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祁昱定定地看着她, 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悠闲道:“说说看。”
祁昱这人, 天性散漫不羁, 他最厌烦无趣之人。
而他发现, 她总是能在他对她的耐心快告罄的时候,让他发现有趣的地方。
这可真好玩。
比踩死她,把她研磨成粉更好玩。
闻言, 孟妤兮迟疑了一瞬, 她的神情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片刻,她垂眸,突然捡起地上的那个枕头,她道:“皇上, 这枕头的确是嫔妾不甚损坏的。”
“主子?”脸颊红肿的白芍担忧轻唤。
而一旁的魏充仪则露出了春风得意的笑容, 这着实出乎她的意料,她本以为还需要耗些功夫, 才能让孟妤兮认罪, 但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快就认罪俯首。
魏充仪回身, 抢先一步道:“皇上,孟美人自知罪大恶极,已经认罪俯首,根据律法,损坏御赐之物可是死罪。”
说到后面,魏充仪的眼底乍现狠光。
白芍不禁担忧。
“魏充仪急什么?”孟妤兮轻轻开口:“嫔妾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魏充仪侧眸看向她,冷笑几声,她倒要看看, 证据确凿,这孟美人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只是孟妤兮却没有继续开口解释,她冷冷道:“嫔妾在向皇上禀事,皇上还没打断,魏充仪便贸然打断,这是置皇上于不顾吗?”
“你!”魏充仪气急败坏:“你信口雌黄。”
孟妤兮道:“比起魏充仪的颠倒黑白,嫔妾这还算不得信口雌黄。”
两人在正殿里险些吵了起来,奉和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在皇上面前争吵,他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眼皇上的脸色。
这么一瞧,奉和的神色微窒。因为皇上正看的乐呢,神情玩味儿,没有半分要开口制止的意思。
不过好歹孟美人还有分寸,再落下一句话后,她便收回眼神,继续望着皇上道:“皇上不知,嫔妾自幼便患有梦游之症。”
这是什么症?
魏充仪皱了皱眉。
像是知晓有人不懂,孟妤兮自觉解释:“就是在睡梦中,会没有意识地做一些举动,非故意而为。”
简直是匪夷所思。
魏充仪可从未听闻过这种病症。
魏充仪嘲讽:“这孟美人瞎编胡诌的能力可真是大有长进,连病症都能编造。”
孟妤兮看向她,反问:“莫非这世间之物,只要是魏充仪不知的,就都是瞎编?”她笑了一声:“那可真是多不胜数。”
闻言,奉和忍不住笑了出声,这孟美人的嘴可真毒,这不是在变相讽刺魏充仪没有见识吗?
魏充仪显然也听出来了,她怒火中烧:“你好大的胆子,一个小小的美人,竟然敢公然诋毁本宫。”
话音落下,魏充仪便回眸委屈地看向祁昱:“皇上,这孟美人目无尊卑,以下犯上,您不能漠然视之,必须严惩不贷。”
最后几个字被她加重了语气,像是恨不得把孟妤兮千刀万剐。
祁昱坐的慵懒极了,他轻轻抬起眼皮,目光落在孟妤兮身上。
见状,孟妤兮也跟着道:“皇上,在嫔妾眼里,只要在皇上跟前,一切尊卑地位都是虚无,应以皇上为尊。”
闻言,魏充仪咬紧牙,气得脸色发绿,好个伶牙俐齿的孟美人。
不过与她们两人争论的不同,良久,祁昱才轻描淡写地道:“朕知道这种病症。”
他显然没有在意尊卑一事。
话题又被拉回孟美人口中的梦游之症。
闻言,孟妤兮的眸色一亮。梦游是现代的病症名称,她本以为古代的医学里没有,就算是有,或许是叫别的名字。
但没想到,祁昱竟然真的知道。既然他知道,那就好办多了。
