…”
卡莎似乎被这笑声吓到了，小声地回答道。
法阵…逃狱…
查理努力地将这些关键字在脑中检索，却始终回想不起来，他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那是他看过的资料里的某段文字…
———
“查理…你…你还好吧？”
嘭的一声，查理像块破布一样被嬉笑的狱卒扔进了牢房里，不安的马瑟连忙上来问候。
“我…只要休息一会儿就好…”
查理咬着牙说，他早就知道自己会又一次被拉去拷问——毕竟他是吃了子弹的，居然还能活蹦乱跳。
至于拷问的结果——扪心自问，查理已经把南北战争的结局都透露给他们了，换来的却是一个巫师的身份。
“但也没说错…我的确是巫师…”
查理闭上眼，喃喃自语道。
“真的不要紧吗？你…你身上都是血…欸？”
马瑟的声音转为了惊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查理的伤口，在愈合。
“嗯，所以…休息一会就好。”
查理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说道。
“那个，查理先生…柯顿先生…都没事吗？”
卡莎担忧的声音从隔壁传来，“现在是他们休息的时间，我只要画好这些图案…”
“没事…因为…这都是梦…就是…太真实了一些…”
马瑟有些结巴地说，看来他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
接着是十分钟左右的沉默，并不称职的狱卒们都去休息了，只有查理渐渐平复的呼吸声，马瑟来回踱步的脚步声，还有卡莎认真地往墙上涂抹着什么的的声音。
“啊，我画好了，接下来只要等待就好…”
传来了开心的声音。
“太好啦！查理…他必须要治疗…查理？”
马瑟喜出望外地说。
“呼…”
查理缓缓吐出一口气，站了起来，虽然血迹看上去很可怕，但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基本痊愈。
“你要做什么？查理？”
马瑟惊讶地看见查理跟个没事人似的走到了墙边。
“逃出去，马瑟先生。”
查理平静地说道，接着，他的身体开始变化，随着肌肉的膨胀，他身上的麻绳也被崩开，落在地上。
“没想到我潜意识里喜欢兽人…”
马瑟先生呆呆地说。
“马瑟先生…”
查理有些无奈，他摇了摇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灰墙上。
如果按马瑟先生所说这面墙后就是易于躲藏的森林，而且没人看守，再加上这墙的厚度——
他攥起拳头，对着墙来了无声且凌厉的一击！
噗呲，墙面扬起了轻微的尘土，那里，的确是稍微凹下去了一点。
“有戏！”
查理眼睛一亮。
“这是指潜意识的暴力倾向吗？”
马瑟已经完全放弃思考了。
“你们在做什么…虽然还没有反应…但请再等一会儿…”
卡莎的声音有些着急。
噗！噗！
轰！！
重复了三四次后，墙壁的砖头开始松动，脱落，查理敏捷地把它们接住，免得发出太大的声音。接着，他一块一块地把砖头抽了出来，放在地上，很快，墙上便出现了可供一人通过的大洞，新鲜的风不断从外界出来。
“居然真的打开了…这是否象征我打破了自己内心的束缚？”马瑟一副解梦大师的派头。
“马瑟先生，我们快出去。”
查理也没反驳，动手扯开了马瑟身上的绳子，然后一把抓着还想活动身体的马瑟，跨过了墙上的洞。
的确如马瑟所说，在离他们大约十来米处，是一片阴森的树林，如果能藏到里面…但是怎么回去呢？
查理很快放弃了思索，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刚想拽着发呆的马瑟立刻溜进树林里，但他看了看旁边的墙壁去，停下了动作。
“…嗯，可是卡莎还没出来，看来我潜意识里不相信魔法啊…”
马瑟若有所思地说。
查理点点头，走向了墙边，
“卡莎？”
他轻声问道。
“嗯？查理先生？请您再等一会…那位大人不会骗我的…这个法阵…会有效的…”
越到后面，她的声音越低了。
“请先离开墙壁。”
查理说。
“欸…啊…好…”
她糊里糊涂地说道。
确认卡莎已经离开墙面后，查理吸了一口气——
轰！！
故技重施后，他看见了牢房的内部，所见的景象让他一时忘记了呼吸——
“你是？”
的确是少女无疑，只是——
她是遭受过了怎样的折磨呢？
像是破抹布一样，只是勉强能遮蔽身体的衣服，露出的皮肤上像是被拙劣的画家涂鸦了一般，密密麻麻的，全是重叠的伤疤，血迹，淤青。她有明显的营养不良，说是皮包骨头也不为过，特别是那羸弱的双腿，使得她现在是屈膝坐在地上，手腕处，像是有鲜血滴滴答答地落下。
“查理先生？我听声音…像是年轻的那位…对不起…”
她的双唇颤抖着，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的魔力还不够，魔法没有成功…”
“已经成功了。”
查理突然说道。
“欸？”
