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镐京的周天子,神圣降下的目光!
周,镐京。
作为天下最为正统的象征,七国名义上朝拜的圣地,它已经存世数千年了。
它并没有多少领土,唯只有一处镐京大城,屹立在大地的中心,甚至就连治下领民,亦没有多少,其中所居的,大都是当年随着周氏逐鹿起兵的神血后裔。
然,就是这么一座放在偌大九州,看似渺小的王城,却是没有任何人敢于小看。
因为,它居住着地上最为‘伟大’的存在,介乎于人神之间的周天子。
这一夜,月上柳梢。
静谧空旷的周朝宫阙,寂静无声。
作为当世最为伟大的建筑,它当得起这份尊荣。
那诸多宫楼不时散发而出的气息,巍峨而又古老,就如高山之巅的峰尖,须得叫人仰望。
且不谈修筑水准如何。
只单言这一点,就已超越了当世所有的宫阙,想来除却那遗落的朝歌古城外,便再也没有能够与之媲美的城池存在了。
而今夜。
有手握权杖的天子,走出了那间孤寂幽冷的王殿。
他站在那层层叠叠的宫城之中,眼见水池波光粼粼,映照楼墙,不禁心有所感。
随即望向了那终年闪烁微微白光,被偌大镐京如众星捧月般,遥遥拱卫在最中心处,哪怕比之周王宫,都要更加高高在上的祭天台
然后,面上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他握着权杖的手掌突然捏紧,下一刻深吸一口气,如一阵清风,转瞬从原地消失。
待到再次显出身来。
已是咫尺天涯,从虚空中走到了那祭祀神圣的祭天台。
祭天台。
是周天子为了祭祀,曾经从天上降临人间的九位神祇所建。
也是诸多神血后裔,朝拜血脉初祖的源头之地。
即使,天上的神圣已经数千近万年,没有展露祂们的神迹了。
可周天子,依旧在这镐京,等待着。
他站在那凉风习习,暴露在浩瀚星空前,却被无数无形锁链于虚空缠绕,形成庇佑大阵的高台之上。
望向了那九尊硕大的青铜古像。
在他的目光中,那九尊神圣的神像,煌煌不可直视,如含天威,面上有一层雾气遮掩,看不清晰。
但各尊神像的大体轮廓,却都是不尽相同。
有四头八臂,身覆青芒的苦神君;有身披金铠,背负硕大巨斧的天刑君;还有头顶一轮弯月,身着缥缈宫裙的月神君
九尊神像,散发微荧,栩栩如生,只站在这里,就好像是被诸多神祇所注视,哪怕周天子早已站在了这地上人间的绝巅,此时,却依旧心中布满了敬畏。
在许久许久,久到他自己都有些忘记了的岁月之前。
他是玄商那尊王麾下,遍布九州的八百诸侯之一。
国号曰:周,并不算强大,但也算一方君主。
在玄商的时代,他感应不到所谓的天地灵气,无法成为巫觋,更是生得体质虚弱,练武事倍功半,即使有大药沐浴,终日打熬身躯,也不过只能与精锐侍卫相提并论。
那些焚山煮海的大巫,万夫莫敌的战将。
他们的境界,周天子本以为自己此生,都无法达到。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他梦到了自己穿过了一扇璀璨门户,到达了这方世界的尽头。
在那穹霄的尽头,他看到了无量量神光交织,描绘出了漆黑幽寂的星空。
那一条条璀璨银河倾泄,有无数大大小小的世界缩影,如大海之中的浪花一般,渺小至极。
它们共同描绘出了一方不可想象的浩瀚场景。
周天子从没见过那等场面。
就连他背后的世界,这方九州,亦不过只是其中一隅罢了。
彼时尚且弱小。
所以,他被眼前这一幕彻底震撼,无法回神。
而就在这时,他竟看到了一幕,更加令他不可置信的场景。
在他视线极远的地方,有一老人,竟坐于星海上游,垂钓!
他的背后神光缭绕,虽只一袭布衣,但那每一缕垂下的斑白发丝,却都好像有无数规则道理交织,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强大。
那是比之周天子朝拜玄商时,见过的玄商大巫觋,都要更加强横的存在!