孟妤兮抬首,比起方才,此时,她的脸上多了几分光彩。
要说现在最堵心的,还是魏充仪。她没有想到,这孟美人随意瞎编胡诌的一个病症,皇上竟然听过。
她已经能猜到孟妤兮想要如何为自己开脱罪名,想到这儿,魏充仪的脸色微变,她猛地侧眸看向孟妤兮,疾言厉色:“那又如何?哪怕是在睡梦中,也应对御赐之物心存恭敬,而并非损坏。本宫看,你就是想借以梦游之症,来掩盖你对皇上不敬的罪名。”
“或者说,您就是有意损坏御赐之物。”魏充仪先发制人,语气咄咄逼人,句句不离孟美人故意损坏御赐之物。
众人看着孟美人,想知她如何反击。
孟妤兮沉默了一瞬。
因为魏充仪的步步紧逼,倒是打乱了她的一些计划。而她原先想出来的那些开脱罪名的理由,也仅道出了梦游之症一事。
如今看来,倒也不必再多说。
半晌,孟妤兮笑了笑,她缓缓道:“魏充仪此言差矣,嫔妾那可并非是有意损坏。”
语罢,众人便突然见孟美人站了起身,提步走去魏充仪身前,她的声音很平静。
“魏充仪可瞧好了,嫔妾这才是有意为之。”
话音落下,在众人的视线中,孟美人突然抬手,仅是一霎那间,在所有人的猝不及防中,那一掌便瞬间落下。下一刻,安静的殿内猛地响起“啪”的一声,声音清脆,像是敲击在所有人的心上。
让人为之颤抖。
突然被掌掴,魏充仪没有任何准备,身子支撑不住,她捂着脸往一旁跌倒。
众人的脸色猛变。
此时再看站在那里,面色依旧平静的孟美人,他们的目光都变得惊恐起来。
这孟美人果真是胆大包天,当着皇上的面儿都敢掌掴魏充仪。
奉和也被孟妤兮这举动惊吓到了,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侧眸,便见皇上正定定地睇着孟美人的后背,神情不知喜怒。
片刻,魏充仪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她的脸色变得狰狞扭曲:“你个低贱的农夫之女,竟然敢打本宫,本宫要杀了你!”
话音落下,从未被人掌掴的魏充仪像是已经忘了这里是太极殿,也忘了祁昱也在殿里,她更顾不得形象,当场便站起身来,猛地扑向孟妤兮,意图与她撕打。
孟妤兮往后一退,躲过她。
但魏充仪却像疯了一般,继续扑向孟妤兮,想撕碎她。殿内的宫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从未与人打架的孟妤兮都已经准备好要和魏充仪干一架了,这事儿若是被她哥哥知道,定然会骂她。
当你没有能力的时候,与人打架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很不划算。哥哥若知道肯定会责骂她,没有顾全自个儿的安危。
但此时,在看见魏充仪向她扑过来时,孟妤兮的眼底也露出一丝狠光。
想到白芍脸上的伤痕,想到魏充仪对她的步步紧逼,孟妤兮的双拳紧握,脸色紧绷,她甚至已经往前走了一步,更接近魏充仪,只待出手。
她虽然弱,但也学过几招防身术,比起魏充仪毫无技巧的撕打,她有把握能减轻伤害。
只是孟妤兮终究没能过瘾,因为魏充仪在半路突然摔倒。
就在魏充仪往前扑的时候,突然,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支狼毫,击在魏充仪的腰上,魏充仪的脸色发白,痛喊一声,猛地跌倒在地上。
“啊。”
见状,孟妤兮一愣,神情意外。
这一次跌倒,魏充仪摔得更惨。
但也不知是因被摔疼了,还是被方才那支狼毫击打在腰上的疼痛,又或许都有,魏充仪倒在地上疼得脸色发白,汗流不止。
奉和敏锐地察觉到皇上手背上的那一滴墨汁。
只是一向见不得脏的皇上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而此时的祁昱,脸上早已没了方才的云淡风轻,他的脸色阴沉的有些可怕:“当朕这是什么?菜市场吗?”