卡莎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查理指了指掉落的砖石。
“啊！”
卡莎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接着，她露出了喜悦的笑容，“真的…成功了呀。”
“我想我们还是快撤吧。”
马瑟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切了进来。
就在这时，监狱的那一边，似乎传来了骚动声。
被人发现了？不，这是尖叫…他们在说什么？有老鼠？没时间去管了！
查理当机立断，他背起卡莎，带头向森林跑去。
———
三人在林中穿梭着，他们正在按卡莎的指引，前往安全的地点。
一路上，他们没有多少交谈，只是查理的心中一直有挥之不去的疑问。
“有老鼠？我们逃走的时候，那些狱卒的确这么叫嚷了吧？但是不应该？见到老鼠会这么夸张吗？那尖叫声，更像是看到了不应存在这世上的——
老鼠？”
查理突然刹住了脚步，一股危险的感觉窜上脊梁。
“咦？”
“怎么了，查理？”
另外两人也随之停下。
“卡莎，你说的安全地点，是你的家么？”
查理的额上流下一滴冷汗。
“我…没有家住。”卡莎低落地说，“是那位大人告诉我的地点，他说来这里…！”
砰！
火药爆炸的味道，这次被击中的是大腿，查理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倒在地上，背上的卡莎也掉落下来。
“果然逃出来了啊？咦？还有同伴？”
属于中年男人的，稳重的声音。
一名身着华丽礼服的男子从林中走了出来了，随之走出的还有十二名举着火枪的警卫。
“马瑟大人！？”
看到那名男子后，卡莎颤抖地喊了出来。
“欸，叫我吗？”
显然，小柯顿马瑟的吐槽很不合时宜。
“马瑟大人，他们都是好人，您误会了，我按您的说法，魔法成功了，我们逃出来了！”
卡莎上前一步，挡住了查理。
“嗯，做的不错，我的女巫。”
男子悠闲地走了过来。
“不…不要信…”
查理的声音从下方传来，这次的子弹，似乎有些特殊，他恢复的速度变慢了许多。
“马瑟大人？”
卡莎开始害怕了，这和她平时见到的那个，和蔼可亲的马瑟大人完全不同，而且，那些举着枪的人…
“你已经是上好的祭品了啊。”
男子走到卡莎身边，弯下腰，在她耳边说道。
“祭品…？”
卡莎没有反应过来，她勉强地笑了笑，“马瑟大人，您在说什么？我不是您的学徒吗？和您学魔法？”
“呵…哈哈！魔法么？”马瑟直起身，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你真的信了啊…”
“什么？”卡莎睁大了眼睛。
“啊，魔法是有的。”男子的声音里有残酷的愉悦，“不过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掌握的…想侍奉吾主，你还配不上。”
“…？”卡莎的身体颤抖着，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的确有些法术的天赋，但也只能做个祭品罢了。”男子轻蔑地说，“而且不是现在，必须要先清理你肮脏的身体。”
“感到荣幸吧，这会是你一辈子最为光荣的时刻。你将成为十三人仪式的祭品，献给吾主…”
像是陶醉在其中，男子的语气突然癫狂起来。
“吾主是自由行走的信使…蠕行之混沌…星之种…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十三人仪式会让星之种从天而降…然后我们会找到祂，找到星之种…向祂献上自己的心…自己的人格…灵魂…全部…然后…大门会打开…旧日的荣光将会重现…”
“…一定会是我…星之种一定会选中我…吾主告诉我…我将会被同化…或者说…我将与神祗同化…你肯定想象不到吧…那将是何等美好的事情…我会获得力量…征服这个世界…哈哈哈…”
说着，他神经质地大笑了起来。
“都是…都是假的吗？”
卡莎的身体仍在颤抖着，
“马瑟大人不是说…我会成为给大家带来幸福的女巫…然后我可以离开监狱，每天都能吃上面包还有热水可以洗澡…那些死掉的女孩子…也会活过来…马瑟大人不是这么告诉我的吗？”
男子的脸上又一次浮现了笑意，
“呵，居然当真了，魔法是不会为你带来幸福的，如果不是因为别人不配合，我也不会找你，一个女工而已。”
“呵，那些凡夫俗子…借着帕里斯想要调查我…好啊，那就随他们的愿，让这调查的矛头指向他们自己吧…他们忘记了我的权威，在塞勒姆，我说谁是魔女，谁就是魔女！谁都不会想到，真正会巫术的正是负责审判的人！皮克曼家还算聪明，选择明哲保身…至于毕夏普，死了一个人后也该老实了…这真是个好法子啊，我正愁没有理由寻找祭品呢…所以不要怪我…”
他眯起眼睛看向卡莎。
“是他们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能够慢慢发展信徒，挑选祭品，放松吧，孩子，就在今晚，吾主将会降临，你就…！”