一时间,这位神游太虚的君王,心神摇曳。
他看着那神秘老人手中的鱼钩,在这星海晃荡,一直蔓延。
直至‘钩’到了他的虚影,才算是生出了变化。
星海仿佛泛起了涟漪。
老人似乎注意到了他。
所以微微一笑:
“凡人?”
“有意思。”
“想成为神吗?”
淡淡的声音,落在了彼时的周天子耳中,却无异于是天降神音,浩大且又神圣,无边无涯,仿佛在整个星河传响。
但,他却又能清晰得觉察到。
那就是这老人在跟他开口。
这场梦是如此的清晰,而且根本没有苏醒的迹象。
于是,鬼使神差之下,当年的他向那老人问出了:
“什什么是神?”
紧接着,星海化作一瞬,转瞬即逝。
只余下了最后的余音:
“神者,比之世界更加伟大,是超越了芸芸众生的存在,祂们居于星河,居于群星之上,不受寿数所限,坐看诸世变迁。”
“若再进一步,可见‘天帝’,为一方星君,亘古长存。”
“周的君王。”
“今日,你能见吾,便是有缘,吾可以给你一个机缘。”
“吾名姜‘尚’,你若愿意承神之统,当于凡世立祭天台,祭祀诸神。”
“如此,吾可给予你登神长阶”
话语化作涟漪,在这越发模糊的星海不停回荡,而当周天子梦醒,从他的寝殿复苏。
他发现,自己清晰的记得那梦中所发生的一切,而且还得到了祭祀神圣的方法。
于是,他耗费了数载春秋,大刀阔斧的建造了祭天台,并且亲自跪拜在了那台上,请神降临。
在那一天。
他看到了梦境化作现实,看到了朦胧之中的神圣投下了祂们的身影,并且给予了他神血。
祂们说,那是最为伟大的力量,他将成为神圣的代言人,成为这地上的王,从此走向绝巅。
也正是如此,周天子在祂们的带领下,颠覆了玄商。
直至数千年后的今日。
他握着铭刻玄鸟之眼的权杖,看着那九道神像之中,闪烁着微微荧光,仿若有神祇复苏的两座神像,眼神激动而又复杂。
周天子认识那两尊像。
一者四头八臂,乃魏土神血后裔祭祀的神祇,苦神君。
而那另一尊,身披铠甲,背负战斧,浑身杀伐气,正是天刑君!
“离去了许久的神圣,终于要将祂们的目光,再次降下了么”
即使身披华贵的冕服,此时周天子亦是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
他虽然还未死去,但已经能够隐约得觉察,自己正不可抑制的,走向衰老。
但,那所谓的成神!
周天子,依旧还没有摸索到门槛所在。
即使他已经站在了这人间之巅,亦是一样。
所以每每午夜梦回,他最为希冀的,便是能再见神圣降临!
不然再过上个几千年。
或许他便只能剩下一具枯骨了。
幸而的是,今天。
天上的神圣好像真的回应了他的期盼,再度投下了注视!
周天子缓缓跪在冰冷的祭台边缘,目光灼热。
随后——
那两座神像,其中属于天刑君的那尊,突然散发无量神光,绽放之辉,甚至照耀了整个夜幕下的镐京!
紧接着,一道仿佛比肩大日的身影,从那神像微荧中凝聚成型,朦胧片刻过后,便屹立于祭天台上,背着战斧,眸光扫视一圈,仿佛是在注视着这个渺小的人间!
“人间之主,恭迎上神!”
放下权杖,周天子语气沉重而又激动。
对此,那尊神圣微微点头,昂起头颅,语气冷淡的‘嗯’了一声,便道:
“几千年未至。”
“却不想这人间又污秽了。”
祂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可周天子听后,却是不由身躯一颤,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子排山倒海般的威压,拂面而来!
这股威压,也许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强大,但曾经久远之前的记忆浮上心头,叫周天子依旧恭敬,不敢质疑。
他也许在这天下,都是最为尊贵的那个。
但最开始的记忆,以及那神血里的‘代价’,都叫周天子无法抗衡,这些天上的神圣。
无论是身躯,亦或者精神,皆是如此。
于是壮着胆子,周天子问了一句:
“君上,何出此言?”