他冷笑:“若真想去,朕也可成全你们。”
方才刚长出来的胆子,在祁昱的声音一出,孟妤兮便瞬间犯怂。
因为祁昱的目光只锁在她身上。这话像是只对她一人说的。
魏充仪自然不甘被人平白打了一个耳光,她忍着疼痛,忙是跪着哭诉:“皇上,这孟美人当着您的面儿,都敢掌掴嫔妾,看来她是真的不把您放在眼里,您可不能放过她啊。”
魏充仪像是已经被疼得有些支撑不住身子,但她还在哀嚎:“皇上,您要为嫔妾做主啊。”
这种女人哭诉吵闹的声音让祁昱的心瞬间烦躁,情绪有些难控。
魏充仪还在道:“皇上,嫔妾……”
“闭嘴!”祁昱的神色阴霾。
话音落下,魏充仪便被吓得瞬间不敢再开口。
一见皇上的脸色,奉和便知大事不妙。
祁昱冷笑着看着孟妤兮:“你最好给朕个解释。”
孟妤兮若非没有能逃脱的法子,她也不会贸然去打魏充仪一巴掌。
只是祁昱那冷笑的样子着实恐怖,她有些怂。
孟妤兮侧眸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白芍,她在心底给自己打足气儿。
她道:“回皇上,嫔妾听过一个词……”
话到此处,祁昱突然道:“滚过来。”
“啊?”孟妤兮诧异抬眸。
在对上祁昱那双诡异的眸子后,她咬了咬唇,小步往前挪了几步。
“再过来点。”祁昱的语气明显已经非常不耐。
孟妤兮也算是有些了解他了,听他语气,她这次不敢再犹豫,忙又跨近了些。
这一次,在她站定后,祁昱没有再出声。
于是孟妤兮开口解释道:“嫔妾听过一个词,叫心宽体胖,所以,这嫔妾的心气儿若是顺了呢,就能很快长胖,反之,嫔妾就会日渐消瘦。”
孟妤兮这话,殿内绝大多数人都听得云里雾里、一头雾水。
特别是魏充仪,她紧皱着眉头,完全听不懂孟妤兮在说什么。
不过孟妤兮也不在乎魏充仪能不能听懂,关键是祁昱能听懂就行。
经过方才,孟妤兮像是瞬间便想通了不少事情。
祁昱虽可怕,且还想着把她的血肉研磨成粉,制作香料,但那是摆在明面上的,而她一时半会儿的也还死不了。
既然她对祁昱大有用处,那她为何不先借祁昱来保护自己。
比起那些时时刻刻都想置她于死地的妃嫔们,孟妤兮现在觉得,在祁昱身边竟然更安全。
反正她于祁昱大有用处,还没到时机,祁昱是不会弄死她的。那在这期间,她又何必活得憋屈。
像是身处在一团迷雾中,而孟妤兮突然走了出来,豁然开朗。
祁昱定定地睇着她。
在众人都听不懂孟美人所言,以为皇上会发怒时,却突然听皇上问:“那现在心气儿可顺了?”
祁昱此时的脸色看起来已经好了不少。
皇上这话是在问孟美人。
孟妤兮回道:“回皇上,顺了。”
话音落下。
“呵呵。”祁昱突然笑了出声。
魏充仪看不懂眼前的形势,但她总觉得,事态与她事先所想的,截然不同。
不仅是她听不懂孟妤兮口中所言,甚至连皇上的反应也都不对。
皇上这根本不像是要惩处孟妤兮的样子。
但就在魏充仪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殿内突然又响起皇上低沉的嗓音。
“都出去。”
显然祁昱口中的这个“都”字不包括孟妤兮。
魏充仪闻言一愣,她下意识抬眸:“皇上,嫔妾……”
祁昱微微侧眸看她一眼。
那一眼,魏充仪竟从皇上的眼眸里看出了杀意。
她的心一颤,脸色发白,忙闭上嘴,不再敢出声。
魏充仪在宫人的搀扶下退了出去。
很快,殿内便仅剩下祁昱和孟妤兮两人。
空空荡荡的大殿,阴森恐怖,冰冷得让人心生畏惧。
此时与祁昱两人相处,饶是孟妤兮之前想得再好,也开始有些犯怂。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她正也想找个理由跪安,便突然听祁昱轻笑道:“你心气儿顺了,朕可没顺。”
他虽然笑着,但那语气可不见得和善。
孟妤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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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充仪的伤势厉害。
奉和守在宫外,看着魏充仪从他的眼前路过,惨白的脸色,气若游丝。
“奴才恭送魏充仪。”奉和微微弯腰。
魏充仪没有力气抬眸看他,更没有回应他,她时不时痛吟出声,径直远去。
待魏充仪走远,奉和这才抬眸,看向魏充仪被人搀扶着离开的背影。
他笑了笑。
皇上方才那一击可没怎么控制力道,想来魏充仪今日回去了,不在床上修养个半年,都不能恢复如初。
这可真是配了夫人又折兵,奉和都忍不住替她可惜。
在奉和身后,正殿的大门被缓缓关上。
皇上和孟美人在里面。
奉和站直了身体,他回想起方才皇上在瞧见那破损的枕头时脸上露出的笑意。
他方才不懂。
现在回想起来,皇上那不是怒意,倒像是……纵容。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枕头上破了大洞,这的确是我之前用词不当(笑哭),已经改了,我最初想的是丝织品很容易被撕破,然后被撕破的地方,可以用手桶进去,这样就是一个大洞(手舞足蹈解释),小可爱们能看懂吗?
我真想发语音解释,或者来一个女汉子的现场版扯破枕头,躺平。
感谢“方应看我”的地雷x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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