他的话被打断了，原因无他——有人朝他脸上狠狠揍了一拳，这一拳的力气之大，让男子一屁股摔在地上，漂亮的礼服上沾满了泥土。
“真是个让人讨厌的梦，这就是潜意识里所谓的阴影吧…还和我一样姓马瑟…”
马瑟看着自己的拳头，嘟囔道。
见首领倒下，十二人瞬间乱了阵型，他们抬起枪，向着——
砰！
不是枪响，而是人体倒地的声音。
“跑！”
查理向马瑟和卡莎大吼，他的大腿还在淌着鲜血，而样子已经完全变成了骇人的食尸鬼。
“是怪物！”
叫声和枪声接连响起，林中乱成了一片。
———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查理先生…柯顿先生…你们在哪里？
我…我…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在林中狂奔着。
似乎听到了尖叫声，还有枪声。
但懦弱的自己不敢回头，不敢去帮他们。
不敢去帮，救了自己的人…
他们…还活着吗？
帮了自己的人，就这么被抛下，太差劲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本来就已虚弱的身体此时已是强弩之末。
为什么？
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我要受到这样的苦难？
从有记忆起，就在帮别人工作…工作…所谓幸福的日子就是和同伴一起吃面包而已…啊，这样也没关系，因为…肯定需要底层的人…
但为什么…会被抓走…被拷问…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真的会魔法…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境地，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难道不知道吗？
好疼…好痛苦…是呼吸吗？我还在呼吸吗？我还有双脚吗？我还在奔跑吗？
我应该知道的…那不是拷问…只是他们单方面的娱乐而已…不然为什么要笑呢？为什么听到求饶后，反而会哈哈大笑起来呢？
要是真的有魔法就好了…
如果真的有魔法，就把他们都杀掉吧…
克扣工钱，不给饭吃的老板，杀掉好了，收了钱还给发霉面包的商人，也杀掉好了，把我抓起来的，折磨我的人，通通都死掉…死掉最好了…
已经…要跑不动了…
然后…变出面包…软软的…有香味的面包，还有热水…弄一个超大的澡盆，和朋友一起泡在里面…
呜呜…马瑟大人…他究竟说了什么…那些魔法都是假的吗？他是想把我当做祭品吗？不…不会的…这都是假的…假的…
假的！！
扑通！
泥土的味道，啊，土也这么好吃吗？已经没有力气了…已经跑不掉了…那就…
死掉吧…
死掉就不用受苦了吧…只是，对不起，查理先生，柯顿先生…也许，我早就该有察觉了…
魔法，神明，肯定都不存在吧…但你们来的时候 我觉得就像是奇迹一般…
对不起…还是没办法，一起逃走…
有人，在朝这里走过来，一定是马瑟大人，我就要被抓住了，然后被当做祭品，献给…
谁！
根植于内心的恐惧，让她在一瞬间找回了意识。
但是没有用，且不说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现在站在她面前之人，是要比黑暗更深邃的…事物。
她发自内心地战栗着，这是比饥饿，比死亡都要可怕的恐惧。
“你就是这次的祭品？”
没有恶意的，带着一点蛊惑的悦耳男音。
一瞬间，她似乎找回了力气，她稍微抬起头来。
一个穿着长袍的，高大的男人，他肤色黝黑，但五官没有黑人的特征。
“…”
她想说些什么，却张不开口。
男人看了一会儿她，笑着说道，“在人类中，资质还不错。”
“…”她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马瑟，无趣又无能。如果当着他的面说，他已经不配侍奉我了，他的表情会不会有趣些呢？”
男子轻松而冷漠地说道，好像马瑟就像是他的某个无关紧要的玩具一般。
“你想报仇吗？”
突然，男子看向了她，或者说，她的目光被男子强制吸引过去了。
“向那些欺骗你的，折辱你的过去复仇，想吗？”
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男子的嘴角微微上扬。
复仇…么，如果真的能做到…
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男子露出了微笑，接着，他轻声决定了对方的命运，
“做我的女巫，
凯夏梅森。”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章拖了五天…嗯，里面好像有些和史实对不上的地方，我没怎么考证，有疏漏还请见谅orz
那么到这里，第二部分终于结束啦！下章开始是1925视角的顺叙！这么一看第四卷还真是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