那尊身背巨斧的虚影,目光好似划破长空,望向了那夜幕之下,遥远的赵土:
“数千年前,吾将神血赐予你们,待到如今,你们的后裔遍布天下,成了九州最为尊贵的存在。”
“但是,你们好像忘却了属于神的荣光。”
天刑君的话语带着音浪,越发阴沉。
“赵氏的主人,曾继承了吾血的那个叛逆!”
“他在生命的尽头陷入癫狂,竟然敢击碎了吾的神像,将举国上下,所有的祭祀神像,皆是尽数捣毁。”
“你们地上的神血后裔,莫非都是忘却了曾经的岁月?”
他抚摸了一下肩后的斧刃:
“玄商已去。”
“天周也想步其后尘不成?”
此言一出,周天子面色大变:
“竟有此事?!”
赵武王雍。
作为第一尊因寿命陨落的神血之王,他放弃了从权柄汲取寿命,使得周天子印象深刻。
但他在寿命的尽头,竟然做了这等叛逆之事!
陷入疯癫,莫非他真疯了不成!
“君上,若真如此,那这亵渎神圣之事,自是不能耽搁。”
“我虽久不入尘世,只一心修行,期盼早日登神,但在这天下九州,天周依旧是万方共主,无人能够忤逆!”
“即刻,我便以神诏起草,令三晋之土的韩魏,还有那雄踞西土的古老西秦一并出兵,讨伐赵氏!”
“将那不敬神圣的国度,就此抹去!”
提起此事,周天子眸中尽是冷酷,一言便欲断定一国生死,杀伐果决,倒是找回了几分人间之主的气魄。
“嗯倒是不错。”
“看来周的天子,即使过了数千年,依旧恪尽职守,这点,值得赞许。”
“既然如此,吾倒是可以提前告诉你。”
“诸位神圣,将在不久之后,重临世间。”
瞥了周天子一眼,天刑君继续道:
“介了那时。”
“姜尚,或许会允许你与他共享荣光,也说之不定呢。”
这位神君那看不清晰的面庞,眸中闪烁着诡异的光彩,不过周天子却是没有注意得到。
他此时什么都没有注意,只是被天刑君话语里带来的讯息,彻底吸引了,于是无比兴奋:
“神君,果真否?”
“期许了数千年竟当真要实现了吗!”
一时间,周天子心中激荡。
紧接着,天刑君复又开口:
“对了,你口中的魏,是祭祀苦神君的国度吧。”
“这个国度,被苦神君投下了目光,就别降下神诏了。”
“换成其他的国度,只要能镇压了这赵氏的忤逆,便都无伤大雅。”
“另外”
“记得将赵氏继承了赵雍一切的人,给吾擒下,带到这祭天台来。”
“对此…吾自有用处。”
天刑君从神像之中投影而出的光躯,随着最后一句话道出,越来越微弱渺小。
片刻后,那股神圣的威压散去,便彻底随着暗夜下的冷风,消于无形。
只余下周天子,还未曾从方才再度见神的兴奋里缓过劲头。
直到他彻底回神。
这才紧紧握着那柄象征天子权威的权杖,从祭天台匆匆离去。
他要在第二日日出之前,重启天周的神诏,降于与赵接壤,距离最近的秦、燕、韩,然后命他们三国奉神之意,由神血亲自督阵,以此讨伐不臣!
如此,来奠定他将来的登神长阶!
须知道他已经等候这天,等了太久太久了啊
待到周天子身影消失无踪。
这祭天台上,才又有些微动静产生。
随着祭天台只唯风与长夜相存,再无丝毫人烟生气时。
背负巨斧的青铜古像,又有微弱的无声呓语,逐渐响起:
“死了就死了。”
“可为什么,要把吾给你的血与权柄,彻底剔除净化了呢”
“哼!”
“吾养了你们这般久远的时间,可不是只单纯为了信仰,那东西虽说有用,但又能值多少养分”
“一尊走到了人间绝巅的半神。”
“你的命,在消散之时就该随着血脉源头的指引,重新回馈到我的身边。”
“将不属于你的东西,化作了留给后人的传承?赵雍呐”
这话语,泛起了淡淡寒意:
“你以为,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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